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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特意打扮，戴着个黑色的棒球帽，身上一件在春季里算是凉爽的深蓝色衬衫外套，比之前看上去年轻跳脱一些。
安酒作为男四号，位置离他比较远，但不妨碍他趁这个时机接触简颂声。
他冲简颂声笑，摸了摸自己棒球帽的帽檐：“我今天也是棒球帽。”
简颂声端着剧本望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交流。
老师应该都会喜欢好学生，安酒立刻抱着自己的剧本过去：“大家还没来，你可以单独给我讲讲戏吗？”
“哪一段？”简颂声问他。
安酒翻了翻，找到那场楚潆被养父侵犯的戏份：“这个。”
简颂声一眼看透：“你是担心和对手演员亲密接触吗？”
“啊。”安酒抿唇，指尖拨弄着剧本的书角，把那卷翘起来的部分弄得更加软烂，“是有点。”
“你介意的话可以提前和导演说清场。”简颂声将他的剧本挪过来，仔细读了一遍，“应该只需要裸上半身，下半身会做防护措施。”
安酒指着上面的文字：“那这个剧本上写的挣扎和叫……”他凑脑袋过去，眼睛亮晶晶地问简颂声，“怎么弄啊？”
弄。
他怎么用这样的词。
简颂声已经尽力克制自己在看见安酒的时候不要想起那错误的一夜，但他每次出现，似乎都会带着写着“ON”的按钮，提醒他想起一些美好又不太妙的画面。
“没有太多技巧的话，速成的办法是沉浸式体验，但会比较难出戏。”简颂声说。
安酒：“我不怕，能演好就行，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你一个剧组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他用两只手放在眼睛上，轻轻放大自己的眼睛，“让你刮目相看。”
简颂声嘴角动了动。
安酒觉得他应该是想笑。
美好的独处时光总是短暂，一屋子不速之客陆陆续续到场，安酒也只能回到自己的男四座位。
导演江智，编剧五同，男一号简颂声，没有女主角，因此二番便是男二号吴松川，男三之后是男四安酒。
说起来，安酒试镜上这个角色，还是小小引起了波澜的，毕竟刚经历过大面积黑粉攻击，安酒就顺利拿下了名导的大制作电影男四号，而且再次和正主简颂声搭档，一众黑粉气得上蹿下跳。
而安酒的粉丝也纷纷爬回来表示：妈妈一早就知道酒酒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果然没有辜负妈妈的期待！粉上酒酒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于是粉粉黑黑又开始打了起来。
不过身处小镇拍摄地的安酒没有再关注。
安酒饰演的楚潆是一个孤儿，六岁时被小镇的语文老师楚天侠收养，而楚天侠在夏日的某个夜晚突然跳楼。
所有人都认为楚天侠是自杀，但新调来小镇的警官郑远却不这么认为，于是开始了一系列调查。
电影是顺拍，前半段重头戏在作为最大嫌疑犯的楚潆身上，因此安酒和简颂声同时进组。
小镇不算繁华，剧组将酒店定在了一家中档酒店，安酒一个人拉着行李入住的时候还担心简颂声住不惯这么差的酒店应该会搬走，没想到在同一个楼层碰到了德哥。
“德哥！”安酒激动地冲门口的德哥挥手，“简老师也住这层吗？”
德哥放下行李箱，反应了一下才说：“哦，是啊，这几个月都住这里。”
安酒在心中暗喊“Nice”，拖着重重的行李往前走：“太好了，我和简老师住一层呢，以后天天都能见面了。”
他说完，门内缓缓挪出半个肩膀，简颂声抱臂，静静向他看过来。
安酒脚步顿了顿，兴奋和激动收敛了一半，又没收敛住似的往前急切地动了动：“简老师，你在啊。”
今天进组，安酒没戏份，但简颂声有，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换了常服，但头发剪短了很多，露出正气精神的五官。
嘶……安酒捏了捏手指。
好帅。
“你的助理呢。”简颂声问。
安酒顺杆而上，费力把行李箱提过来放下：“我没有助理，只有经纪人，不过他最近在跟别的艺人，没空照顾我。”
简颂声皱眉，没有想到安酒的经纪公司竟然连个基本的助理都不配给他。
