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话是真是假,男人吃了闭门羹,想搭讪的心思也熄了,起身接着和朋友们打球,没再过来。
顾颂看了全程,被邱枫拦住不让管:“你别小看了他,他可不是菟丝花,这种小事就当是给他练练胆儿。”
再说了,他家里那人可恐怖,你现在凑上去找揍吗?有这胆子不如再陪他打两局。
顾颂怔怔地看了邱秋好一会,复又收回目光,沉默着擦杆架杆,伏身打球。
这个小插曲并不足以让邱秋立刻离开,他又安静坐了会,打开手机联网。
下一秒,他收到了数条信息。
裴斯礼:「还不回来吗秋秋。」
「我帮你喂了兔子。」
「你说最迟晚上,现在天已经黑了。」
……
最近一条发送时间是半小时前,只有三个字:「你在哪」
连标点符号都省了,看来气的不轻。
莫名有点可爱。邱秋想。
来的时候已经结过账,要走也方便,邱枫有点没尽兴,但也没多说什么,吊儿郎当地跟在邱秋后头出去。
半路再接个电话,这留下的就只有邱秋和顾颂两个人。
一个社恐不太想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脑子里全是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路过中午那家甜品店的时候,邱秋进去买了甜品,出来时候顾颂仍旧等在外面,他长身玉立,小臂上搭着外套,鼻梁上的眼镜泛着暖光,一副端庄贵公子的模样。
邱秋想到了中午时候对方说有话要说,可惜吃完他们又去了球馆,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三两步跨上台阶,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口袋,问顾颂要不要蛋糕。
“不了,”顾颂笑着婉拒,他看得出邱秋并不亲近他,只是在维持礼貌,“谢谢。”
邱秋抬头看他,一两秒后又挪开目光,沿着种满黄桷树的路慢悠悠往家走:“顾先生,你中午说有话给我说。”
黄桷树在落叶,路灯很高,顾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站在一个离邱秋不近不远的地方。
“其实来见你的时候,我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我想着要给你留下好印象,要给你解释,要求得你的原谅……”高中到现在,几年的光阴似乎把他和邱秋分成两个世界,顾颂摩挲着袖口,神情踌躇。
“秋秋,你高中时候想找我,为什么要找我?”
这个问话邱秋其实回答不上来,他不是原主,没有经历和顾颂的十几年竹马时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那个偏僻小镇,记忆里只有书里几句话,几个笔墨。
他不知道原主为什么要去找顾颂,所以他只能沉默。
“我很喜欢你……我一直想着我们再次遇到,我要告诉你一切,和你结婚。但是……”但是面前的人让他有点陌生。
仍旧是那张漂亮的脸,水润的杏眼,笑起来眉眼弯弯,唇齿漂亮,声音脆生生的,皮肤白又高挑……但就是莫名的,顾颂觉得陌生。
他张张口,没能接着说下去。
而后,他听到邱秋的声音。
——“顾颂,我有喜欢的人了,有自己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没必要把自己束缚住……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也能好好的。”
啊喜欢的人,裴斯礼算吧,虽然祂不是人类,又缠人还变态,但和祂在一起,自己很放松很安心,甚至看到他就会开心。
“好,我知道了。”顾颂声音很低,很闷,以至于邱秋要仔细去听,“我会去找伯父解除这个联姻……”
“谢谢你,邱秋。”
是邱秋,不是秋秋。
——
顾颂离开后,邱秋踩着黄桷树的落叶往家走。
隔老远,他瞧见了无声站在路灯下的裴斯礼。白色冷光把阴影割裂得张牙舞爪,男人就站在顶点处,穿着黑色贴身毛衣,身形清俊。
邱秋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
那边,听到熟悉声音的怪物抬起眸子凉凉地看过来。
撞进那墨绿眼瞳的时刻,邱秋耳边响起一声毛骨悚然的低笑,接着,他陡然被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心跳如鼓,但这次邱秋没想着要跑。
他莫名觉得裴斯礼有点乖巧,像只委屈巴巴等主人回来的大狗。
腰腹上的手臂很用力,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肩窝处男人气息冰凉,□□:“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秋秋。”
祂从没有想过不被自己看重的时间竟然过得那么慢,祂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滋生了叫害怕的情绪,害怕邱秋和三个月前一样,一声不吭地离开。
听到熟悉的,被碾过唇舌吐出的带有缠眷色彩的名字,邱秋舒服地眯了眯眼。
他果然,很喜欢裴斯礼的声音。
但到嘴边的“你先放开”还没吐出去,这厢裴斯礼就像逮住丈夫出轨的原配一样,耸动着鼻尖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烟味,酒味,不知名香水臭味……
越是细数,裴斯礼的呼吸就越发重,他喉咙干涩发痛,心里的占有欲像即将点燃喷发的火焰。
祂讨厌伴侣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
要覆盖掉要覆盖掉要覆盖掉。
看到裴斯礼眼睛变成竖瞳,邱秋直觉要遭,本能转身要跑,但很快被掐着腰勾回去,旋即脖颈一痛,被男人恶狠狠咬了一口。
“……痛。”
祂的伴侣在说痛。
裴斯礼松口,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啄吻牙印:“冷吗?”
