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门再次打开,谢元熠走了进来。
他穿过人群,走到聆夏面前,把沙发上的外套拿起来,说:“走吧,送你回去。”
他情绪平复快到离谱,完全不像刚打过架的样子,只能听出隐约的森冷。
按理来说,是聆夏导致他当众动手,被传出去还可能破坏名声,他应该冲他发火才对。
可谢元熠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甚至仔细观察聆夏的脸色,像是怕他哪里不舒服。
“你还好吧,站得起来吗?”谢元熠问。
这下聆夏确定了,他确实是在担心自己。
聆夏的脑袋很清醒,身体却不由自主,站起来绊了个踉跄。
谢元熠索性搂住他,让他整个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拿着衣服。
这时,沈时蔚和导演也回来了。
谢元熠说:“我先走了,你们继续,都记我账上。”
沈时蔚看着他们:“行,那个人我替你处理……”
他还没说完,谢元熠打断:“不用,找几个人看着,我两小时后回来。”
沈时蔚欲言又止,最后道:“那你开车小心。”
导演没再说过话,看聆夏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
被塞进车里后,聆夏头晕得更厉害了,语言系统逐渐不受控制。
他喃喃地说:“谢元熠,谢谢你送我回去。”
谢元熠在开车,抽空回复:“别吐我车上,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聆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继续念叨:“我很感激你为我出头,但还是要多嘴一句,这件事别做得太出格,你是有身份的人,传出去不好。”
谢元熠冷笑:“放心,不会弄死的。”
他打了下方向盘,又补充:“顶多封杀,替你解解气。”
聆夏自顾自地说:“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不值得这么做,况且我是男的,被碰一下手不算占便宜。”
谢元熠皱眉:“你别成心气我了。”
“谢元熠,谢谢哦,我很感激你为我出头,今晚你好像还挺帅的。”
“我一直这么……”
“不过我还是想多嘴一句,别做得太出格,你可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谢元熠一个刹车,停在路边。
聆夏往前栽了一下,睁着茫然的眼睛,四处张望:“到了吗?这么快,不对,那不是我家,你是不是导航偏离了。”
谢元熠难以置信:“你喝醉会变复读机?聆夏,真有你的。”
聆夏重复着问:“真到了吗?这也太快了,不对,我觉得你走错了,那个好像不是我家,你的导航是不是有问题。”
谢元熠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残存的怒气烟消云散。
“你笑什么,走错路很好笑吗?”聆夏不满地说,“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开会迟到一分钟的话,全公司的人都要等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元熠笑得发颤。
他一边笑,一边拿手机录:“你再说一遍,你的时间很什么?”
聆夏真生气了,一字一句地复读:“我的时间很宝贵,开会迟到一分钟,全公司的人都要等我。你知道什么是时间成本吗,一定量资金在不同时点上的价值量产差额,准确来说……”
谢元熠笑得快抽过去了,他从没觉得,聆夏会和可爱两个字沾边,但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确实好笑又可爱。
他把人送到楼下时,聆夏已经开始背布莱克-斯科尔斯方程了,谢元熠笑了一路,颧骨都疼。
聆夏靠在副驾,迟迟不肯出来,还在背他的公式。
谢元熠扶着车门,似笑非笑地说:“聆大总裁,还不出来,想让我抱你上去?”
