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没有理会温黎,温黎今天话多了一些,走到一半又停下来。
“江颂。我第一次见叔叔,应该准备一些礼物。”
“不。用。”他拉起温黎的手,担心温黎又要折转回去买东西,温黎不听他的,拉着他往电梯门口走。
“不行,还是要下去一趟。”
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保温桶的蝴蝶结掉了,温黎一只手去捡蝴蝶结,另一只手抓着他往电梯走,要忙不过来了。
他唇线抿起来,只好又陪温黎下去一趟,医院附近很多卖花和果盘的,温黎在水果店挑来挑去,买了一个大礼盒,保温桶变成了他拿,果篮温黎自己抱着。
重新原路返回,他瞅一眼又瞅一眼,鲜亮的橙子和草莓,五花八门的水果会在一起,加上红色的包装,看起来有点土气。
他看过去,温黎和他对视,深褐色的眼底随之透出微笑,隐在眼睫之下,包裹着笨拙和小心翼翼的关心。
笨蛋温黎。故意。逗他开心。
医院,只有和温黎来的时候,会变得不那么惨白冰冷,温黎在的地方,种满了向日葵,灰暗的记忆能够替代,变成一片他珍视的角落。
………
胃很疼。
江颂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隔壁传来咚咚咚的动静,他是被这动静吵醒的,钟表的时针指向下午五点半。
这个点,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又是阴天,一天没有吃饭,胃部抽搐着翻涌。
“咚。咚。咚。”隔壁传来动静,他闭眼之后睡不下去了,于是下床打开灯,屋子里有前一天剩下的泡面,他连带着一并带下去。
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每天的动作重复而机械,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用思考。他打开门,下楼的时候瞥一眼邻居家开着的门,原本一直没人住,据说是风水不好,背阴见不到光。
一度被称为凶宅。现在有人住进来了。
门口摆放了很多工具,咚咚咚的动静正是这些工具传来的,整扇门都被换了。
他瞥一眼之后收回目光,下楼去了最近的便利店,“欢迎光临”的机械女音在耳边响起,街边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他在货架前垂眼,零星还剩下几个饭团。
一个是鸡肉口味,另一个是小龙虾,他在两个之间看了半天,最后选择了鸡肉口味,连带着薄荷豆浆一起结账。
冰豆浆喝下去之后胃因为不适应而抽疼,五脏六腑搅弄着,他额头冒出冷汗,面上丝毫没有变化,过一会就不疼了。
牙齿把药片咬碎,接下来可能又会犯困,一睡觉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
明明只有不到两年的时光,为什么每一天每一秒他都想抓住。
上楼的时候路过邻居家,对方没有关门,饭香味飘满了整个楼道,蘑菇汤的香气,混合着粥香,引得他停驻多看两眼。
橘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很温馨。
可能是中介骗的哪个年轻太太。
毕竟这里的房子又破又不方便,距离市区也很远,离哪里都不近,大概只图房租便宜。
他重新回到了房间,在房间里却睡不下去,房子隔音不好,“咚咚咚”“砰砰砰”的动静不停的传过来,在耳边炸开,他看一眼时钟,在床边一等等到了八点半,这个时候动静才停下来。
可以睡觉了。
他翻开被子闭眼,动静刚停下来,“砰砰砰”几声,不是从床头传过来,而是有人敲了他的门。
只敲了三下,每一下间隔的时间相同。
一位冷静克制的邻居。
他装作没有听见,侧过去戴上了耳塞,陷在昏暗的房间里,床头的药片尚未合上,闭眼之后会做重复的梦。
梦里有见不到的人。
第49章
星期六的早晨。八点钟。
没课的时候江颂从来没有醒这么早过。一大早, 隔壁邻居传来松香掠过的琴弦音,缓缓琴音顺着灰白的墙壁传过来,把他从梦境里拉出来。
江颂不得已睁开眼, 窗帘透出外面的光线, 明亮的有些刺眼,琴弦声动听缓和,透过墙壁穿透他耳膜, 感觉耳朵要出血了。
他碰了碰自己的耳朵,睡意一扫而尽, 这个时间点练琴, 现在才早上八点半,也算是正常的时间。
吵。
已经睡不着了,洗漱的时候看一眼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 很重的鸦青,衬得脸色更加苍白。
