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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近代现代)——未悄

时间:2024-07-17 10:09:56  作者:未悄
  “少爷?少爷你还好吗?”
  KFC慌慌张张闯进来。
  他这个不稳重的性格实在太不匹配稳重的外表了,岑寻枝不止一次思考过到底是把这家伙的外貌调年轻点儿,还是重组一下性格成分。
  平时太忙,总把这事儿忘记,于是机器人管家继续顶着一张六十岁的脸做十六岁的事。
  KFC见这一地狼藉,先是一愣,随即抱起主人。
  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冷冰冰的机械,也珍重得仿佛岑寻枝是什么极易碎的奢侈品。
  他唠唠叨叨:“哎呀这被子是新的,我下午才烘干杀菌过呢,应该很舒服的,少爷你晚上指定做个好梦呐!哎说起来要不要把崽崽的被子也换成这种呢?我记得好像还有剩余……”
  机器人嘚啵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全程没有提及半句关于岑寻枝又一次自残,更没有无用的劝导和宽慰。
  折腾半天,岑寻枝终于靠在床上。
  诚如KFC所言,这个面料的确很舒服,贴着他的皮肤,像是情人温柔爱抚的手。
  KFC去找药箱,岑寻枝在他转身之后抬起胳膊捂住眼睛,酸涩得厉害。
  瞧啊,联邦最优秀、最骁勇、最年轻——一切都要加个“曾经”的前置条件——的少将,居然是个离了机器人,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天大的笑话。
  KFC很快抱着药箱回来,看见主人抬起那条胳膊上刺目的擦伤,那颗本应只由算法和数据组成的机械之心也渗出苦来。
  他继续装作没看着,一边絮叨着给主人上药,一边打开光脑放节目调节气氛。
  没想到默认的频道竟然是新闻台。
  “今日,赛瑟纳林联邦与第一帝国举行……”
  “联邦议长边临松出席……”
  “双边友好……”
  “边临松会见了……”
  “边临松指出……”
  “边临松……”
  那个全联邦家喻户晓、如雷贯耳的名字,魔咒一样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开。
 
 
第10章 
  这还是小兔兔第一次自己睡。
  他家是个兔丁兴旺的大家庭,小兔崽子们像学校宿舍(尽管他并没有上过学)一样按照不同年纪分成不同窝睡觉。
  在化形之前,一群五颜六色的棉花团子你挤我我挤你放在大大的、铺着厚厚干草的筐子里。
  化形之后呢,其实也没差多少,还是热热闹闹挨一块儿,多条长长的被子。
  小於在家排行十七,不是同窝最小,也差不了多少。
  孩子们在入睡时是按出生顺序排的,垂耳兔夫妇要一窝一窝清点名单,以防有贪玩的在逃兔兔。
  报完数之后,就要熄灯了,爸爸妈妈带着新生的小兔崽子和最宠爱的(这个通常是老五)回自己单独的房间。
  黑暗之中,小兔兔们窸窸窣窣开始换位置,都要跟自己玩儿的最好的姊妹睡一块。
  没有兄弟姐妹和小於玩得好。他们都嫌弃他太瘦,太弱,太爱哭。
  小於总会被挤到角落里,很有可能连被子都分不到一角。
  他听着大家嬉闹的声音,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仿佛自己也参与进去。
  等到兔兔们玩累了,发出大小不一的鼾声,磨牙的,说梦话的,比睡前还热闹。
  有一个梦话说,沙拉、沙拉。明天吃什么沙拉?
  另一个居然在梦里回答上了:南瓜拌提摩西草。
  于是,所有的小兔兔都做了同一个香香甜甜的梦。
  小於迷迷糊糊中被左边的十九妹一脚踹醒,差点儿骨碌碌滚下去。
  他小心地往墙角缩了缩——没法再缩了,再缩就要穿墙了——尽量不碰到十九妹。
  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通通不待见他。
  他习惯了。
  幼崽睁着眼睛看向暗夜里兔兔们的轮廓,听着他们绵延起伏海浪一样的呼吸声,悄悄对着月亮许愿。
  要是,要是有个很喜欢自己的家人就好啦……
  月亮听见了吗?
  小於不知道。
  当他在岑寻枝家的二楼醒来时,看见了和绒绒球星上一模一样的月色。
  是不是这月色,赐予了他新mama?