邱秋摇头,但俩大男人在这路上抱着啃也太不像样,他戳戳裴斯礼的手臂:“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回家……
裴斯礼眯了眯眼。
“秋秋,闭眼。”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邱秋照做。下一秒,他听到有翅膀震动的声音,风从他耳边刮过,又在瞬间被男人手背挡住。
裴斯礼将他抱得很紧,所以在半空,邱秋就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整座京城在他脚下缩小,栋栋楼层鳞次栉比,湖面映着暖色的霓虹灯和高架桥,车水马龙,灯火通明,暖灯和冷色建筑交相辉映,像末日题材电影里赛博朋克的场景。
邱秋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会飞的小蚂蚁,一步步翻越着城市上空。
身后是裴斯礼,风里,两人心跳同样剧烈。
不知道哪家有喜事,彭的一声,烟花在脚下炸开,是五颜六色的花。
邱秋被吓了一跳,随即眉眼一弯就笑出声,他往后仰着脖子,脸颊紧挨裴斯礼的嘴唇擦过。
“害怕吗?”裴斯礼问。
邱秋摇头,他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但瞳孔晶亮,里面倒映着无数灯火。
漂亮至极。
裴斯礼合拢翅膀,将两人困在里面。
风呜呜刮着,翅膀形成的黑暗里,祂抬手拖着邱秋的下颌,侧头和他接吻。
水声连绵,唇齿相依。
第49章 正文完结
裴斯礼最近有些低烧。
原本冰冷的体温升高,被窝里就格外热,邱秋被热醒好几次,一动就觉得身上湿黏得慌。
他习以为常地挣脱环在小腹上的手臂,从衣柜拿了睡衣去洗澡,床上,裴斯礼闭着眼昏昏沉沉。
祂总是半夜爬床,前几天倒是知道天亮就回去,这几天因为生病,总是忘记。
好在邱秋觉得挺可爱,倒也没去管。
温热的水流很好地冲刷掉身上的黏腻热汗,邱秋把湿漉漉的头发往脑后拨,伸手去拿架子上的沐浴露。
蓦地,他逮到了暗处那股若有若无的炽热视线,和很久之前他洗澡时候发现的一模一样。
这个没有羞耻心的坏蛋!
邱秋咬牙:“裴斯礼?!”
视线消失了,但没人回应。
花洒簌簌放着,浴室雾气腾腾,邱秋直起腰,发现镜子上的自己通红着一张脸——眼尾也是红的,唇舌也是红的。
不知道是因为讨厌,还是因为害羞。
脚趾无意识地蜷缩着,邱秋说:“不准再偷看。”
一秒两秒……
好半天,浴室门口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嗯。”
洗完又慢慢刷了牙,等脸看上去不那么红,邱秋才从浴室出去。
甫一开门,他就瞧见了坐在门口的裴斯礼。
——坐姿大刀阔斧,因为热汗,白色衣服湿漉漉贴着胸肌腹肌,额发湿润被随意拨到脑后,墨绿色眼瞳直勾勾盯着他瞧。
散漫,危险,或许是因为低烧,脸有些发白,又像只脆弱可怜的大狗。
不对!邱秋气鼓鼓地想:什么大狗,这家伙明明是条长翅膀的蛇。
泄愤一样用毛巾搓搓头发,邱秋回看他:“不去洗澡吗?”
