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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都不会放过你(玄幻灵异)——一节藕

时间:2024-07-18 09:05:03  作者:一节藕
  她推着治疗车快速走到床边,却看见床上湿得一塌糊涂,“这是怎么了?”她惊讶又不解。
  头发湿漉漉的少年蜷缩着身体,他手指攥住被角,艰难地往自己身上拉,“没事,不小心把水洒了。”
  护士把药水挂到头顶的挂钩,转身出去,“那我去拿一套干净的给你换上。”
  她再次回来之后,江橘白没让她换,他没那个脸。
  “我等会自己换。”江橘白把手伸出去,让护士方便挂水。
  护士拔掉了已经到了使用期限的留置针,扎了枚新的到他的血管里。
  “真是坚强啊。”入院这么久,从鬼门关来回晃了好几趟,这一层楼的医生护士都没见过这个仅仅成年的高中生掉过眼泪,那治疗可不止打针,光是好几次的穿刺的血液净化,都足够把一个成年人折腾得半死不活了。
  “药没了叫我啊。”护士把床旁铃放到了床头柜,推着车出去了。
  江橘白看着那袋1000ml的药水以及半天才往下流一滴的滴速,安心地闭上眼睛。
  -
  翌日。
  江橘白又做完了一套检查,吴青青扶着他从电梯里出来,刚出来,护士小跑着,又给他手里塞了两张单子,“医生补开的,在3楼做。”
  电梯里,吴青青一把把新开的检查单夺了过去。
  “肛肠检查?!”吴青青念出声,“怎么还要检查屁眼?”
  “……”
  幸好电梯里没有人。
  江橘白靠在角落,装作自己也解答不了吴青青的疑问。
  但他心底大概有数,医生肯定是从全身的片子里看出来了,他昨天晚上被徐栾很粗暴的对待,床单上都有血迹……他的身体,肯定已经和正常的健康的人不一样了。
  医生叫吴青青去办公室时已经又过了一天,特意没带上江橘白,江橘白靠在床头玩小游戏。
  江橘白玩游戏玩到睡着,才迷迷糊糊听见病房的门被推开,接着是椅子被拖开。
  耳边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江橘白睁开眼睛。
  吴青青正坐在椅子上,她手里捏着几团纸巾,显然是已经使用过了,她不是进来后才开始哭的,她肯定是在进病房之前就哭了。
  她头发散着,完全没有了江橘白中毒之前的光泽,脸上也不再神采奕奕。
  短短时间,她脸上出现了数道皱纹,眼泪从她脸上这些皱纹之间流淌下来,那是母亲河在世界上最微小美丽的支流。
  江橘白手指动了动,他坐起来,垂着头,“我又要死了?”
  吴青青将他狠狠剜了一眼。
  过后半天,她抹了把鼻涕,“你,那个,医生说,”她好像有些难以启齿,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下,越发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是,算了,你自己说,坦白从宽。”
  “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吴青青压着音量,“还是跟男的!”
  江橘白恍然大悟。
  看着眼前少年的表情,吴青青已经全部都明白了,医生没有骗人。
  “你!”吴青青指着江橘白,她心内天塌地陷,她不仅仅是不可置信,在她的世界观里,就没有男的跟男的在一起这一回事,还男的跟男的做那档子事。
  吴青青咬着牙,“你不嫌恶心吗?”
  江橘白耷拉着脑袋,“他干我又不是我干他,有什么恶心得?”
  吴青青一巴掌扇在了江橘白的脖子上,没使劲,完全是恨铁不成钢,“你是男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你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心?你想气死我?”
  江橘白偏了下头,又坐正了,“被干就是没自尊心了?”
