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头绪的洛译有些疲惫,坐在牧马人的主驾上,并没有启动车子,只是枯坐着抽一根烟,看着远处夕阳渐渐沉没。他不想让自己停下来,一根烟抽完,他立刻打电话给李宣,将嫌疑人的名字报上,要她去查这人最近的银行卡流水。
李宣一一应下,然后说:“老大,我和顾晓晨在医院查到一些线索,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洛译沉声:“你们现在在哪?”
李宣:“你别着急,别再跟个风火人似的。你先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吧。早上就闻到你身上臭烘烘的,我忍着没说呢。”
大概是洛译的火气下午审讯的时候已经发泄完了,此刻的他低沉很多,说话也无精打采的。所以李宣才敢怼着他说话。
李宣安慰道:“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查清楚真相,我和顾晓晨也是。你需要我们,洛译。”
洛译:“……好吧。我先回家,明天市局见。”
挂断电话,李宣和顾晓晨都松了一口气。
洛译迎着夜色一路奔波回家,他妈妈萧彤应该在家准备好了晚饭——这是出于对刚出院的病号的照顾。然而,打开门,迎接他的却是一屋狼藉,几只猫猫狗狗是喵喵汪汪地狂叫。而一旁的萧彤又担心又着急火燎的拿着一把扫把,防备着牠们。
洛译紧张道:“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萧彤赶忙躲到他身后:“不晓得,我也刚回来。屋里头是不是遭贼咯,你看下有没得少啥子东西?”
他赶忙要将猫狗关进笼子,却被猛地抓了一道。
第174章
安抚好猫猫狗狗,给手臂上的抓痕上完药,洛译看着还在收拾狼藉的萧彤,有些不耐烦。
他走过去,将她捞起来:“妈,别收拾了,我明天请保洁。”
萧彤埋怨道:“啥子都请阿姨,你能赚多少钱又拿来乱花。你那个车就是,攒了好些年的工资,一下子就全部花咯。早省点钱你早就买房,还住这里头遭贼记到。”
洛译闷哼:“我不要房我就要车。”他又拦住萧彤拿鸡毛掸子的手,“好咯,你回去吧,我准备洗澡睡觉咯。”
萧彤诧异:“我饭都还没得给你做,你咋子睡觉?”
“我下去随便找个饭店吃就好了。”
“不要那么随便嘛。”
“好咯好咯,我自己个人有分寸,你回去吧。”
萧彤见洛译牛脾气上来,硬是要赶客,也不能多留,便匆匆收拾了一下,起码沙发收拾好了能坐人,然后就离开了。
他瘫倒在沙发上,从来没觉得一天过去得那么快。这一天从门到回来,他好像做了很多事,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他觉得很疲惫,也不想思考到底是谁来偷袭了他的家,他家里并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当然这肯定也不是贼。
白天陈宏业提醒过他,当时从宋立成家里假装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又或者是陈宏业自导自演,一边和他合作,一边又要威胁他。嘴上说着合作,他不也没诚心么。
所以他很难受。
只要自己一闲下来,那种钻心的痛就蔓延起来。
他的视线四处游荡,屋子太乱了,到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桌上有萧彤买的菜和肉,他起身想把东西收进冰箱,又发现冰箱也被搜的天翻地覆。
转念一想,那群人搞不好会在食物里下毒。
然后又自嘲地想到,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早报警了,自己呢?自己就是警察,却无能为力……
“洛译,你煮酸辣粉能不能不要放那么多辣?!”
洛译一激灵,回身看,身后的屋子空空荡荡的,连跳跳都安静下来,正趴着浅。蹦蹦闹闹在咔哧咔哧啃猫粮。
原来是幻听。
他总觉得能在下一秒,再次见到熟悉的身影,可是有一种现实的声音告诉他,不可能了。从今以后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再也见不到了。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傻呆呆地站在厨房里,站了好一会,他用力将滴滴作响的冰箱门关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出走。
往小区外的街上,有一条夜市街,一家家大排档,全是啤酒瓶子碰撞的声音,丁铃当啷。他要了一盘烤鱼,一箱啤酒。
朝桌角磕开啤酒盖,他很不爽快地闷了一大口。
“我不喜欢任何有小麦成分的酒。”
“难喝。”
“没品味。”
洛译苦闷道:“啤酒招你惹你了?那是你没喝过好的!谁爱喝你那破洋酒,一瓶酒要几千块钱?怎么不去抢啊?”