裴斯礼没说话,出奇的安静。
祂在看邱秋。
漂亮的社恐穿着新买的兔子睡衣,防贼似的,领口也遮掩得严丝合缝,把祂刚窥视到的那把细腰,匀称的腿,漂亮的蝴蝶骨甚至是饱满的tun部尽数藏匿。
“啧。”
真可惜。
……
低烧低烧。
邱秋从抽屉里找出退烧药,又拿了张退烧贴出来,恰好裴斯礼推门进来,他便冲祂招招手,示意男人过来。
裴斯礼顶着一身水汽,乖顺地坐到床沿,昂着头盯着面前漂亮的人类瞧。
“秋秋。”
“嗯?”
“秋秋。”
“嗯。”
邱秋伸手试了试祂额头的温度——有点烫,但不至于把怪物烧迷糊,退烧贴应该能管用。
他低头弄退烧贴,然后一手把裴斯礼自己把额发拨开,一手啪一声给祂贴上。
虽然不知道人类药物对怪物管不管用,但试试也没有坏处。
不过,怪物都这么弱吗?居然只是吹吹风就感冒了,而且,五颗安眠药居然躺了三个月。
心里这么想,邱秋就这么问出来。
裴斯礼显然一愣,接着扣住他的手腕把人拽到跟前抱住,祂依赖又餍足地把脸埋到邱秋腹部,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并不全是这个原因。”
“嗯?”
“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我在蜕皮。”
祂轻飘飘说出自己的秘密,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丝毫不提在医院那段时间因为病弱蜕皮的不顺和疼痛。
邱秋心里一揪,无意识把手放到裴斯礼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痛吗?”
人类和动物都有生长痛,膝盖骨的酸痛,乳//房的刺痛,喉咙的次次拓宽……都让人觉得难熬和痛苦。那么蛇类的蜕皮也是这样吗?硬生生剥掉一层皮//肉,然后长出新的。
“……”裴斯礼第一次听到有人关心祂蜕皮痛不痛,还是个人类。
怎么这样傻,傻得可爱,他难道不应该再次认识到自己是一只怪物,是最下作的蛇类,阴暗黏腻,觊觎他许久。
定定看了邱秋许久,裴斯礼最后低笑一声,“习惯了就还好。”
第一次蜕皮肯定是痛的,就是太过久远,有点记不清,后面每次也很顺利,但或许是这次他丢了件珍贵的东西,所以觉得难熬又痛苦。
蜕皮的时候,祂脑海里全是邱秋,想着要把人抓回自己身边,关起来,只有自己能看到,祂不会再怜惜他,会狠狠占有标记。
但后面在宴会上看到邱秋,祂又心软,想着只要他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就好,只要那句喜欢不是在骗祂。
想到这里,裴斯礼蓦地拽住邱秋的手腕,把人带到床上:“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礼尚往来秋秋,该你回答我。”
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身边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邱秋被迫和裴斯礼面对面,接受来自对方的拷问。
裴斯礼会问什么?
邱秋心里打鼓,他甚至在想,如果对方询问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他时候该怎么反应,该怎么说。
实在不行就承认,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哪里需要太多理由。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对,我喜……啊??”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和他站在一起说话,而且,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说这话的时候,裴斯礼直勾勾盯着邱秋的眼睛,一旦小社恐有逃避的想法,祂就掐着人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回来。
“他是谁?”
瞧这话说的,活像邱秋是被抓到出轨的丈夫。
距离太近,彼此呼吸可闻,邱秋忍受着裴斯礼放在自己喉结上慢条斯理蹭动的指尖,实话实说:“是邱家给我找的联姻对象。”
喉结上若有若无的抚摸停了,邱秋抬眼看去,裴斯礼神色阴郁。
邱秋蓦地想到很久之前,每次他和别人出去或者有什么接触,裴斯礼就是这幅模样,明明漏洞百出,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个情况,竟然觉得祂温和绅士。
怕裴斯礼冲动做出什么,邱秋偏头蹭了蹭他的手腕,接着说:“但是我拒绝了,我不喜欢他。”
这是真的,他不是那种会吊着人的家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很好这很好……
裴斯礼了解邱秋,祂知道他善良,温软,不会骗人,所以祂什么也没说,只是恶意地欺身上去,咬住邱秋的下唇宣泄不满。
被抵道床头恶狠狠亲了一顿,什么联姻,什么顾颂,通通都被抛之脑后。
他们的眼里应该只有彼此。
——
之后的几天,裴斯礼断断续续低烧着,也比往常变得黏人。
床上只要稍微动弹,祂就立马睁开眼拽着邱秋的手腕问他去哪里,就连做饭,身后也会悄无声息贴过来一只无尾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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