安酒捕捉到他的表情，暗暗高兴，心疼我就是爱上我的第一步！
果然，简颂声问：“住哪间？”
“嗯……”安酒拿房卡，对了对门牌，“在你隔壁的隔壁呢。”
德哥鬼灵精，一下挤出去，捏过安酒的箱子：“拿了一路累了吧，我帮你搬进去吧。”
简颂声默许了德哥的主动，垂眸见安酒贝齿咬着饱满的下唇，似乎很开心。
此时风暖人和，正是邀约一起吃夜宵的好时机，安酒跃跃欲试，听见后头传来的笑语。
“原来你先到了。”
安酒回头，见吴松川走来。
吴松川视线偏上，先瞄准了简颂声，没有得到简颂声回应的对视以后，又接着落到安酒身上，眼神转为探究。
“安酒也到了，在聊什么呢？”
简颂声脸上看不出喜怒：“没什么。”
德哥出来，见他们仨站在走廊里，忙说：“怎么都杵在这儿？”他往后撇了撇脑袋，“行李已经放好了。”
“谢谢德哥。”
吴松川瞧了一眼，低头拿出自己的房卡：“我好像住在二位中间。”
安酒蹙眉，天然地感受到一股不友好的气息，吴松川此人看起来很大方，但望向自己时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可恶，剧本围读的时候吴松川就坐在简颂声旁边，怎么连住宿也要霸占邻居位。
简颂声没有接腔，安酒更是礼貌地不主动介入二人交谈，因此气氛说不上融洽。
看来简颂声只是平等地对每个人话少。
“明天早上六点半就开工，早点休息吧。”简颂声提议。
吴松川“诶？”了一声，又说：“我好像明早没戏。”
简颂声目光扫到那个站在原地装蘑菇的人：“我说他。”
第24章 比影帝更影帝8
和简颂声的第一场对峙戏。
郑远在楚潆家的楼梯口坐了一夜，早晨六点半，敲响了楚潆的家门。
安酒做好造型，出门时撞上一身老干部服装的郑远。
很有警官风范。
“简老师。”安酒往他那边走了走，“早啊。”
简颂声的目光被他毛绒绒的晃动的头发捕捉，垂眸时触到他星亮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让人觉得天真。
他身上轻薄的工字睡衣和大裤衩在早春的清晨里覆满了凉意，不用碰就知道是单薄无辜的。
“可以在去片场之前穿上外套。”简颂声说。
安酒后知后觉地搓了搓胳膊：“啊。”他回头看化妆间，“好像忘在更衣室里了。”
简颂声从德哥手上拿自己的风衣，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搁在了安酒肩头。
风衣有点重量，不只搭在肩头，还搭在胸口。
“谢谢。”安酒抖开衣服，裹在自己身上，闻到简颂声衣服上淡淡的男香，他偏过头用力吸了吸，馋猫一样冲简颂声说：“兄弟你好香。”
简颂声：“什么？”
“没什么。”安酒披着风衣，同简颂声一起往外走，“简老师，你觉得我能行吗。”
简颂声：“过不过要看导演。”
那倒是。
他可是提前在网上搜索过了，这位江智导演，出了名的难过关，二十条过不了就三十条、四十条，一直拍到过为止。
何况，以简颂声这种带点老派的行事作风，肯定是更加欣赏业务能力强的演员，安酒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演垮了，简颂声那35点好感值能直接掉到0。
故事背景是90年代，今日拍摄地是楚潆的家——一座老旧筒子楼内。
安酒将简颂声的外套还给德哥，和简颂声走了几次位以后，正式开拍。
第一个镜头是门板被拍击震动，随后视线顺着地面拉到一双笔直洁白的腿上。
粉色裙子布料落下来，层层叠叠，立刻遮住了双脚，接着一条大裤衩从底下拉上去，镜头也顺势跟着指尖转到楚潆匆匆往前的背影。
手放在了门把上拧了一半，安酒眼睫抖了抖，忐忑道：“谁，谁在外面？”
同时，江智喊了“咔”。
安酒愣了愣，前面的长镜头都一步步走过来了，没想到在最后一幕被卡住。
“楚潆，你又不知道外面是谁，第一反应应该是警惕，警惕知道怎么演吗？”江智双手用力地推动，神情急切，“给我一点警惕的反应！”
安酒其实不太懂，但还是点点头，脱下身上的睡衣，从头演过。
长镜头接近30秒，安酒咔了十多条，反反复复地穿脱穿脱，都在开门处被江智卡住。
第十三次被咔时，手里握热的把手同步转动起来，安酒退后两步，简颂声从门外挤进来。
“怎么？”
江智也问：“你过这边来干什么。”
简颂声的目光蜻蜓点水般在安酒脸上落了一下：“看看为什么过不了。”
江智拧眉，叉腰盯着安酒的脸看，像是要把他看出花儿来，叹了口气说：“怎么演的跟小偷似的。”