房间角落里搁置着一辆陶车, 桌上的陶泥盖了白布, 他把白布掀开, 重新开始塑型捏陶泥的形状。
窗帘掀开,外面的阳光能够透进来, 因为今天醒的早了, 肚子也饿的很快, 捏了一上午, 桌子上多了两个花瓶, 到十二点了。
想睡觉。困。
他抬眼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到了正中央的位置,邻居的琴音响了一上午, 练了四五个小时的琴,现在终于停下来了。
要睡觉吗,他低头看向自己桌上的花瓶,刚开始做,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不完成的话放在这里,可能泥巴要干了。
停滞片刻,他打开冰箱,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没了。好像该去趟超市了。
穿上外套下楼,黑色发丝垂落,眼睫只透出一条缝,强光有点刺眼,他路过邻居家,不过一天的时间,连门带墙都翻新了一遍,饭香随之飘出来,今天是西红柿牛腩汤。
有没有和他一样的老鼠人邻居,只在夜晚出来,白天不会发出动静。
他出了居民楼,菜市场距离这里有两条街,他偶尔过去,经常会过去买鱼,喜欢吃鱼,因为刺很多,可以慢慢的挑刺,这样找一件事做,注意力分散。
“呀!小伙子!又过来买鱼啊……你先别买了,过来帮帮奶奶。”
首都有很多胡同巷子,菜市场附近的一片胡同老头老太太很多,江颂混了个脸熟,经常被老太太抓了使唤干活。他不爱说话,老太太说十句,他未必能应一句,还没答应,已经被老太太领着走了。
“这天儿真是够热的,你说交个水费吧,非要在手机上交,孩子你过来帮我看看,奶奶不会用智能手机。搁儿以前我们都去水利局能查到每个月用了多少水,现在都在手机上看……”
老奶奶拉着他到胡同巷子里,柳树的枝桠垂落,手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需要登录设置密码。
“密码您记得吗?”他拿着手机问。
“记得,就是我名字缩写加1234,孩子,你帮奶奶输了吧。”
他低头输入,一旁的老太太瞅见他手腕,哎呀了一声,手腕随即传来触感,被拉住了。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还想不开呢,年纪轻轻的,哎人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你生的这么俊,要是我有孩子高低得介绍给你,甭管男女………”
。。。。。
江颂没有讲话,老奶奶拉着他一顿教训,他盯着手机屏幕,交完费之后还回去。
“好了。”
“哎你别走了,我今天刚蒸了豌豆黄,到我院子里去,我给你拿点。”
江颂被老奶奶拽着走,他跟着到院子里,奶奶给他装了两大块豌豆黄,又拽着他出来。
“孩子,我跟你说,你买鱼别去东边那家了,那家缺斤少两不新鲜,去西边那家,那家又鲜又好,两家价格差不多……你要是再有烦恼,不嫌弃以后来找我跟我说说,奶奶不说帮你解决,提提建议没问题的。”
“秀禾!哎!正准备找你呢。”他们俩刚出去,外面老头在等着,瞅一眼大高个子的江颂,又把江颂使唤过去了。
“孩子,帮爷爷个忙,家里电视坏了,我眼睛看不清,待会我告诉你哪条线接哪条线……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物理博士。”
江颂又去物理博士家里换电路。
爷爷出来的时候给他拿了一瓶炸酱面的肉酱。
这么被来回使唤,他买完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加上送的东西,抱了一大堆回去。
因为爷爷送了肉酱,他还买了面粉做面条,他会揉陶泥,揉陶泥应该和揉面团差不多。
他揉面团的空档,隔壁家的饭熟了,饭香飘过来,闻起来很香。不知道是一位怎么样的邻居,做饭应该很厉害,会拉小提琴,早起健康生活,还很会收拾家。
这么一走神,手里面团被他捏成半个花瓶的形状,他又把面团揉了进去。
“砰砰砰”又是三下敲门声。
他看向门口的方向,对方只敲了三下就停下来,之后没有动静了。是邻居敲的。
有礼貌的人。搬家还会问候邻居。
他过去开门,没见到邻居的人影,门把手上倒是挂了纸袋,热腾腾的鲷鱼烧,混合着红豆沙和炼乳香气,邻居送的鱼干,附带着一张纸条。
——见面礼,以后请多多关照。
送了,他最喜欢的鱼干。
他拿起纸袋看了看,隔着纸张摸到热度,高中毕业之后没有买过了,路过的时候只是看一眼,现在,又到了他面前。
