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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求学日常(近代现代)——纵风流

时间:2024-07-17 10:05:43  作者:纵风流
  赵自牧知道顾为光只是小心过了头,一点都不把顾为光的微词当回事,反而还很感激顾为光指点他需要收敛之处,免得被人抓到小辫子。
  见到顾为光有一次口嫌体正直地过来帮忙,赵自牧讨好地笑笑。顾为光的脸色却依旧不见好转,他用听起来冷冰冰的声音说:“我不是为了你,你别想太多,我只是为了这些孩子。”
  赵自牧也不反驳,只是说:“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等名单选出来之后,赵自牧和莫令仪抄了几个大字做教材,按照他们之前计划好的那样一层一层地分下去。
  华工分批学习,再将自己学会的东西交给其他华工,华工营地的灯火开始彻夜不熄,几个人凑一点钱点一盏灯聚在一起学习,灯火往往点燃到后半夜。
  彻夜不熄的灯火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人当回事,但是当华工营地的灯火彻夜不熄了半个月之后,凡尔登清扫队的管理人员终于坐不住了。
  于是,在某个晴朗的夜晚,皮埃尔先生受约瑟夫中尉的委托,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华工营地。
  而很不巧,皮埃尔来的那天,赵自牧正将他印刻在脑子里的《资本论》写完,分给福贵、莫令仪几人观看。
  而更加不巧,皮埃尔先生会的中文不多,恰巧《资本论》几个字他都认识,并且连起来还知道这几个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在资本家的地盘看《资本论》是吧?
  皮埃尔:“……”
  6。
 
 
第21章 法兰西
  在指出一切然后被杀人灭口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自己是个文盲之间,皮埃尔选择了后者。他拍着福贵的肩膀说:“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皮埃尔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皮埃尔不过转了个身,甚至连一步都没有走出去,福贵便在身后叫住了他:“皮埃尔先生,且慢。”
  皮埃尔:“……”
  实不相瞒,现在皮埃尔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慢吞吞地转过身,一脸警惕地看着福贵,问:“你叫我做什么?”
  说着,皮埃尔先生还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以表示他对上帝深深的爱意:“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福贵:“……”
  福贵的嘴角抽了抽:“皮埃尔先生,你想多了,我叫住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皮埃尔:“……”
  实不相瞒,我更害怕了。
  皮埃尔的眼皮都跳了起来:“什么事?”
  福贵:“我想让华工们都写信回家。”
  皮埃尔:“……”
  “你是说,你想送信回家?”皮埃尔长大了嘴巴,“让五千多华工,每人送一封信回家?不是,你知道这要多少钱吗?”
  福贵顿了顿才说:“也没有五千人……我们大致算过了,同乡可以一起寄一封信回家,再刨除掉已经没有亲人的华工,大致只要送上一千封信就好。”
  “一千封……这也不是小数目。”皮埃尔沉思片刻,又补充说道,“而且我和你说,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么多信要送出去,我们必须审核的——这点你可以理解吗?”
  “我们难道还能知道什么机密吗?”福贵无奈地笑笑,“要审核也没问题,只要你们看得懂汉字。但是,审核的话……我们遵循了规定,清扫队能不能也遵循规定?”
  皮埃尔扬眉:“什么规定?”
  福贵笑笑却没有说话,皮埃尔想了想,瞬间明白了福贵的意思:“我知道了,工会规定的通讯补助。”
  福贵点头:“对,皮埃尔先生,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我们背井离乡来到法兰西已经五年了,很快就能回家了,所以,我们想给家中送一封信——仅仅是一封信而已。”
  这话说的有点可怜,瞬间就勾起了皮埃尔得到同理心,让皮埃尔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这件事交给我,这是你们应得的福利,没有人会拒绝,也拒绝不了。”
  “谢谢你,皮埃尔先生!”
  ******
  当晚,福贵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营地的所有人,华工们闻言兴奋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他们寄回家的信中应该都写些什么。
  杨顺德和王杞都是菏泽人,又恰巧是同乡,两个人便勾肩搭背去找自己的同乡,顺便絮絮叨叨着要在信上写些什么。
  福贵听见杨顺德说他要告诉爹娘自己娶了个洋媳妇,甚至他们还已经有了一个大胖小子,再顺便嘲笑王杞连姑娘的手都没签过,气的王杞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再碎尸抛荒。
  福贵撑着下巴看着远处的热闹,只觉得今晚的灯火真亮。
  赵自牧坐到他身边,摸了摸他头顶的额发,问:“你怎么不去写信?”