又闷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水滑过喉咙,他才发觉:“的确很苦。我草了这啤酒怎么那么苦??老板!老板!!”
老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嘘寒问暖,被洛译拉着胡扯了一顿:“不要啤酒了,来白的!来洋酒!!”
真是很搞笑,隔壁几桌都看了过来,哪有来大排档喝洋酒的?土了吧唧的洋酒,那能是大排档的品味吗?
老板也很为难,白酒还好说,洋酒鸡尾酒上哪变去?
还好洛译的酒疯没撒起来,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大排档里。他让老板去忙,不要管,然后自己在洛译身旁坐下。
洛译正要发怒,抬头一看来人,瞬间顿住。
那人说:“我去你家找你没找到,然后打电话给李宣,她说你可能在楼底下喝酒。”
洛译翻了个白眼,不愧是宣姐,对他就是非常了解。
洛译问:“你怎么找我?”
商宇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字条,还是那首诗。他说:“为这个。你之前不是想查吗,我还真打听到点东西。”
洛译来了精神:“什么东西?”
商宇说:“我从王家抓的几个小毒贩嘴里听到,这首诗讲的根本不是黄金,而是一件古董,价值连城。这个古董原先在陈浩初手里,但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消失了。”
洛译不解:“古董?”
商宇点了根烟:“这说来话就很长了。你知道陈浩初和王仁还没发家之前,甚至更早个几十年,江城里其实是另一支势力在统治的吧。这个古董就是这支势力的信物。”
洛译:“更早之前?武家矿场之前吗?”
陈浩初如今也七八十岁了,在他年轻还未发家之前,那真是翻也翻不完的祖辈。可是那势力有那么强大,还能存活至今?
商宇闷闷道:“我也只是听说,是不是的你再查查。”
洛译沉默地看着字条:风起须弥日,菩提叶落时;千金分一勺,还命奈何桥。这当真是个字谜?还是李宣强凑的?
如果说前后拆分能组成“稻”字,可江城里和稻有关的只有稻田景区,稻田景区里前前后后都搜过了,没有黄金,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古董就难说了。
换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不止是字谜呢?这首诗的字面意思,还有点报复的意味——陈浩初的古董突然消失,难道陈浩初也在找,他通过这首诗去威胁偷了古董的人?
见洛译沉思,商宇迟疑地问:“你没事吧?”
洛译敷衍地嗯了声,喝了口酒。
商宇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挺难受的,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能出现新的转机。我的意思是,陈家现在很脆弱。”
洛译皱眉,不置可否。
他随手举杯,和对方磕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喝酒。
商宇也只好收住话题,陪他喝了许多酒。这感觉很久没有过了,只是坐在大排档里,说一些过去警校里的回忆。
“你还记得当时出柜的时候,你怕其他人都躲着你,”商宇笑道,“结果好几个人把你堵在宿舍,说想上你,你连夜把人胖揍一顿说你不做在下面那个……”
“嗯,为这事我还领了处分。”洛译半眯着眼,一边喝酒,一边回忆,“真傻逼啊那时候的我,恨不得重新钻回柜子里。”
“我一直以为你是有喜欢的人,才会选择出柜。”
“有吗?可能有吧,谁还记得那么久的事。”洛译拽的二五八万,“不过按我的性格,我要出柜,那绝不可能是为了别人出柜,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老子喜欢男的,关谁屁事。”
商宇愣了愣:“那时候我其实……也暗示过你的。”
洛译顿住,轻瞥了对方一眼。
商宇闷了口酒,好像在壮胆:“在那之后,你跟我说了你高中同学的事情,我想你是拒绝我了。我不奢求能替代你心里谁的位置,但我想……我想……”
“你一定被李宣蛊惑了。”洛译义正严词,“天天说我有高中初恋白月光,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他顿了顿,认真道,“没有。我对蓝希的感情,并不是喜欢,而是遗憾。如果真有那么一点动心,到不了爱情的高度。”
商宇眼前一亮。
但紧接着,洛译更认真地说:“你我都分别谈过很多人,恋爱嘛,就是那么一回事,荷尔蒙碰撞。”他好似在学着谁的口吻,说着完全不像洛译风格的话,“别被荷尔蒙欺骗了。我现在还是会拒绝你,因为我爱的人,是陈闻。只有他一个。”
商宇错愕了好一会,才皱巴巴挤出一句,好吧。
洛译独自碰杯:“喝了酒,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两谁也别往心里去。都是一个单位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呢,别搞得尴尬。”
“谁跟你尴尬,你刑侦的,我缉毒的。”商宇嘲讽道,“别到时候你别扭着不配合我工作。”
“……”
洛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爱这个字,可以从嘴巴里说出一千遍一万遍,可要从心里真的认定,实实在在地落地,从来没有过。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陈闻的,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很难描述,爱情是否只是一阵烟,他也不知道。但此时此刻,他除了无止境的心痛外,再也没有别的感受了。
要命的是,这样的心痛,他甘之如饴。
第二天,洛译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醒来。
满屋子的狼藉,简直要逼疯他。他颤抖地站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匆忙出门,还有些醉意,他下楼买了杯咖啡提神。
“早上喝黑咖啡能消水肿。”
“唔?我脸肿吗?”