早上的练琴声,似乎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鱼干和他自己做的炸酱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自己做的很难吃,邻居做的鱼干,和在家乡吃过的味道几乎一样。
难道,在生命终结之前,上帝会用实现愿望来挽留人们吗。
他还有其他的愿望。
想要再看看某个人。
知道温黎的事务所,距离他住的地方很远,沿着京郊地铁出发,朝二环的方向过去,事务所在写字楼里,想要进去需要通行证。
没有通行证,两边有一片梧桐树,隔着花池喷泉,他偶尔能够看到温黎的身影。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认出来,这需要很大的运气。
经常,他在长椅上坐一天,都看不到温黎的影子。
知道一些。
见过温黎和同事一起,一男一女,女人是新一届非常出名的律师,和温黎经常合作,从国外一起留学回来。他在手机上,很多地方可以搜到。看起来很般配。
今天,也见不到了。
沿着原路回去,四十多站的地铁,回到家时已经天黑了,他打开门,“哗啦”一声,鞋子踩进水里,墙面被渗透,地板上洇湿了一层,房间里无处下脚。
他顺着看过去,墙壁连接处水管正在不断地渗水,两户一建,水管是连在一起的。之前没有问题,可能是邻居搬来之后装修,碰到了水管,导致的漏水。
要联系邻居吗。
他拿着拖把拖了拖,拖把往下滴水,还在漏水,不处理的话没办法清理。
隔壁邻居装修了门外,和他破旧的铁门不同,门上换了指纹锁,旁边还装了门铃,不知道的以为,不是破旧小区,里面装了一栋别墅。
送了鱼干的邻居,应该很好讲话。
他垂眼,在门口站了半天,大概有半个小时,水已经朝门外扩散了,他瞥一眼看到了。
一声细微的动静,没等他敲门,门自己开了,提着垃圾袋的邻居,入目的是一双灰色拖鞋,成男西裤下的脚踝,他熟悉人体线条,能看出来应该是一具美人骨。
视线往上,那双手骨骼修长,白衬衫松散地落下,解开了一颗扣子,清冷的下颌线条,对上一双深褐色敛艳的双眸。
“…………”
本该出现在律师事务所的人,现在在他面前。
江颂在原地顿住,漆黑的眼抬起,瞳孔倒映着温黎的面容,一瞬间时间安静下来,大脑里一片空白。
脑袋里两根线难以连在一起,为什么不在事务所,而是在这里,眼前人与年少的天使重叠在一起,是能听见他心里想什么吗。
不然,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要进来吗。”温黎先开了口,给他让开了地方,靠在门边低头看他,深褐色眼底悄然无声。
他眉眼一扫,扫到了明亮整洁的客厅,水管是新改过的,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了什么事过来。
有问题到嘴边想问出来,最后还是没问。
“那个……水管漏水了。”江颂讲出来,嗓音低了几分,不去看面前人,只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嗯?我看看。”温黎神态自如,出门走两步,就看到了门口漫出来的水。
“等一下……”他侧目看过去,温黎打了个电话,他应该很爱笑,唇畔总是带着弧度,察觉到目光朝他看过来。
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就有师傅过来,他被迫开了门,和师傅一起进去,眼角扫过去,身后的邻居大步也跟了过来。
自己住的房间就这样展现出来。
孤零零的一张床,空着的桌子全部用来放作品,锅里残余的泡面,墙上挂着的素描稿,床头的药瓶和照片。
很多素描稿,画的是同一个人的侧脸。
“………”江颂停下来,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人,“……你不用进来。”
他话音落下,温黎已经跟进来了,抬眼一看,看向他床头挂着的素描小稿,本尊在这里,并不难认出来。
温黎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当做没看见,“江颂,我只是看看水管,如果是因为我,可能需要重新改一下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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