  房间太空旷,太寂静,让幼崽想起了船舱里不好的经历。
  他的眼眶里涨了水光,掀开温暖的被子下床,想要立刻看见mama,逃离这可怖的黑屋子。
  垂耳兔家是个很大很大的平房,没有第二层;虽然有个地窖,但听话的小於从来没像其他姊妹那样偷偷溜下去冒险。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他不会下楼梯。
  上楼的时候是章鱼机器爷爷扛着他上来的。
  下楼……要怎么办呢?
  小孩抱着栏杆,往下瞥了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那——么多级台阶呢,密密麻麻还带拐弯,简直让兔兔头晕!
  男孩又往后看了眼,刚刚从里面逃跑的那间屋子敞着门,像一张嘴,里面黑洞洞的,像怪物。
  房间怪物,和楼梯怪物,到底哪个更可怕?
  幼崽头晕眼花,手心渗出紧张得汗。
  Mama……mama是不是不害怕?
  Mama最厉害了,一定能打跑所有怪物。
  所以,他要见到mama才行。
  房间怪物里是不会有mama的,但是穿过楼梯怪物,mama就在楼下。
  从这个角度隐约看得见主卧从门缝里漏出来的明亮灯光,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它们像灯塔,指引着暗夜迷途的方向。
  小於咬了咬嘴唇,一番天人交战后,还是决定下楼去。
  他可是mama的孩子呢,所以要做很勇敢的小兔子喔!
  无论是岑寻枝的轮椅还是KFC的万向轮,都是要滚动行驶的,考虑到使用寿命以及静音的需求,家里所有地方都铺上了高品质的地毯。
  小於不敢从正面下去,那看起来就是会一不小心脚滑直接摔到深渊的后果。
  他想了想,决定转过身,一级一级往下爬。
  男孩三岁多,身高腿长下楼梯完全不是问题。
  他抱着栏杆的最底下,半跪半趴在二楼平台上,谨慎又谨慎地屈起一条腿往下够——
  比想象中还要快接触到了坚实的台阶。
  陆生动物就是这样,但凡脚踩大地,安全感油然而生。
  一次的成功给小孩增添了不少信心,他仍然死死抓着栏杆,不大放心、但又大胆地去尝试把另外一条腿也放下去。
  这回也相当顺利。
  小於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已经稳稳当当踩在了下面这级台阶上了。
  男孩一点点松开手,确保自己的平衡不会被打破以后,完全站直。
  他看了看旁边,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他成功地下了(虽然只有一级)楼梯!
  这对于小兔兔来说是多么了不起的举动呀!
  小孩子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有这么一次完美的先例,接下来也如法炮制,撅着小屁屁,一级一级背着身往下爬。
  他花了好久好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直到某个时刻发觉再伸腿,已经没有下沉的空间。
  ——到一楼了。
  小兔兔眼圈又红了,但这一次不是害怕,而是高兴。
  他也可以做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去挑战一个目标,哪怕只是下楼梯这么寻常的小事。
  他不是没用的小笨蛋。
  在这一个夜晚,小幼崽忽然多了一个与过去“想要很爱自己的家人”截然不同的愿望。
  想要长成很勇敢的小朋友。
  勇敢到,别人都要说,果然是mama的崽崽呀。
  他兴奋得小脸红红,啪嗒啪嗒跑到mama房间,想要第一时间告诉岑寻枝自己会下楼梯了。
  却在敲门之间蓦地想起,章鱼爷爷叮嘱过,不可以随便去mama的房间,尤其在该睡觉之后。
  兔兔幼崽垂下脑袋,心里漫上一层失落。
  但他早就习惯这种失落了。
  小孩子穿着少少的衣服,光着脚,走到后院的小花园。
  以前难过的时候,也总是去小山坡上和花花草草们说话。漫山遍野的苜蓿都是他的听众,它们等他,陪他,也爱他。
  可是这里是另一个国家,另一个星球。这里的花儿们听不懂他的话。
  他没有进入新mama卧室的资格,也没有进入小花园世界的资格。
  花儿们同样垂着脑袋,安静地陪着失魂落魄的小孩子。
  夜露是凉的,月光也是冷的。
  它们一同落在孩子身上,叫他忍不住抱紧小小的自己。
  *
  再次醒来,是因为噩梦。
  拥抱着他的草叶濡湿一片,全是小幼崽在梦中掉的泪。
  他先是梦到了绒绒球星,梦见了吵嚷而热闹的一大家。
  妈妈今天做了胡萝卜燕麦小饼干,香喷喷的。
  他和兄弟姊妹围在桌边等。
  有更小的弟弟妹妹从脚边窜过去,差点儿把他绊倒。
  等到重新稳住自己,妈妈的饼干新鲜出炉,同一窝的姊妹一拥而上,要抢到最大块、最完整的燕麦饼干。
  小於比他们个子都要小,挤不过。
  等轮到他的时候,一块完整的小饼干都没有,只剩下边角料。
  小於是乖宝宝,不哭不闹,很珍惜地捧着碎屑,舔一舔手指。
  虽然形状不好看,可还是很好吃呀。
  爸爸看了,摁摁他的发顶:“崽儿,想要什么就得说出来,不出声的话,谁都不晓得。”
  小兔兔很困惑。
  自己想要什么呢?
