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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川让我把钥匙给你。”
俞暗放在背后的手攥紧了钥匙扣，那上面是暖呼呼的，他不知道那是暑气还是傅边流的体温。
也许都有，俞暗漫无边际地想。
他朝傅边流笑笑，那颗眼角的红痣在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头顶星空亮晶晶的星星。
俞暗对傅边流说“谢谢”。
第2章
1.
俞暗跟在傅边流身后一起进了宿舍楼，他盯着前面人的背影，搭话道：
“你今天也去了？”
傅边流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轻地落在他身上，转过头“嗯”了一声：
“他们都去了。”
“是啊，”俞暗叹了口气，“要不我在外边等半天呢。”
他现在浑身黏糊糊的，狭窄的过道两个人间很近的距离让俞暗感觉似乎更热了。
俞暗放缓步子，等他和傅边流隔得稍远了，然后才慢吞吞地跟上。
好像是这样的，俞暗垂头无聊地数着楼梯数，他们刚好隔着两步远。
不算远不算近，认识但不熟悉，是很适合他们两个关系的距离。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直到他被前面的人挡住了路，俞暗抬起头，视线从干净的运动鞋往上，最后对上傅边流的眼睛。
空气中颗粒微微浮动，俞暗好像闻到了傅边流身上的味道，类似日落下的加州桂，与他记忆中的夏天等同。
傅边流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皮松松垂下看着俞暗：
“累了？”
俞暗倏然挺直了背，朝傅边流眨了眨眼：
“没有啊。”
傅边流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转身迈开步子，没再说话，但走得比之前更慢了些，几乎和俞暗并排。
俞暗从来没觉得上楼的这么点儿时间这么漫长。
他宿舍在三楼，傅边流在五楼，一个最左，一个最右，刚好位于两个对角线。
俞暗和傅边流在三楼中间楼梯口分开，在转过身往里走的瞬间，俞暗终于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刚才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明明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第一次说话。
这真奇怪。
俞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快步走进了宿舍。
他没回头，所以他看不见傅边流依旧站在他们分开的位置，用一种平静又习以为常的目光盯着俞暗的背影，等他消失在视野之中。
俞暗站在自己的床铺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拍下照片，发送给赵启川。
等待的时间不算久，在俞暗思考着是把这几个人清蒸还是红烧的时候，赵启川的电话打了过来。
一接通就是一句“对不起”。
赵启川“嘿嘿”笑了一声，用手挠了挠头：
“我们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呢，所以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俞暗看着自己床上的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看到了一截断掉的晾衣杆。
等那边说完，俞暗才靠在阳台上，吐出几个字：“一个月。”
“一个月的早饭？！”赵启川立刻叫了一声，“俞暗你这是下狠手啊，兄弟一场都是笑话？？”
“没有兄弟，”俞暗冷笑了一声，“要么你现在就回来给我把床上的半个苹果吃了。”
“我错了哥，前几天隔壁宿舍的非要——”赵启川听见那边突然响了一声，立马不说话了，俞暗也没开口。
赵启川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暗哥？”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
“赵启川，”然后俞暗的声音响起来，慢条斯理的语气，却让赵启川心里一抖，下一秒，听加他问：
“你又没交电费？”
完他丫的蛋。
这事儿真不怪俞暗发火，U 大电费补助都是直接打学生卡上，网上缴费系统三天两头出问题，照明空调都得学生自己跑管理室充，两年以来，他们宿舍的电费基本都是俞暗跑去充的，最近俞暗没住校，也就没管这个事情。
果然赵启川几个人忘了。
“我靠我忘了，本来今天准备充的，结果一出门整忘了！”赵启川“啊”了一声，“现在管理员都下班了吧？”
他生无可恋道：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俞暗冷冷笑了一声，干净利落挂断电话，“你们今晚睡大街吧。”
2.
