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们师兄住一间,晚上都得赶pre,正好一块儿了。”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老旧的空调声音很大,正在缓慢地启动制冷,房间里还是热烘烘的,唰唰的水声响起,是傅边流在里面洗澡。
但还是洗澡声更大一些,俞暗靠坐在床头,脑子很慢地转动着,心想。
他心浮气躁地打开手机刷了几圈,什么也没看进去,倒是赵启川给他打了个视频。
一接通,就立刻瞪大眼睛:
“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南江,”俞暗晃悠到阳台上,将手机镜头翻转,对准外面的景色,太阳大得赵启川在另一头都皱了皱眉。
“这太阳也太大了,你跑外面晒着干嘛,不得热死?”
俞暗“啊”了一声,目光漫无目的地扫着周围的建筑,发现南江竟然还有游乐园,他随口回道:
“傅边流在洗澡。”
赵启川一脸莫名:“洗澡就洗澡呗,都是男的,这有什么?”
“……”俞暗差点儿忘了,这人是个纯直男,24K那种。
他“啧”了一声,心想你懂个屁:“有事儿没有,没事儿挂了。”
“别挂!”赵启川叫了一声,“有事儿,这回是真有事儿。”
旁边吴劲也挤过来,两张脸把屏幕占得满满的,俞暗嫌弃地把手机拿远了点儿:
“是准备从屏幕里钻出来吗?”
“靠,”画面里的两个人也不见动,赵启川说,“今天有个人来宿舍找你来着。”
俞暗眼睛都没转下:
“就这事儿?”
“也不是,就是那人说他叫寇宁,让我们给你带句话,说……”赵启川皱着眉看向吴劲,“他说什么来着?”
吴劲白赵启川一眼:
“他说让你及时止损!”
赵启川嘀咕道:“反正我们是听不懂他什么个意思,而且那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贼眉鼠眼的……”
俞暗脸上的表情早就没了,只留给另一头的两个人一个侧脸,让人难以分辨。
好一会儿,俞暗才笑了笑:
“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他。”
寇宁大概想不到自己精心打造的人设会被人这么形容。
但该说不说,挺爽的。
俞暗没说别的,只对他们道:
“别理他。”
“得了,我就猜到,那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吴劲嗓门老大地吼道,“我说什么来着!”
“你又知道了,”赵启川看不下去,“那第一眼你不还说他长得帅——”
“放屁,”吴劲打断他,“我近视好不好,再说了……”
俞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两个人撩架从来都是这样,几句话就能扯到老远,看起来没心没肺。
但俞暗猜到,寇宁肯定不止说了这一句。
吴劲他们不是那种会随意评判别人的性格,让他们这么骂,估计寇宁还说了其他的。
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俞暗准备自己去问寇宁。
有脚步声传来,傅边流走到他旁边,和他并肩站着:
“打视频?”
俞暗懒懒应了声。
“和谁?”
手机里的吵闹声不知道什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双好奇心浓厚的眼睛,俞暗咳了一声,回道:
“川儿他们。”
旁边的人很轻地应了声,然后一只修长的手臂揽住俞暗的肩膀,傅边流整个人都压过来,清浅的加州桂一瞬间将俞暗包裹。
“你们好啊,”傅边流散漫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哟,傅神!”赵启川一副哥们好的样子,“出门在外,记得照顾好我们小鱼啊。”
“就是,”吴劲在旁边搭腔,“小鱼他路痴!你别让他单独出门。”
“嗯,”傅边流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回了句“我知道。”
“还有,小鱼酒量贼——”
眼看着对话要朝着无法预测的道路上走,俞暗眼疾手快地按了挂断,扭头对傅边流说:
“你别理他们,他们就——”
他话也没能说完。
他们这个姿势,傅边流很亲密地揽着自己,几乎是肩膀对肩膀,只要俞暗仰头,他们就能亲到一起。
俞暗眼神很不受控制,飞快地扫了眼傅边流的嘴唇,很薄,看上去很好亲。
“我,我去洗澡。”
他说完这句话,没敢看傅边流表情,逃似地进了洗漱间。
剩下傅边流松松撑着栏杆,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远方,好一会儿,才低声吐出一句:
“怎么这么多人喜欢。”
晚饭是点的外卖,杨立舟本来想说带他们吃顿好的,可惜临时有个会议,只好让他们自己决定。
想着自己出去吃,留着导师在点外卖也不太好,最终所有人都想着点个外卖算了。
傅边流找了家评价不错的餐厅,问其他人有没有忌口,俞暗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填表,摇了摇头,看见邱桐走过去,叫了傅边流一声: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傅边流脸色未变,只是绕过两位师兄,把手机递给俞暗:
“问问杨老师吃什么。”
指尖相撞,俞暗接过手机,“嗯”了一声。
“手怎么这么凉?”