安酒大窘，难倒这就是所谓的“偷”感很强？！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认错：“我情绪不对。”又吸了口气，“我一定努力进入状态！”
“你又不是杀人犯，现在你最担心的应该是塞进柜子里的粉色裙子和假发会不会被人发现。”简颂声往后面的卧室看了一眼。
安酒也回头看，看向那房间里有楚潆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和最渴望的梦想。
江智吩咐场务：“给一点音乐让他进入状态。”
“等等。”简颂声指了指安酒胸口，“给他换套备用的。”
安酒低头，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十几条拍下来，急的衣服都湿了。
换好衣服后，又重新打板开拍，简颂声回到门的另一侧。
背景音乐时而像是锯断的木头，时而像房间里有苍蝇飞来飞去，让人感觉到沉闷和隐隐的烦躁。
安酒照常来到门前，手放在门把上——“咚”！
门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这是之前没有的情节。
安酒被吓得双肩用力抖了一下，手也没控制住将门拧开了一条缝。
还没看见来人，他下意识用力往回一扣，用一边肩膀抵着门，想起房间里最重要的东西，猛地回头看去，过了几秒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如同惊弓之鸟，喉结努力吞咽了一下，惴惴不安地问：“谁……谁在外面？”
“郑远。”疲惫的声音传来，“有些事找你了解一下。”
背景音里那段二胡变得漫长，气氛愈加沉默和凝滞，安酒抵着门的肩膀轻轻挪开，小心又缓慢地拉开了门。
第一镜到这里结束。
江智坐在监视器前没有说话，简颂声便跨过许多设备过去，躬着身一起看监视器。
安酒紧张得像是被两人审判，揣着手在远处眺望，他二人絮絮叨叨交谈，直到简颂声朝他望过来，安酒才露出期盼的目光。
是生是死赶紧给个准话。
结果简颂声又低头看监视器去了。
“……”安酒鼓起勇气也走过去，听见江智对着简颂声感叹，“这腿好啊……”
接着，简颂声点头表示同意。
安酒：“？”
好家伙，合着你俩兄弟杵在这里半天，就是在对着我的腿斯哈斯哈？
安酒觑简颂声一眼，恨恨道，简颂声，闷骚死变态！
看什么监视器，喜欢看腿我给你看真的啊，你给我涨点好感度就行。
他的到来引起两人注意，江智便把画面倒回去，同安酒说：“镜头不移到后背，光看腿会以为是女性。”江智满意道，“很有楚潆的感觉。”
“……”
原来你俩说的“好腿”是这样的好腿，我……
对，没错，是我太变态以至于和你们格格不入。
“那……后面那段，”安酒搓搓手，“开门那里……”
江智大手一挥：“这里颂声的现挂加的很巧，你的反应也很自然，尤其是肩膀这里顶上去的动作，”他摸摸下巴，“小安，你演楚潆很合适。”
安酒抿唇，有点得意，立刻就推简颂声的胳膊显摆。
看吧，我有实力的！
简颂声扫了眼他放在自己肘弯里的手指，没说什么。
顺利度过一关，拍摄进行到郑远进门以后。
楚潆和郑远二人对坐着，作为屋主的楚潆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不敢与郑远对视。
无论郑远问什么，楚潆都像个锯嘴葫芦，惜字如金。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其实你也是嫌疑人。”郑远说。
楚潆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后来又挂下来，说：“楚天侠的身型和郑警官差不多，而我——”他伸出手，好奇道，“我这样柔弱的一个人有什么本事可以杀一个像你这么高大的人呢。”
“楚天侠葬礼到现在，你都没去上学，”郑远身体微微前倾，面色隐进阴影里，声音如同审讯，“去哪里了，去庆祝了吗？”
安酒握紧拳头，敏锐地感知到手臂上竖起汗毛，他第一次望向简颂声的眼睛，如同被吸进纯黑色的流沙之中，等到慌张之时，已经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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