傅边流敲门而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热气扑面而来，俞暗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跟个玉面罗刹似的，撑着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傅边流眉梢挑了一下：
“这是？”
俞暗侧开身，抱手靠在门上让他进去，木着一张脸说了句：
“没电了。”
傅边流踏进去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
“外面好像更凉快。”
俞暗手往外面探了一下，也跟着走了出来，跟没骨头似地靠着墙：
“好像还真是。”
他刚才没发觉，这会儿摸了摸额头，全是细细的汗，连手心都是湿漉漉的。
俞暗抬头看向傅边流：
“你怎么来了？”
傅边流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花露水，买多的。”
玻璃瓶沉甸甸砸在手心，俞暗无意识地拿指节摩挲了一下封口的塑料边，干涩着嗓子对傅边流说了声“谢谢”。
傅边流应该是笑了，眉头舒展开，锋利而深邃的五官被笑容中和，有些无奈的语气：
“这么客气？”
俞暗被那个微乎其微的笑容晃了一下，回过神来才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该谢还是要谢的。”
两个人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窗外的风吹进来都带着闷热的暖意，俞暗有点儿扛不住了，准备起身收拾东西回家。
同一时刻，傅边流开口，问他：
“你怎么办？”
“回家，”俞暗还不想被热死在宿舍，要不是他找学长借的一见明早要去拿，今天根本用不着折腾这么一趟。
“回家？”傅边流却皱了下眉，低头看了看时间，“现在都快十点了。”
“那也比热死好，”俞暗叹了口气，似乎从今天早上起来闹钟没响开始，这一天都过得乱七八糟。
还没等他转身，傅边流突然拉了他手腕一下，很轻的力道，收回去的速度很快。
俞暗有些发懵地看着傅边流。
“不然去我宿舍？”傅边流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他看向俞暗的目光再普通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句邀请。
但还是把俞暗砸懵了。
他的手腕依旧在发麻，被傅边流手指凉意接触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烫起来，隐隐地，让俞暗几乎觉得痛。
俞暗身后是破窗而入的穿堂热风，面前是傅边流。
他用在一秒之内宕机生锈的神经徒劳思考，嘴却先人一步，在后悔之前笨拙又机敏地说了“好”。
俞暗站在傅边流的浴室里，沉默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太奇怪了，俞暗想。
加州桂的沐浴香弥漫在浴室，俞暗和自己无数春潮涌动的美梦里的人一墙之隔，而此刻的他不着丝/缕，蒸腾的热气混杂着夏夜静谧的躁郁，也饱含俞暗少年萌芽的欲/望。
顺着水声冲走的不止是理智与耻意，还有性与幻想。
出格的是夏天夜晚十点半的风。
俞暗在喷洒的热水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是闭着眼的，可眼睛还是红了，是进了水，也许还有情绪蓬发溢出的热意。
水声戛然而止，俞暗整个人靠在瓷砖上，将肌肤一寸一寸贴近冰冷，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热气圄囵中仓皇吐出一口气，伸手拨动开关，将其调成冷水。
淅淅沥沥的声音重新响起，俞暗重新站在花洒下，慢吞吞地，把带着加州桂的沐浴露挤在手心。
……
他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不算太晚。
空床上的床单被套已经铺好了，傅边流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正撑着头看书。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目光停在了俞暗身上。
俞暗身上的睡衣睡裤很宽松，大剌剌的，露出清瘦的锁骨，脖颈修长，整个人带着清新的沐浴露味道，随意冷淡的眼神从半湿的碎发下看过来，带着点儿疑问。
“怎么了？”
傅边流转头摘下眼镜，很低地说了声：
“没事。”
他坐在桌前没有动作，仰着头，眼睛却闭上了，有些困倦的样子，对俞暗说了句：
“吹风机在插座那儿。”
俞暗很快地吹完头发，躺在空床上，傅边流说另外几个人今晚有事回不来，所以整个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而规律地响着，俞暗以为自己会很困，但睡意来势汹汹，一天到晚折腾下来的疲惫席卷而来，很快，俞暗的眼皮一点点合上了。
意识模糊的最后几秒，是俞暗翻了个身，心说傅边流这个澡怎么洗得这么久。
第3章
1.