不知不觉,语气带上了几分哄小孩的味道。
聆夏没理他,神叨叨地嘀咕。
他瘫软地缩在幻影里面,身上飘着淡淡的酒气,如同一块松软的酒心蛋糕,戳一下就会嘣的弹回来。
谢元熠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戳了下酒心蛋糕的脸颊。
蛋糕陷下去一个小坑,手感和想象的一样,弹性滑腻,温热绵软。
他放软声音威胁:“再不理我,就当你默许了。”
聆夏已经失去回答的能力,他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嘴里的公式也背不利索了,脑袋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
谢元熠弯腰,像把仓鼠从窝里掏出那样,小心地把他从副驾抱出来。
他没抱过醉酒的人,生怕聆夏磕到后脑勺,顺势将左手垫在他脑后,结果还真磕到了,好在磕得是他的手背,惹得他“啧”了一声。
聆夏被抱出来后,意外地非常安静,没有丝毫闹腾。
他在睡梦中伸出手,自然而然环住谢元熠的脖颈,把脸贴上去,在他颈窝处亲昵地蹭了两下。
动作熟练,像做了千百遍。
他鼻尖凉凉的,类似仓鼠被风吹红的鼻头,一下下剐蹭滚烫的颈部。
谢元熠僵住,维持着抱他的姿势动弹不得。
心悸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没听见,聆夏很轻地说了两个字。
——“老公。”
第12章
清晨的阳光洒落,聆夏慢慢醒过来。
窗帘仅剩一条缝隙,光线落在眼皮上,暖得让人想赖床。
他光着上半身,没骨头似的趴在枕头上,任由那道光晒了十几分钟,才不紧不慢地爬起来洗漱。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头放着用了一颗的解酒药,外面传来打扫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浴室收拾的整整齐齐,盥洗台上没有一滴水渍。
聆夏望着挤好的牙膏,盯了一会儿,开始迟缓地刷牙。
他的脑袋逐渐恢复清明,昨晚的烂醉的画面浮现眼前——
他在楼下吐了一次,漱完口后,被丢到床上。
谢元熠的语气隐忍,像在克制着什么:“我走了,帮你挤了牙膏,再吐的话自己刷牙。”
一夜过去,他的声音言犹在耳,清晰且压抑。
……
聆夏刷完牙,换衣服时听见手机在响。
他一边系扣子,一边查看沈朝朝发的工作消息。
沈朝朝:[Boss,十点要开会,你醒了吗?]
沈朝朝:[对了,JM广告做好了,这是官方的视频。]
视频还没发送过来,聆夏回她:[醒了。]
他系完最后一颗扣子,拿起枕边的药吃了一片,视线落在枕面的水渍上,昨晚的记忆再次涌现——
当时他醉得厉害,听见谢元熠要走,伸手胡乱抓了一下。
这一抓并没抓到什么,却成功让对方停下脚步。
谢元熠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聆夏吸鼻子:“头痛。”
他继续用手抓空气,显得可怜兮兮,当抓到第三下的时候,谢元熠走过来坐在床边,被抓住了衣摆。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谢元熠说,“我帮你点个外卖,待会儿药来了记得开……算了,我让他放门口。”
他看了眼衣摆上泛白的手指,没有拂开,快速下单买药。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走了,你睡吧,记得吃药。”
他试着去掰聆夏的手,那几根手指看起来细长,但怎么都掰不动,像是下了死劲似的,牢牢揪住他衣角。
聆夏头发散乱,发丝半遮脸颊,露出白皙的脖颈。
谢元熠体内的躁动逐步攀升,语气加重了几分:“聆夏,你喝醉了怎么这么磨人,跟小孩子一样。快松手,我要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听见细小的抽泣声。
谢元熠一惊,急忙拨开他的头发,聆夏将脸埋在枕头上,布料已经湿了一片。
“别走,不要走……”他不断呢喃,细弱蚊蝇,“你不要走,阿宋。”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看起来很难过,泪水不断顺着眼角滑落,掉在枕上消失不见。
谢元熠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忘了要干什么,柔声问:“你怎么了?好,我不走,你别这样……诶,不哭了……”
他还没说完,聆夏掀起他的衣摆。
谢元熠只觉腹部一凉,还没来及阻止,聆夏已经扯过那片价值五位数的衣角,胡乱地抹眼睛。
谢元熠脑内仿佛走过山车,从“他为什么哭着哭着扒我衣服”,到“好吧他只是想擦鼻涕”,再到“天杀的,他怎么敢拿我衣服擦鼻涕”!
聆夏擦完,礼貌地说:“谢谢。”
谢元熠:“……”
他无可奈何地喊他名字:“聆夏。”
……
穿戴完毕后,聆夏走出卧室,顺手把药片塞进口中。
保洁阿姨和他打招呼:“聆先生早,您要出门了吗?”
聆夏点头:“早,你几点来的?”
阿姨说:“两个小时前,我看房门关着,就没进去打扰您。对了,保温台上有外卖,看样子是早餐。”
聆夏望向保温台,果然有一排粥,和几份打包好的点心。
打开看了看,有玉米山药粥、皮蛋瘦肉粥、海鲜粥,还有四种甜口的,都是酒店的包装盒。
显然,点餐的人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把每样都点了一遍。
聆夏站了一会儿,阿姨疑惑地叫他:“聆先生?”