“肿成猪了。”
洛译望着空荡荡的副驾,叹了口气。
一路往市局开,前方一个红绿灯路口,如往常一样,看到绿灯亮起,洛译继续前进。
忽然,猛地一晃,右边有一辆小轿车闯红灯,硬生生朝着牧马人而来,洛译的心蹦到嗓子眼,急刹车,打方向盘,还是被撞到了车屁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要飞起,安全气囊砰地一下弹出。
满世界的喇叭声,震耳欲聋。
洛译晃着脑袋,跌跌撞撞爬下车,天旋地转地走到小轿车旁。还好这是早上的闹市区,车来车往一下就把路堵住。
他把小轿车里的人拉下来,愤怒地质问:“哪来的?昨晚是不是你们?草,警察你们也敢撞?!!”
被抓的人畏畏缩缩,一脸屁滚尿流的害怕:“警官,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刹车出问题了!”
“我信你个鬼!跟我回市局慢慢解释吧!”说着洛译拿出手机,拨打顾晓晨的电话,紧接着刀光一闪,那人居然要朝他刺来。
第175章
洛译下意识地侧身闪躲,小刀惊险地划过他的手臂,撕了道口子,而他凭借着多年来的近身格斗经验,很快制服了对方。
车是没法开了,他打了电话等待顾晓晨和交警,随后一边打量撞他的男人,年纪不大,似乎刚毕业?可能没读书,看模样就是混社会的小喽喽,不知道是陈家的人还是王家的。
洛译猜测,这大概就是个炮灰,也抓不到背后操控的人。
到了市局,李宣给洛译处理伤口,顾晓晨去审问撞车的男人。李宣皱着眉:“你说昨晚你家就被翻了,今天早上又被车撞?你这别不是招惹到谁了吧?”
洛译痛得哼哼:“我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姐。”
李宣:“那怎么突然间一下就冒了出来?”
洛译一愣,才意识到,原先他是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没有哪个人真的来刺杀他,让他生命受到威胁。可最近是怎么回事?他想到两种可能,一是他真的掌握了什么人人都想得到的秘密,但他不觉得陈氏集团那点证据有那么严重。
二是伍才良搞死了陈闻,紧接着就想搞死他,可是也没道理,他在陈闻出事之后,表面上根本没管过案子,他知道自己从明面上根本对付不了伍才良,所以选择卧薪尝胆,还要去和陈宏业合作,这一切伍才良怎么会知道?陈宏业虽说并不诚心,但伍才良是害死陈闻的凶手,这位父亲的演技还没那么好,有多关心陈闻,洛译还是看得出来的,不会在这种事上背刺自己。
李宣给他包扎好,见他愣神,碰了碰他的臂膀:“想什么呢?你知道是谁要害你了?”
洛译摇摇头:“我……我想到第三种可能。”
李宣不解:“啊??”
“他一直在保护我。”洛译有些颤抖地说,如今的他,连陈闻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他害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崩溃。
李宣困惑:“啊?什么?前两种可能是什么?”
洛译苦笑着继续摇头,摸出一根烟点燃。
李宣的聪明劲有些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被报复的原因,是因为小陈总一直在保护你?”
洛译叹气。
是啊,多明显的事。他记得很早之前在仙苑,就是陈闻追了出来将他护住,才没有让阮泰的人伤到他。后来在嘉澜酒店,也是陈闻拉着自己才没有坠楼。诸如种种,陈闻的确一直在保护他。
可如今,为什么,什么事都要一直提醒他,陈闻已经彻底离开他了呢?他真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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