  想吃饼干,的确吃到了,虽然少少的。
  想要爸爸妈妈的爱,的确也得到了,虽然同样是少少的。
  除了这些,他也没什么想要的了。
  他只是一只小兔子而已。
  就在这时,爸爸的脸忽然扭曲起来,尔后变成了那个要把他从家里带走的兔贩子,手拿着镣铐张牙舞爪朝他扑来——
  幼崽就是这么惊醒的。
  他把自己埋进臂弯里,小心脏砰砰直跳,咬着一边的袖子不让自己真的哭出声音来,更多的眼泪无声无息浸透了衣衫。
  好怕。
  想回家。
  想妈妈……
  妈妈,妈妈在哪儿呢?
  小兔兔想起那个梦里,爸爸还是爸爸的时候,说的话。
  ‘想要什么,得自己说出来,不能等别人猜。’
  他缩起小手小脚,把自己蜷成在母体里的姿势,试图多从拥抱自己中多汲取一点儿安全感。
  想要……
  他有点想要那个客厅里的熊熊玩偶。
  熊熊很大一只,也很软。熊熊的胳膊抱着他,就像是家长的怀抱。
  他还想要之前睡在熊熊怀里时,盖在身上的新mama的外套。
  很好闻,连梦里都是香香的。仿佛新mama一直拉着他的手陪着他。
  要是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就好了,这样给自己的衣服上喷一点儿,也像新mama抱着他。
  可是他其实最想要的,是真正的家长。
  ……真正的家长,又在哪儿呢?
  他的家长,究竟是绒绒球星的爸爸妈妈,还是楼下坐轮椅的新mama?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的小幼崽眼睛又忍不住浮出水光。
  爸爸妈妈不想要自己,所以把他卖掉了。
  可是新mama,也不想要自己。
  新mama没有对他笑过,没有抱过他,还想把他交给另外一个叔叔带走;
  就算是那个叔叔也不能养他的,还要再转手其他人。
  大人们在讲话,以为小孩儿睡着了。
  可其实小孩子全部都听到了。
  他是没有人要的小兔兔。
  是因为他不乖吗?因为他爱哭吗?
  以前爸爸就说,没有人想要整天爱哭的小兔子。
  想到这儿,小於连忙擦掉眼泪。
  对,新mama不想要自己,一定是因为他总是哭。
  他要去告诉新mama,小於以后都不哭了,小於要做很勇敢的崽崽——
  这样的话,mama,能不能不丢下他?
 
 
第11章 
  岑寻枝入睡前,不免又想起那个晚间新闻。
  七八头十个机位,360°无死角,全是特写。
  恨不得能把这位联邦史上最年轻、也最传奇的议长,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完美呈现给千千万万的观众。
  彼时岑寻枝瞥了眼光屏,画面里穿着正装的青年俊美无匹,英气逼人,挂着和善的笑容和人们打招呼。
  见到他的人都把他奉若神祇,有的眼含热泪,好似同议长先生握一次手是天大的恩赐,能立马药到病除,延年益寿,财从八方来。
  这位议长先生对每个人都很亲切,不似高高在上的联邦元首,倒像个过年时候从外地回来的邻家哥哥。
  对这张堪称完美的表皮,岑寻枝的评价只有四个字:道貌岸然。
  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比这四个字更适合形容那个混蛋。
  KFC看见议长这张熟悉的脸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随手一调频道就是新闻,赶紧关了。
  忐忑地瞥了几次岑寻枝,见后者神情无异,像听见一个陌生人,稍稍放下心来。
  他是个尽职尽责的管家,给主人上完外伤的药之后,又去数晚间分量的药、药片,再加一杯温度刚好的水,监督着抗拒治疗的人类把它们全部吃下去,一颗都不能藏。
  是的,藏药。
  如果不全程盯着,这位“成熟”的主人真的干得出来。
  两人经历了一番“……我觉得我真没必要吃了”“不行,您一定得吃,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啊!”的拉锯战,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外,单薄瘦小的身影杵在那儿多久了。
  再后来,岑寻枝睡得也不怎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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