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法兰西求学日常(近代现代)——纵风流

时间:2024-07-17 10:05:43  作者:纵风流
  不过是这些人的家境没有富裕到家中能拿得出一大笔钱来供他们去美利坚、日本等地方留学,这些“穷苦人”“只能”来到法兰西勤工俭学而已。
  但是礼貌好说话的人谁都喜欢,见赵自牧一副不见外的姿态,顾为光也不好意思继续冷着一张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自牧,脸上的表情也不见温和,但眼底的尖锐到底是越来越少。最终,似乎是看在福贵的面子上,顾为光勉强地说道:“你留下来也可以,但是咱们提前说好,你是来做工的,不是来传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你自己可以看,但是绝对不能带着别人一起看。”
  说着,顾为光还打量了一下赵自牧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小的行李箱,仿佛这个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并扔出好远的行李箱是什么洪水猛兽,让他看了就望而却步。
  赵自牧不太理解顾为光的意思,但在法兰西漂泊多年,他也不是刚来法兰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了,因此下意识便说道:“好的。”
  顾为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他转头对着福贵说:“人我留下了,你放心吧。”
  福贵站起身对着顾为光笑了笑:“顾老叔做事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自牧到底还是个孩子,还请老叔多费心。”
  “二十多岁的孩子,他可比你都大。”顾为光撇撇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埋汰赵自牧,只是对福贵摆摆手:“你们快走吧,一会儿又要上工了。”
  提起上工,杨顺德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实力演示了什么叫“上工如上坟”。等走出顾为光办公的小屋子,他忍不住小声吐槽:“等我找到更好的工作,我肯定开了这垃圾工作。”
  若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谁愿意清扫战场?被法兰西大兵都视若深渊的凡尔登,他们却要在这里每日和尸臭以及没清理干净的尸块为伴,还有时不时就可能踩到的、送他们去见老祖宗的地雷。
  没疯都是他们会苦中作乐。
  福贵当然知道长久地留在凡尔登战场上不是长久之计,但问题是他们的合同还在资本家老爷手中,是去是留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
  福贵拍了拍杨顺德的肩膀,安抚道:“我们签的合同只有五年,1916年12月到1921年12月,再忍忍,还有三个月,到了年底,我们的合同就结束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当真是一个美好的词汇,这让满心抱怨的杨顺德也忍不住开始畅想起回家后的美好场景。
  杨顺德的嘴角都开始扬起:“回家好,等回了家,我就能得到六百大洋。这么多的钱,足够我买两亩地,再把珍妮小姐娶回家,生几个大胖小子。”
  福贵嘲笑他:“你要生几个?”
  杨顺德歪了歪头,说:“要生他十个八个。”
  福贵:“……”
  福贵:“你可真敢想,只怕珍妮小姐不愿意。”
  杨顺德憨憨地笑了起来,连换工作服上战场清扫的动作都比往日快了几分。
  鼻尖蔓延的是熟悉的、属于死亡和腐朽的味道,工人们已经三三两两来到了战场上拿着工具对战场进行清扫,见到福贵来了,都摆摆手和福贵以及杨顺德打招呼。
  福贵和杨顺德也一一和这些人摆手,打过招呼之后便开始了劳作。
  战场上的士兵遗体已经被清理安葬,现在战场清扫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修复铁路、填平战壕等,修复铁路等具有技术性质的工作都是欧洲人在做,福贵这些来自古老却败落的东方的华工目前被分配的工作主要是需要大量体力却学不到任何技术的填平战壕。
  填平战壕的工作说易不易、说难不难,但重点却不在于这些劳工们本就熟悉的挖坑填土,而是在填平战壕的过程中,他们很可能踩到战时留下的地雷等危险品。
  一旦踩到这些动辄要人性命的东西,那就谁都没有办法了。
  福贵机械地挖坑填土,动作熟练到不需要动任何脑子就能将工作完成的挑不出错来。但他心中却不由想到刚刚杨顺德说的话。
  回家就能得到他们的酬劳——当初签订的合同上说好的存在兴业银行的另一部分补贴,算起来会有六百大洋——这听起来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妙到福贵根本就不相信这会是真的。
  毕竟在山东的时候说好了,前往法兰西的劳工每人每天的工钱是十法郎,工厂包吃包住,他们得到的工钱都可以攒下来,并另外向他们的家人支付每月十个大洋的补助。
  可是结果呢?