他回过神来:“这些我吃不完,你要是没吃的话,过来拿一份。”
聆夏问她:“你来的时候,家里有人吗?”
阿姨说:“好像没人,但我上楼时听见了关门声,还以为您起了呢。”
聆夏不禁笑笑,这人怎么跟做贼似的。
他想起昨晚,谢元熠第三次说要走,是在他脱掉上衣之后——
他被酒精弄得浑身发热,忍不住解了两颗扣子,衬衣布料滑落,露出洁白的胸膛。
谢元熠已经陪了他许久,见状当即炸了,刷得站起身道:“你还是自己睡吧,我真得走了。”
这回聆夏没有挽留他,因为他脱到一半,被衣服卡住了。
谢元熠半天没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他被勒住脖子,脸颊憋得通红,差点没给吓死。
他赶紧冲过来,把聆夏从衬衣里解救出来。
醉酒的人把自己弄窒息,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故。
谢元熠忍不住说:“你瞎折腾什么,要不是有我在,你明天就要上社会新闻了。多大的人了,连衣服都不会脱?”
说完,他才意识到,照聆夏现在这样,可能会半夜翻下床摔死,撞到床脚磕死,被枕头捂死……总而言之,他能有一百种办法上新闻。
放他一个人,太危险了。
谢元熠陷入纠结,犹豫要不要留下来看着他。
然而一转头,肇事者已经美美躺下了。
聆夏光着上身,皮肤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骨骼上覆着薄薄的肌肉,胸口处的粉嫩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就那么大大方方、毫无防备地躺在床上,满脸写着“任君采撷”。
谢元熠深吸一口气,觉得心肺都要炸了。
他劈头盖脸将被子盖上去,力气大到被害人喊了一声。
谢元熠脑门青筋直跳,又把他的脸从被子里剥出来,防止他闷死。
聆夏睁着失焦的眼睛,活像即将被潜还一无所知的小白花,眼睫忽闪着眨了几下。
谢元熠凶狠地警告:“闭上眼睛,不准看我。”
聆夏没搭理他,而是挣扎着伸出手,继续攥紧他衣摆:“你别走。”
光裸的手臂搁在松软的被面上,有种刚经历过情事,在挽留施.暴者的错觉。
谢元熠彻底放弃,粗声说:“知道了,睡你的。”
聆夏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蚕蛹般挪动身躯,给他腾出一块位置。
“你也睡。”他向来这么有礼貌。
这回换谢元熠不搭理他。
“上来睡。”
谢元熠说:“闭嘴,别来招我。”
他转身坐在地板上,背对着床,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
聆夏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耳朵好像快滴血了。他实在犯困,不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
他想起那人烧熟的耳朵,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
人人都说谢元熠是个玩咖,昨晚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弄得脸红脖子粗,这也太不符合人设了。
聆夏坐上车去公司,路上收到谢元熠发来的消息。
Vilem:[醒了?]
景茂-聆夏:[你怎么知道?]
Vilem:[你秘书在群里发视频,说给你审核过了。]
景茂-聆夏:[嗯,昨天谢谢你,那个人后来怎么样?]
Vilem:[沈时蔚帮忙处理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谢元熠刻意漫不经心地问:[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聆夏眼中闪过笑意,打字回他:[不记得了,昨晚是你送我回家的?]
那头沉默了许久,说:[嗯,我把你送回去就走了,要赶航班。]
聆夏:[这么说,帮我漱口的应该不是你,照顾我吃药的也不是你,还有餐桌上的粥,估计是阿姨点的。]
那头彻底安静。
他继续不紧不慢:[阿姨也太负责了,我得给她涨工资。]
谢元熠正候机,看见消息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他回道:[呵呵,那你家阿姨真是体贴入微,羡慕死谁了。]
聆夏笑出声,司机频频看他。
他问:[赶航班去哪里?]
谢元熠见他没有追问昨晚的事,火气更大:[薄荷岛,拍广告,你还关心我去哪里?不应该多关心关心阿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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