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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落的大师兄(古代架空)——木兮娘

时间:2024-07-18 09:06:19  作者:木兮娘
  她有一腔忧虑,没表现出来。
  威武候仍是云里雾里,闻言点头,颇为赞同。
  本以为到此便是结语,不料堂下人一脸不知该说不该说的犹豫,叫郡主看出来,当即冷脸:“还有话藏着没说?事关世子,你当知无不言!”
  堂下人一咬牙说道:“我曾听到世孙亲昵地喊陆延陵为父亲,当时世子就在旁边看着,并无任何阻拦之举,似乎乐见其成。”
  威武候:“陆延陵不是亭儿的仇人?怎么还让自己儿子认贼作父?”
  郡主脸色不好看,直直盯着堂下人的眼,语气极为沉重:“亭儿重情,男人都对少年一段情恋恋不忘,尤其爱而不得,待年长些,有了机会,便不择手段非要得到,你说是不是?”
  堂下人聪明,明白郡主话里的深意与期盼,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居□□。他闭眼,视死如归般说道:“属下觉察到异常,仔细观察过,世孙与陆延陵确实生得……十分相像。”
  还在纠结淫诗浪词的威武候啪一声掰断椅子扶手,目瞠口哆,一句话也说不出。
  郡主更是怒极,抓起茶壶便摔下去:“放肆!”
  堂下人伏地:“关乎世孙身世,属下不敢有半句妄言!而且……世孙对陆延陵并不陌生,似乎早已知晓生身父亲。”
  “糊涂!”郡主怒喝。
  赵慕黎不过三岁稚儿,如何知道生父?如何知道陆延陵?还不是赵亭做了绿毛王八、甘心替人养儿子,还叫孩子认亲父?
  “赵亭行事怎如此混账?”威武候气得连名带姓地唤,一想起心肝似的宝贝孙孙,竟是替别人养孩子,那人还是儿子的仇人,就气得抽出长刀想直奔西院去砍人,冲到了门口,蓦地转身,语气怪异道:“郡主,你说亭儿为何替他那冤家师兄养儿子?”
  郡主头痛不已,懒得回答。
  威武候已经懂了,更生气,“赵亭在哪?”挥舞着长刀,连亲生儿子也要打一遍的架势。
  “给我回来!”郡主拍桌:“胡闹什么?亭儿从前不在我们身边,被人胡乱养大、又被人暗害多年,没见过什么人,指不定怎么被哄骗!你怪他做什么?!要怪也怪那陆延陵,口腹蜜剑,竟然不顾男子之尊,为了苟活,连雌伏这等事也做得来!”
  威武候讷讷,可是怒火掩不住:“不然我现在去杀了姓陆的?”
  郡主叹气,沉思片刻:“黎儿……把赵慕黎抱过来。”而后挥退堂下人。
  赵慕黎在午睡,二人到底心疼孙孙,便亲自到他屋里去瞧,仔细端详。
  “这么一看,脸、鼻子、嘴,都不像亭儿。”
  郡主没回话,看得最谨慎,最后眉头有些舒展:“眼睛像。还有这美人尖,我母亲、我、亭儿都有。”
  “难道郡主还要自欺欺人?世上哪个男人会让自家孩子无缘无故认别人当爹?”
  郡主:“不好说。”
  威武候觉得老妻是刺激过大,逃避现实,当即拍大腿说:“瞎猜什么?直接去西院一瞧,什么事情都清楚明白!”
  “不必劳烦爹和娘,我就在这里,有什么疑问,现在就能解决。”赵亭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威武候和郡主对视一眼,齐齐到花厅,询问赵亭和陆延陵、以及赵慕黎和陆延陵的关系。
  “都是真的。”赵亭来到二人跟前,抬起衣摆,下跪、抬眼:“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从前未求过爹娘,但现在只求一件事。”
  威武候沉下脸:“闭嘴!”
  赵亭:“不要插手我和陆延陵的事。”
  威武候:“孽障!”
  怒极,便抬手要劈下去,是郡主一声呵斥阻止威武候,末了疲惫地捂住额头说:“侯爷,你先出去,让我单独和亭儿谈谈。”
  威武候不悦、担忧,“郡主何苦为这孽障气坏身子?”指着赵亭鼻子气怒道:“郡主怀你时不易,生你时更是九死一生,自丢失你,她日日落泪、伤心坏了身体,而你回来又是那副只剩一口气的模样,丢魂落魄,你娘为把你拉回来,四处奔走、劳神累心,拢共欢喜不过一两年,还要常忧心你心事藏得太深、挂怀你是否开心。作为母亲,她已竭尽全力。你呢?你如何回报她?做事冒进,在荆州丢掉半条命的时候,可有想起你爹娘?感情方面优柔寡断,还用子嗣欺骗爹娘,哄我们白高兴一场——如今,你还要再伤爹娘的心吗?!”