  说好的在工厂上做工、合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的不会将他们送往军事战场,可是他们乘坐着连日光都看不到的第四等舱颠沛流离三个月,终于辗转来到马赛,却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送往了前线战场。
  福贵和杨顺德是命好又不好,说不好,他们没有像很多命短的同乡那样直接死在路上;说好,他们又没有像那些命好的同乡一样可以去还算安全的军工厂工作,反而是被送往了一线。
  他在后勤送过物资,也在一线挖过战壕,对面几米处就是德意志人的枪林弹雨,而福贵的头顶却连个像样的头盔都没有。
  他在战场上受尽苦楚,却又偏偏幸运地活了下来,即便代价是左耳听不见,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可是活下来的福贵已经死过了一次又一次,他不信资本家的谎言。
  资本家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
 
 
第03章 法兰西
  说好的包吃包住的十法郎到了后来要扣除他们的衣食,梆硬的面包配上发酸的葡萄酒就敢要他们高昂的价格,一顶既不遮风也不挡雨的帐篷就能让他们苦不堪言,每日的报酬发到手之后,只剩下五法郎。
  拿到手的钱都能变,更何况是按照合同要求、只能存在兴业银行里、要等他们合同期满才能拿到手的每月十个银元?
  无数忧愁压在福贵心里,让福贵笑不出来。
  手腕上的铜环带来冰凉的触感,这让福贵控制不住地想起铜环上那个专属于他的、冷冰冰的编号。
  【021213】
  很巧合的数字,恰巧吻合了他的生辰,所以福贵只看了一眼就背下来了他的编号。
  只是福贵清楚,这个编号再怎么巧合,也掩盖不住一个事实——这些法兰西人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在那些人眼中,他们只是一个编号,一个人形机器。
  福贵敛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有回家的那一日,状况会不会比现在好。
  “啪——”
  肩膀一沉,福贵抬起头,就看见杨顺德正龇着牙冲他笑:“想什么呢,喊了你这么多声,一声都没听见。”
  福贵笑笑,将心中的忧愁全都藏了起来,说道:“你第一天知道我是聋子吗?”
  杨顺德将他手中的铁锹接了过来,和他自己的一起扛在肩膀上:“走了,下工了,去吃饭吧,饿死我了。”
  福贵也没阻拦,便跟在杨顺德身边一起走。
  下午六点是下工时间,之后天也差不多黑了,这里有没有人舍得拉电灯,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因此六点之后便停工,算是给劳作一天的华工一点不怎么够的休息时间。
  工地供应三餐,但三餐说实话没什么分别,一连五年都是发硬的黑面包配上发酸的葡萄酒。
  福贵和杨顺德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领完了食物。他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将发酸的葡萄酒倒在硬邦邦的黑面包上,等黑面包被泡软了,再硬着头皮吃下去。
  福贵和杨顺德也领了一份食物,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没过多久,顾为光带着赵自牧也来了,他们领完食物后坐到福贵和杨顺德身旁,顾为光皱着眉头将葡萄酒倒在黑面包上,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顾为光开口说道:“太可怕了,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杨顺德接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我曾以为法棍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直到我遇到了黑面包,这还不如窝窝头。”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配上一脸夸张的表情与浮夸的肢体运动,像是生怕有人看不出来他在埋汰顾为光。
  顾为光:“……”
  被抢了话,顾为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黑着脸看向不停作死的杨顺德,心里思量着怎么才能收拾这个目无尊长的小崽子一顿。
  福贵斜了二人一眼,没有打断他们之间的玩闹,只是冲着赵自牧说道:“别理他们——在这里还习惯吗?这玩意儿吃得下去吗?”
  赵自牧老老实实地点头,像是生怕福贵觉得他矫情难搞,他还补充说道:“没问题的,我之前吃的也是这些。”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虽然勤工俭学生的名头听起来似乎比华工好得多,但在这个时代的法兰西,学生可能活的还不如劳工——起码华工包吃包住,不会吃不起饭,也不会没有地方住。
  赵自牧最开始来到法兰西的时候,是在蒙达尔纪的一所语言学校学习法语。那时候他虽然是学生,但是法国战后萧条,学校的环境也很糟糕,那时赵自牧在蒙达尔纪中学吃的也只有面包配葡萄酒,相比现在唯一的优点是那时的面包没有现在的这么硬,葡萄酒也不像现在的这么酸,像是发酵过劲一样。
  后来他因为囊中羞涩而离开蒙达尔纪的语言学校,经济上的窘迫又让他连个安稳的住处都找不到。那时从小衣食无忧的赵自牧可谓是吃遍了苦头,现在的区区黑面包和酸葡萄酒算什么?