俞暗在七点半的闹钟响起来之前就醒了。
没有吵醒傅边流，俞暗在心里悄悄给自己的生物钟点了个赞。
等他小心翼翼地下床准备去洗漱，才知道自己完全多虑了。
傅边流的床铺空荡荡，显然人已经起床离开了。
俞暗歪着睡衣领子站在宿舍中间，莫名生出一点儿迟来的起床气。
他很快洗漱完，关上门离开，回了自己宿舍。
一进门，就看见赵启川塌着一对眉毛盯着自己：
“哥我错了。”
“爸爸不接受你的道歉，准备好两个月的早餐，”俞暗干净利落丢下一句，翻上床拉上床帘开始换衣服。
“怎么就两个月了，没充电费也——”赵启川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整个人扒在床沿上吼了句，“你怎么穿着睡衣？你从哪儿回来的？你昨晚睡哪儿了？”
“冷静，小川子，”俞暗三两下换好衣服，翻身下床，拿上手机往外走，“你对我这么关心我会以为你对我图谋不轨。”
“谁他妈对你图谋不轨了？臭不要脸！”赵启川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又扯着嗓子问了句，“你昨晚到底在哪儿睡的？？”
“傅边流宿舍。”
俞暗背对着他懒懒挥了挥手，消失在转角。
只剩下赵启川呆了两秒，然后又吼了一声：
“哪儿？！”
俞暗和学长约的八点半，等他到早餐店坐下了，学长人不在，俞暗看了眼时间，还没到。
他随手打开微信，突然发现联系人多了一个红点。
申请人用户名是一个简单的A，头像是夜空中月亮的模糊轮廓，右下角有道黑色的影子。
为什么俞暗这么清楚呢？
因为他曾经无数次点开过这个头像，像那些所有暗恋中的人会做的一样，一点儿一点儿地，试图从一张毫不起眼的照片中发现一些别人所不察的端倪。
这张照片、这个用户，他实在太熟悉了。
这是傅边流。
俞暗没有察觉自己在通过好友申请的时候手指在小幅度地颤抖。
他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往对话框里发送了两个字：
“你好。”
傅边流回得很快，甚至有点儿像是守在对话框前一样，几秒钟后，俞暗收到一条语音。
带着傅边流独有的散漫顺着电流在俞暗耳边响起，声音又低又沉：
“你走了吗？我买了早餐，没看到你人。”
俞暗听了一遍，迅速把自己的蓝牙摘掉了。
大意了……
这个声音，戴着耳机听，有点儿要命。
俞暗闭上眼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又带上蓝牙听了一遍。
然后才回复道：
“不好意思啊，我早上有事儿先走了。”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
“对了，昨天晚上谢谢。”
很快，手机震动一声，俞暗打开对话框，傅边流回复他了。
A ：没事。
隔了两秒，又是一句。
A ：又这么客气？
俞暗莫名有点儿心跳加速，抿着唇低头回道：
“还是要谢的。”
“不然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撒花jpg .”
傅边流靠在椅子上，垂眼看着俞暗发来的消息，手指微动：
“好啊。”
他盯着最后那个猫猫撒花的表情包看了几秒，然后长按，点击“添加”，将它加到了自己乏善可陈的表情包库里。
2.
早餐上到桌上的时候徐朗裹着早晨微凉的风到达，他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坐下的同时把臂弯里夹着的资料递给俞暗，抬手拿起油条就是一大口：
“你要的东西。”
俞暗接过来草草扫了一眼，也没仔细看，朝徐朗说了句：
“谢了朗哥。”
“客气，”徐朗手一挥，不在意道，“顺手的事儿，正好我导儿之前做的就是这方面。”
他想起什么：
“说起来隔壁有个项目，正好跟你的差不多，他们刚好在找人，你要不要一起？”
俞暗喝了口豆浆，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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