  赵亭伏地、重重磕头:“是孩儿不孝。”
  他浑身绕着一股哀愁的死气,爱情与亲情皆不如意,必须择其一、而辜负剩下的,从而生出浓重的愧疚,与伤情共同纠缠着一颗心,反馈到眼里、脸上,呈现出毫无生机、阴沉、煎熬与偏执,令人打一照面便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
  郡主还是让威武候出去,留赵亭与她独处。
  “他不爱你,是吗?”
  “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为何这般伤心?”郡主捧起赵亭的脸颊,“你是我儿,与我血脉相连,如何能不知你的口是心非?”
  赵亭:“娘要拦我吗?”
  郡主叹气:“拦得了?”
  赵亭把脸埋郡主的掌心里,声音晦涩:“阿娘,他不爱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愿心动,我非要把他留下来。我宁愿与他互相仇视,也不想失去他。阿娘,你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办?”
  郡主的掌心有点湿热,叫她心疼得揪起:“我的儿啊,天底下的好男儿、好女儿多得是。”
  赵亭:“我知道,可那不是我心里要的。”
  “你啊,你啊。”郡主连连叹息,“也许是你和他在山上相处十来年,恰好在你少年慕艾的时候占据你的心,也许是迟迟得不到,才让你产生非他不可的错觉。若你放下他,去看看世间别的男女,你会发现,他不过如此。”
  赵亭:“衡山十余年、郡主府三年,江湖儿女英姿飒爽,高门贵女、王孙公子才情横溢,难道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吗?”握住郡主的手,抬起头来,“我没犹豫过吗?我没有想要放弃过吗?可是一想到他,总会死灰复燃,一见着他,就无法控制自己。陆延陵是我的劫难,我认了。”
  “阿娘,阿娘,”黑漆漆的眼瞳里沁了一层水光,有一点点光亮点燃其中,仿佛狂风暴雨中一点摇摇欲灭的火光,脆弱、渺小,却怎么都杀不死。“我把他困在身边三五年,或相处三十五十年,他总有妥协的一日,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好、爱上我。”
  “您以后的话,我都听。唯独这件事,您不要管,好不好?”
  赵亭小时候就很懂事听话,仿佛生来就有玲珑心,后来走丢、再后来寻回来,起初虽如行尸走肉,还是会努力关怀、安慰她和丈夫。认祖归宗后,对于她和侯爷的安排照单全收,从不质疑、亦不叛逆,对比京都那些不叫人省心的高门纨绔,实在乖巧得叫人心疼。
  赵亭欲.望很小,从不执着什么,也不提要求,这是第一次如此坚持地想要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如此卑微地祈求父母。
  宁康郡主心都碎了,怎么拒绝得了?
  “你要保证,绝对不伤害自己。一旦你因姓陆的受伤,娘就要他双倍偿还!”
  “娘,谢谢您。”
  赵亭露出欢喜的笑容,却令郡主更心疼,但她想起别的事:“还有一件事,黎儿……是姓陆的,亲生的孩子?”
  赵亭眼瞳灰暗,晦涩地颔首。
  “唉……你——”郡主沉重地叹气,想骂他,可是一个男子卑微到替心上人养他的孩子,已是极苦、极痴,旁人再骂,只平添自己怒气、惹他伤怀,能让谁解气?“不要将此事说出,更不能让姓陆的抢走黎儿,没有我们养得好好的,到头来让他摘桃子的道理——等等,黎儿唤他阿父……”又想起这事,“你已将身世告诉了黎儿?你还让他认了生父?”
  赵亭眼神有些闪烁、表情有些难堪,气息颇短:“到底是他亲生的,人家父子……血缘关系摆着,我、我也不好从中作梗。”
  郡主死死盯着他,知子莫若母,“黎儿打小被你养着,连帽子、里衣,你都学着怎么缝、怎么做,这番爱意滋养之下,黎儿哪会突然认一个陌生人做父?除非——”除非赵亭老早之前就告诉赵慕黎的身世,还教他怎么认父!“你做这番,莫不是打着让黎儿拴住姓陆的的主意?”
  赵亭垂下头,默认了。
  郡主气得抽回双手,指着赵亭的脑门:“你这脑子啊!”
  她懊恼地拍着脑门,罢了,孩儿没养在身边,定是狡猾的贼子千方百计哄骗了他!