  福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那你呢?”
  赵自牧扬了扬手中的信:“这里就我一个是通化籍贯,我自己写自己的就好。你呢?”
  福贵垂下眼:“我家里没有人了。”
  赵自牧一顿。
  福贵说:“我家是逃难来的,祖籍在哪里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娘怀着我的时候和我爹颠沛流离,最终到了泰安的一个小村庄才安定下来。”
  “只是我娘命苦,刚刚安定下来还没过上好日子,就因为生了我没了。我爹一个人把我养大,为了生计,他做了地主家的佃农,我大一点之后也给地主家放牛。”
  “十四岁那年,泰安发生旱灾,粮食大幅度减产,地主却收了比以往更多的租子。要是按照地主的想法交租,剩下的粮食我爹一个人都不够吃,所以他和好多佃农一起找地主要说法,结果浑身是血的被送回来。”
  “为了救我爹,我把家里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算值钱的东西也都卖了,但是我爹当天晚上还是走了。地主不肯赔钱,我没办法,只能把家里最后一点钱给我爹换了个棺材。”
  “我不想再给那家地主种地了,就去城里找活干,正好看到法兰西在招工,就报名来了。”
  这个故事他说的轻巧,甚至平静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赵自牧不知道福贵的过去竟然是这个样子,他顿时讷讷:“对不住,我不知道。”
  福贵摇摇头:“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我爹我娘现在肯定在天上看着我呢。他们在上面衣食无忧,可比活着好多了。”
  赵自牧:“……”
  有那么一个瞬间,赵自牧很想说,天上是浩瀚的宇宙和无尽的虚空,人死了不会在天上,当然也不会去地下。死了就是死了,没有灵魂一说。
  赵自牧也很想说,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地主阶级永远不会把农民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无产阶级想要活着,就要推翻那些剥削阶级。
  可是这一刻,看着福贵亮晶晶的双眼,赵自牧忽然间就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随着福贵的动作仰望星空,看见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与漫天的繁星。星光不停闪烁,赵自牧明知道这不过都是自然现象,可是他还是不自觉地去想,福贵看到漫天星河的时候,心里会有多开心。
  他不知道白天与黑夜的存在是因为地球的公转和自转,在他们看到的是黑夜的时候,也许他们的故国的某片土地正被阳光照耀。
  他不知道月亮其实不过是一颗死亡的星球,与各种被寄托的美好含义都毫无关系。
  他不知道没有人会在天上看着他,也许他父母的尸骨都已经和天地同化,找不到一丁点存在的痕迹。
  福贵只是知道,他的父母会在天上看着他,希望他一切都好。
  赵自牧又转过头去看福贵。福贵长得并没有多么的好看,他只是一个五官还算周正的普通人,但是浓眉大眼,一副很典型的中国人都会喜欢的脸型。
  赵自牧也从未觉得福贵的长相有多么特别,在他的印象里,福贵唯有那双坚定而明亮的双眼让他觉得与众不同。
  可是现在,让月华夹杂着星辉打在福贵的脸上的时候,赵自牧的心底却陡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他不太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但是很奇怪的,这种情绪让他的心都在此时此刻软的一塌糊涂。
  让他忍不住去说:“对,你的父母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带着他们满腔的爱意。
  话一出口,赵自牧也觉得这句话有点矫情。但转瞬一想,这句话也不能说是错。
  福贵的父母的遗体被埋葬在土地之下,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土地融为一体。土壤中的水分又会蒸发,上升到了一定高度,就会成为云——
  从这个角度上看,确实是“福贵的父母在天上看着他”。
  等云多了变成雨降落,又会变成“福贵的父母在身边陪伴着他”。
  嗯,没毛病。
  赵自牧正想入非非,耳边却听到福贵的声音:“你给你的父母写了些什么?”