  “……”
  少年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似乎也觉得这话怪怪的,他看着面前几乎快要爆炸的吴青青,汗毛一竖,转身就从床的另一边跳下了床,赤着脚绕到了沙发后面,吴青青拾起地上的拖鞋就追过去。
  “你再说一遍,你再给我说一遍!”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在干什么?你早恋就算了,你跟男的!你还……”吴青青说不出口了。
  “说!谁!我去扒了那小兔崽子的皮!”吴青青恶狠狠地说。
  江橘白想说网恋,却发现这条道走不通了,网恋的话,那他身体上出的问题就没法解释。
  “你别管了。”江橘白说。
  吴青青差点被他无所谓的态度给气死。
  她把手里的拖鞋朝江橘白丢过去。
  丢完了拖鞋,吴青青擦着眼泪,站在病房中间嚎啕大哭起来。
  阳台外面蓝莹莹的天忽的炸响了一声雷,日光骤然消退下去。
  江家村和徐家镇迎来了他们这一年的雨季。
  江橘白站在孤立无援的墙角,他还赤脚站在地上,浑身冷成了一块冰,他感觉有什么在堆积,又有什么在坍塌。
  他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被发现,但他在医院里,躲得过医生的肉眼,却躲不过那些仪器。他看起来还像个未成年,不,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学生,学生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要先联系家长,医生的处理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还有徐栾那个该死的东西。
  徐栾会不会是故意的?江橘白心想。
  江橘白不想让吴青青伤心。
  吴青青对他都没说出什么重话,江橘白却像受了重伤。
  门被推开,挎着布包,拎着保温桶的江祖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是徐栾那个家伙?”
  那窸窸窣窣坍塌的动静迎来了真正的崩塌,如雪崩山洪,摧枯拉朽,卷着藏匿在其下一切生物,汇成一片浑浊了无生气的荒流。
  江橘白本就低着的头在此时更低。
  吴青青在泪眼朦胧中勉强看清,她尖叫了一声,直接晕在了地上。
  -
  江祖先把带来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让江橘白先吃着。
  江橘白哪来的胃口,他看了眼被抬上病床,此时正靠在床头,看着阳台发呆的吴青青。
  老人把布包摊开,他取出一叠符,分别贴在了门、窗、阳台等处。
  忙完了一切,做好了准备工作,他才严肃着语气问江橘白,“怎么会这样?”
  江橘白这才伸手去拿筷子,他拿了好几次,都没拿起来,最后直接摸着旁边的勺子拿了起来,“我哪知道。”
  “你……”江祖先一时哽住,“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见江橘白一脸懵懂和无畏,江祖先从包里拿了一张纸出来,他不知给上面洒了一层什么粉,接着他将这张白纸举到了江橘白眼前,“看着它。”
  少年看着那张纸。
  细腻的白色粉尘从白纸下缘飘扬到桌面,洁白的纸页上方突然冒出了一星黑点,江橘白目光一凝。
  很快,这黑点开始延长,往下,往上,往左……接着,纸上又冒出了好几处黑点,它们分工明确,各自给各自圈好了地盘,像是有好几支无形的笔筒在上方游走着。
  纸上出现了一张脸,这张脸看着江橘白柔和地微笑着。
  江橘白忍不住呼吸一滞。
  这纸上出现的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但却是徐栾的神态——恶鬼那阴气森森的表情,人类根本做不出来。
  江祖先即使已经知道了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在亲眼看见时,仍然感到愤怒和惊惧。
  “这是你跟那东西,交合的下场,你以为跟它……就跟人一样?你做梦!”
  “人不人!鬼不鬼!”从老人胸腔内震出来的声音,差点惊掉了少年手中的勺子。
  “砰”的一声,吴青青下了床,她迈着大步,一把夺走了江祖先手里绘了像的白纸,“给我看看。”
  她屏着呼吸在看,越看,脸上的血色流失得越干净。
  江橘白想用进食掩盖自己的害怕、忧心、愧疚、心虚、慌乱…他不知所措,也食不知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嘴里塞什么。
  吴青青的脸上流下两行眼泪下来,“这是什么意思?”
  “那东西,不止快长在小白的身体里了,还已经即将附着到小白的灵魂上了。”
  “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替代小白,并且旁人不会察觉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你看这画像,就是照着小白现在的样子所描,这明明是小白的五官和脸型,但你看看,这哪一点给人感觉是小白?”
  若说之前的江祖先还在犹豫要不要向徐栾出手,那现在,江祖先就算是豁了自己这条老命出去,也要把徐栾除了。
  吴青青拿着那张明明绘着江橘白的脸,却给人感觉是徐栾的纸,又哭了起来。
  “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她心力交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儿子,我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落在我孩子的头上?”
  “哪怕是个人,就算是男孩子我也不会……它不是人的啊!”吴青青张惶无助。
  江橘白喝完了一整碗汤,然后接着往嘴里喂空气。
  “你身体感觉还好吧?”吴青青绕到了沙发旁边,她攥住少年的肩膀,恨不得将对方重新塞回自己肚子里,外面这个世界对她孩子一点都不好。
  “是不是它强迫的你?它欺负你了是不是?我刚刚还怪你,你又怎么能反抗它呢?”