  ***
  西院主屋,床榻上。
  厚重的床帘遮盖四方,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几缕,浓郁的檀香味浸染了方方寸寸,却给人一种驱不散鼻间石楠花味的错觉。
  床头边,亵衣亵裤凌乱地摆放着。
  被褥里,藏着一个赤.裸的男人。
  紧闭双眼,脸颊苍白,唇角被咬破、脸颊和耳垂都留有浅浅的齿痕,露在被褥之外的修长脖颈、肩膀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
  他蓦地睁开眼,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忽然掀开被褥,趴在床沿边作呕,吐出难闻的酸水,同时伴随头痛。
  熏香味浓烈了些,他如是想着,浑身乏力地倒回床铺,连漱口都实在懒得动。
  闭上双眼休息,不过须臾,睁开眼,抬起双手,手腕有箍痕,手臂上也有许多痕迹,顾不得其他情绪,左手连忙搭上右手,片刻后,右手不死心地搭上左手手腕,眉头皱得死紧、嘴唇也咬得泛白。
  良久,僵硬如一座雕像。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赵亭步入其中,直奔床榻,掀开床帘,瞧见端坐的陆延陵,从后面抱住他,带着外头的风尘与热气,而炽热的吻便从肩头一路延伸到脸颊,着迷地唤着:“师兄……”
  陆延陵猛地撇过头,目光如利刃,狠辣地剥着赵亭,“你那日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亭怔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不愿看他的眼睛,那眼神叫他伤心极了,便想捂住他的眼,被陆延陵一把抓住并狠狠甩开。
  “我现在没空陪你玩这些游戏,你快告诉我,那颗‘散功丸’是谁给的?此前有没有在谁身上用过?症状是什么?”
  赵亭脸色冷下来,“问这些做什么?想恢复武功?别做梦了,师兄。反正你走不出这间房,别做无用功。”
  陆延陵气急,冲动之下推开赵亭,一只脚落地,猛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拽回并压在柔软的床榻上,耳边传来赵亭不稳的气息:“别傻了师兄,我还在这里,院外都是侍卫守着,你能跑哪去?”
  陆延陵想踹他:“赵亭!!”
  “我在。”赵亭应得响亮,却不规矩。
  陆延陵乱了气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需向圣上复命,你囚禁我,往小了说是意气用事,往大了说便是藐视圣上!”
  赵亭:“我同陛下说你和我的情谊,邀你在我府里做客,至于复命……谁都可以,左右抢不走你的功劳。只你淡泊名利,不在乎封赏,但我会努力为师兄争取一点好处的。”
  陆延陵扣住赵亭胡来的手:“你知不知道我——”
  “什么?”
  陆延陵咬牙,恨恨地瞪着赵亭,想骂他只管播种不管施肥也不管收成,可到了嘴里就变成:“只管杀不管埋的混账!”
  赵亭覆在他身上,“我哪里舍得杀你?是你要杀死我了。”
  声音渐渐没了,床帐拢得极严实,价值千金的檀香烧了一块又一块,把其他的味道完全遮盖住了。
  ***
  郡主府西院。
  桂花的香气飘出拱形门,门口一大簇月季开得妖娆。
  侍女们匆匆自院门走出来,到得偏僻一些的角落才放松些,缀在末尾的两名侍女更甚放肆地低声交谈。
  “屋里那人的来头,你可知?”
  “我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连里院的门槛都踏不进去,哪里知道?”
  高一些的侍女看一看走前头的姑姑,没留意到她们的对话,便压低声音:“是个男人。”
  “嘶——”矮一些的侍女倒吸口凉气,“当真?”
  高个侍女:“我同屋的姐姐在管事妈妈那儿做事,每日送到世子这儿的东西都得过目。指明给屋里那人的物事,便不是女子用的。”
  “这……”矮个侍女:“莫不是庄公子?”
  “我不觉得是。”高个侍女撇嘴道:“世子要对那庄公子有意,早就纳进房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她不喜欢庄晓云,那人装得很,一副世子妃自居的姿态,防备她们这些丫鬟,一个个当狐媚子似地看。
  “欸,”高个侍女继续说:“我还有个关系好的姐姐,在里院做事,虽没进过房,却说自上个月,世子将那人从外面带回来,便没放出来过。还有……”声音压得更低,“这一月来,只备了不同世子尺寸的亵衣。”
  “什么意思?”矮个侍女反应慢,待看清高个侍女一脸暧昧等不可言说的表情,顿时瞪大双眼,红了脸颊,既羞耻又好奇:“岂……岂非荒yin?”
  “这有什么?”不同于矮个侍女,高个侍女是郡主府家生子,也算见识广,并不耻于提及这些事:“虽外传着世子风流多情,但咱们府里都知道世子洁身自好,带着小世孙认祖归宗,便没个身边人,好不容易有个上心的人,偶尔耽于此事,才是正常且寻常。”
  矮个侍女小声:“倒、倒也是——啊!”说着说着便转过头来,惊恐地发现所有人都停下来,原本在前面的姑姑侧身站立,低头不语,而她前方则是一个着装较为普通的女人正静静地望着她们,脸上不怒自威,吓得二人连忙跪下,口呼:“见过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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