  看着碗里被葡萄酒逐渐浸湿的黑面包,赵自牧甚至笑着说:“不过我刚刚拿到这个面包的时候,还以为是嗍丢。”
  “嗍丢?那是什么?”杨顺德问。
  “是一种食物,我听我一个来自湖北的朋友说的,听说他们那里有一种小吃叫嗍丢,实际上就是鹅卵石。”
  福贵闻言低头,忍不住将碗里的黑面包和鹅卵石相比较,最终不得不承认,起码在硬度上,他们之间是可以相比拟的。
  倒是杨顺德来了兴趣:“鹅卵石也能吃?”
  赵自牧摇摇头:“不能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嗍丢是一种下酒菜,在喝酒的时候调味用的,不吃到肚子里,嗍一口就丢掉,所以叫嗍丢。”
  提起小吃,杨顺德不由想起了自己老家菏泽的吊炉烧饼:“我想吃吊炉烧饼了,你们知道吗,吊炉烧饼配上一碗羊肉汤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说到这里,杨顺德还忍不住咂咂嘴。
  他这辈子吃过很多次吊炉烧饼,但只有一次配过一碗羊肉汤,是他决定离开家前往法兰西之后,阿爹拿出了家里的积蓄奢侈了一把,给他买了一碗羊肉汤。
  一碗羊肉汤,杨顺德和父母弟妹五个人分,每个人都只能分到一小口,里面唯一一块羊肉,爹娘不舍得吃,弟妹不舍得吃,他们不约而同地留给了即将离家的杨顺德。
  那一碗羊肉汤的味道,杨顺德记到现在。
  “要我说啊,吊炉烧饼还是配胡辣汤最好喝。”一个劳工挤了进来,说道,“烧饼配羊肉汤还是少了些味道,不如胡辣汤,够劲。”
  福贵给赵自牧介绍:“他叫王杞,山东菏泽人,和顺德是同乡。”
  杨顺德闻言一把勾住福贵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说话呢,大家不都是山东老乡吗?”
  “嘿杨顺德,你这话的意思,我们辽宁的就不是你的老乡了?”另一个黑瘦的劳工往地上一坐,直接踢了杨顺德一脚,“来来来,你今儿得给大家伙解释解释。”
  福贵说:“这是莫令仪,辽宁盘锦人,和你一样,也是个读书人呢。”
  莫令仪冲着赵自牧伸出手:“你好,听说你是吉林人?那咱们是老乡。”
  赵自牧握住莫令仪的手:“在下赵自牧,吉林通化人。我十几岁就去北平求学,如今听到乡音实在感慨。”
  王杞在一旁插嘴:“身在异国他乡,我们都是一家人,是兄弟,有话就说,别客气。”
  “你当人家是你?”杨顺德呛他,“人家是文化人,你以为脸皮和你一样厚?”
  “我?脸皮厚?”王杞不可置信地拽了拽自己的脸皮,小声道,“哪里厚了,明明薄的很。”
  杨顺德真的看不下去了:“快来看啊,这里有个人说他脸皮薄!”
  王杞很快被一群人围住要摸他的脸皮,气的王杞怒骂:“杨顺德你个王八蛋!”
  福贵趁机将赵自牧拽离漩涡中心,在他耳边说道:“他们打闹习惯了,不用理他们。”
  温热的气息传入耳膜,赵自牧低下头,看到的是福贵那张有些但却掩盖不住英气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赵自牧此时忽然间就想起了一句话:“牧民者必有官相。”
  这个“官相”说的不是要多么的英俊潇洒,而是要无关周正,看着就一身正气,让人信服。
  赵自牧觉得,福贵的脸就很“官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一副周正的样子,让人看着便觉得,这人必然是个可靠的人。
  赵自牧的心里涌起一种特殊的情绪,有些欣慰,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这样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周到的照顾,让赵自牧只觉得怪怪的。
  赵自牧忽然说:“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福贵不解地抬头,就看见月光之下,赵自牧的双眼亮晶晶的,带着几分认真:“我也没有那么娇贵,在这里,我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倒是懂事,没有知识分子的清高,这样的态度让福贵的心又软了软,觉得这孩子真可怜。明明来到法兰西前也是被家里捧在掌心的少爷,此时却伏低做小的让人心疼。
  福贵说:“还是不一样的……算了,你在这里习惯就好。还是那句话,有话就说,我们都会帮你。”
  当时赵自牧觉得他大概不会和福贵抱怨什么,毕竟他也不是没吃过苦。
  在离开故国的时候,阿娘东拼西凑给他凑出一百大洋,又有吉林当地的富豪之家为他凑了一部分学费和生活费,他当初揣着五百大洋远渡重洋,觉得自己肯定可以顺利完成学业,学成之后报效祖国。
  只是来到法兰西他才知道,原来求学这么困难。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