  江祖先算比较冷静,他坐到地上,从布包最底层,将无畏子给他的那三张符朝江橘白递了过去。
  “冲水,三日一次,九日后的亥时,带他到六爷庙来。”老爷子的语气几乎是在命令着少年,不容置喙,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着江祖先沉静的目光,耳边是吴青青低低的哭声,窗外雷雨交加,照明灯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白。
  少年放下勺子,把符纸接到了手里,“我知道了。”
  吴青青哭完了,使劲给江橘白舀饭,压得实实的,一边压,一边抹泪,“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个东西?我们对他还不好吗?他的头七三七尾七你都去了,逢年过节也上了香,该办的我们都办到了,但他竟然对你做出这种事情!”
  “太恶心了他!他已经没有人性了。”
  江橘白戳着那石头一样的饭,“其实……”他脑子里蹦出‘两厢情愿’这4个字,可又觉得牵强附会,他跟徐栾之间算什么两厢情愿?哪来的两厢情愿?
  他手里还握着那几张符。
  阿爷要杀了徐栾。
  那契约……这符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徐栾的。
  江橘白闭了闭眼睛。
  -
  半个月后,江橘白出院了,期间,徐栾没有出现过。
  江泓丽扶着阳台的门框,她看着楼下拎着大包小包的母子俩,眼神担忧,“但愿小白那孩子身体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徐逵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他不懂,却也满不在乎,"江橘白那上天下地的体格,伯母你操心他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毕竟是那样聪明的一个孩子……”江泓丽感慨。
  “一般吧。”
  “肯定比不上我妹。”
  江泓丽肚子里是个女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本来不该让孕妇和家属知情。
  江泓丽叹了口气,“女儿能有什么用?”
  “女儿怎么没用了?”徐逵嘁了声,“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儿子女儿都一样的。”
  “女儿总归要嫁人,徐家的家业难道还能让她带去别人家里当嫁妆?”
  “你招个上门女婿呗,生了孩子跟咱自家姓,进咱家的家谱,不就行了。”
  江泓丽一直摇头,“那不一样,不一样。”
  “你们就是重男轻女,要是不重男轻女,前面那些……”徐逵话说到一半,猛地咽了下去,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声嚷着,“上上上,快点快点,这个怪值500个经验值!”
  江泓丽的反应没他大,也没见怪,她低头,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肚子,“你说得对,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孩子,徐老师去世了,这个孩子彻彻底底是我的孩子了。”
  她声音黏腻缠绵,像融化后牵丝的蜜糖,不让人觉得甜,反倒让人觉得冰冷又腻味。
  红日西沉。
  江泓丽捧着肚子叫了一声,她接着喊徐逵,徐逵立马就丢了手机过去扶住她,朝外面大声喊:“医生!医生!来人啊!”
  被推进产房时,天已经暗下来了,但没彻底漆黑,红日还剩三分之一悬在远处一栋房子的顶部。
  “唰啦”一声。
  产房浅蓝色的窗帘被满脸汗水的女人一把给撕下来一半,那三分之一的红日霎时被遮挡住,屋内白炽灯使人眩晕。
  产房内此时就江泓丽一位产妇,床在产房的正中间,她双腿高高架起,面目被痛到分裂扭曲。
  “还没到预产期……”
  “不到八个月!”
  “宫缩好厉害!宫口开得好快!”
  医生护士助产士急迫的交谈声与产妇的惨叫声充斥着整个产房。
  汗水很快沾湿了江泓丽脑下的枕头,她双手握住床栏,能暴起的血管全部都暴起了,连肚子上都暴起了一条条青红色的血管,她的肚皮被顶起来,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动。
  新鲜的血腥气开始霸占空气,所有人的鼻息。
  孩子要生了,不得不生了!
  她要出来!她现在就要出来!
  江泓丽的惨叫在产科前所未有,她似乎要将嗓子喊破,她像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和痛苦。助产士想要提醒她保存体力,却被她一耳光给扇开。
  头顶的灯在闪烁,医院外面狂风大作,女人的惨叫声将雷声都清晰地压倒了。
  产房内只为了挽救生命的脚步声似乎在瞬间消失了,风声与雷声也消失了,偏偏,一道轻轻的脚步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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