  赵自牧闻言扬着手中的信,说道:“还能说什么?也不过是说上几句我在法兰西过得还挺好,让我娘不要担心我。”
  顿了顿,赵自牧继续说道:“我爹死的早,但还算幸运,他给我和我娘留下了一个小工厂。我们娘俩儿就靠着这间小工厂艰难度日。”
  “只是工厂规模不大、收益不多,又有很多人瞧不起我娘是个女人,她的生意不好做,前些年她终是支撑不住,把工厂换了几亩田宅,现在靠收租度日。”
  “我总是担心她过得不好,独自一人受欺负,家里有没有人帮衬。可是想让她安享晚年,我却有没有能力。”
  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人,连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又如何能在战火纷飞的岁月里保证自己母亲的安危?
  他无能为力,却又不甘心于一辈子困在母亲的身边成为一只不会飞翔的鸟,所以他选择了展翅。可是当他身在远方的时候,却又总是忍不住怀念故乡的母亲。
  赵自牧说:“我担心她,却又担心她担心我。之前几次来信,她总是报喜不报忧,还要担心我的处境,担心我在法兰西过得好不好。每每想到这件事,都总觉得自己不孝。”
  福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赵自牧似乎也不是想从福贵这里得到什么无关轻重的安慰,他只是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我知道,她真的很担心我。前些日子——就是今年八月份的事,你知道吗?”
  福贵点点头:“略有耳闻……是拒款运动吗?”
  大约几个月前,北洋政府要向法兰西借钱打内战的消息被曝光,其令人发指的卖国行径就连信息闭塞的福贵都有所耳闻。
  紧接着,便是留法勤工俭学生组织了拒款运动。第一次拒款运动看似成功,实则不过是北洋政府将借款行为再一次加密,于是,留法勤工俭学生在八月发起了第二次拒款运动。
  第二次拒款运动触动到了北洋政/府的根本利益,空有热情却没有力量的留法勤工俭学生们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据福贵所知,这些留法勤工俭学生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甚至很多参加第二次拒款运动的留法勤工俭学生都被强制遣返。
  然后,九月,法兰西北部的凡尔登迎来了孤身一人的赵自牧。
  福贵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你参加了拒款运动?”
  赵自牧点头:“参加了,后来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巴黎却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了,于是就来到法兰西北部避难。我娘肯定猜到我会参加这次运动,我担心她多想,所以想告诉他,我现在还在法兰西,并且并不准备现在回去。”
  “啊!”福贵瞬间意识到,“你还想留在法兰西,继续参加爱国运动?”
  这一次,赵自牧迟疑了。
  是很明显的迟疑,迟疑到不加掩饰。
  福贵不解地看着他,像是不明白赵自牧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迟疑。
  就在他准备措辞想要问一问的时候,他听到赵自牧说:“有时我也在反思,为什么我们会失败的这样彻底。后来我觉得,是因为我们的力量还不够。”
  “这个力量不是别的——我知道思想是最重要的,但是只有思想是不够的——‘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在一路逃亡到凡尔登的过程里,我从未有一刻这样深刻的理解这句话。”
  “我们做了对的事,但是因我们自己太过弱小、没有打倒邪恶势力的力量,所以我们一败涂地。”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有人去执行真理,就该有人去成为剑锋与大炮——而这,也是我来到法兰西的初衷。”
  福贵注意到,说道这里的赵自牧浑身上下都闪着光。他的眼中是迷茫逐渐转变为坚定的星芒,是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光彩。
  赵自牧说:“我最开始决定前往法兰西,就是因为我要学习欧洲先进的技术,这一点从未有过改变。”
  他转过头看向福贵,眼底是无限的希冀与星河:“总有一天,我要让布尔什维克站在中国的大炮射程之内,让所有人都再也不敢和我们大声讲话!”
  这可真是个美好的愿望,美好到福贵都忍不住顺着赵自牧的希冀去畅享那个想象中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
  福贵问他:“那你想好之后要怎么办了吗?”
  想了想,福贵说:“我还有点积蓄,但是可能不够你继续求学的。”
  赵自牧顿时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他才笑了出来。他伸出手,但福贵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因为赵自牧伸出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
  福贵不解的看去,却又看见赵自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僵硬地将手又收了回去。
  但是赵自牧的撤回动作却又只做了一半,就又僵硬在那里。
  福贵:“???”
  福贵被赵自牧犹犹豫豫的动作搞得一脸懵逼,他刚想问一句赵自牧究竟要做什么,结果下一秒,赵自牧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在福贵的头顶狠狠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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