他听见傅边流开口。
“我待会儿穿个外套,”俞暗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和傅边流多说话,他抬眼,看脸邱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打量偏多。
他于是朝傅边流抬抬下巴:
“你先去忙。”
傅边流把空调调高了几度,跟在邱桐身后出去了。
剩下俞暗托着手机,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学弟。”
俞暗扭头,看向黄臻:
“学长你叫我?”
“叫你半天了都,”黄臻挪到他旁边,“想啥呢?”
俞暗“啊”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开口:
“那个邱桐,是一直在你们组里吗?”
“邱学妹啊?不是啊,”黄臻耸了耸肩,“她杨老师侄女,喜欢傅边流吧,三天两头往实验室跑。”
对着电脑一筹莫展的徐康闻言,有些好奇道:
“这都追了多久了,还没追到?”
“估计不行,”黄臻摇头,“傅边流都说了,他有喜欢的人,前不久不还一起出去吃饭了吗?”
徐康想起什么:
“怪不得他那天找我订烤肉店。”
俞暗听到最后,眉头倏然一皱:
“烤肉店?”
他猛地看向徐康:
“哪家烤肉店?”
徐康一脸自豪地说了店的名字:
“我家开的,学弟你要是以后想吃直接找我订座就行。”
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连同俞暗本人,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接着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俞暗不敢置信,再一次向他们确认:
“是上周六吗?”
黄臻点头:
“对啊,就那天,他回所里的时候我还问他和谁一起去呢,他说是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所以,喜欢的人,是我?
傅边流喜欢我吗?
俞暗很慢地得出这个结论,接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近乎虚无的情绪中。
太荒谬了,俞暗怀疑这是一个梦。
在完全无迹可寻的一个时间点,他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然后从别人口中一堆细枝末节、纷乱繁琐的消息中推测出一个绝无可能的结论——
傅边流喜欢他。
这太像是一个虚幻的梦了。
又或者,傅边流只是喜欢直播间里那个技术流主播DARK ,而非和他有过仅仅短暂交情的高中同学俞暗。
两者之间的差别可太大了,俞暗不敢辨别。
第16章
十分钟左右,傅边流推门而进,看见沙发上的人后一愣。
“俞暗呢?”
他问黄臻。
“啊?”黄臻摸了摸头,他和徐康两个人表情都有些尴尬,索性一摊手,“他说不太舒服,先回房间了。”
说实话,他们也被俞暗吓了一跳,刚刚在黄臻说完话以后,就看着俞暗神色逐渐不对劲,那双很漂亮的眼睛开始发红,然后湿润。
黄臻是不明白,俞暗看起来似乎很难过,又似乎不全是,只是他很规矩地坐在那里,脖颈屈成好看的弧线,小心翼翼地向自己求证什么,语气很急促,无法等待的样子,黄臻莫名地,心也揪起来。
他有些拿不准地告诉傅边流: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
然后两人就看着从来都喜怒无色的人眉头骤然一蹙,黑沉的眼睛鲜有地带上焦虑,抬手下意识摸了下口袋。
他动作一顿:
“我手机呢?”
“刚你不是给俞学弟了吗,后面手机锁屏了打不开,他就用自己的手机点了餐,然后拿着你手机走了好像。”
傅边流转身就走。
他关门的动作很快,声音没收住,有些大,“砰”的一声,在安静的空间格外明显。
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黄臻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这个状态,有点儿奇怪。”
徐康赞同道:“不太像他。”
“好耳熟的话,”黄臻“嘶”了一声,好一会儿,突然张大嘴巴,“不是吧我靠。”
他好像有点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
俞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脑子很胀很乱,他关上房门,在蒸笼一样的房间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开空调。
等走到电视柜边准备拿遥控器,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傅边流的手机。
太用力了,手机的边角硌入掌心,连带着掌心那一块都很红。
俞暗于是拿着傅边流手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然后是房卡识别通过的声音。
门被推开,俞暗站在闷热的房间正中央,和门口的傅边流对视。
傅边流握着扶手,并没有先进来,而是上下打量了俞暗几秒,然后才开口:
“不舒服?”
俞暗打开了空调,感受到额角有薄汗冒出,朝傅边流不自在地笑了笑:
“也不是。”
他把手机还给傅边流:
“你手机黑屏了,我不知道密码,所以就用我的点了。”
傅边流“嗯”一声,走进来,接过手机的同时,语气很平常地对他说:
“你生日。”
俞暗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很短促地“啊”了一声:
“什么?”
然后在傅边流再次开口的同一时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密码。
“锁屏密码,是你的生日,”傅边流解释道。
还没来得及平静的剧烈心跳声再一次蓬勃而发,俞暗和傅边流隔着两步远的距离,骤然抬眼,直直望进傅边流眼里。
那双眼睛还是黑,像夜晚的海底漩涡一样,很深,一眼望不到底。
“为什么?”
俞暗很艰难地开口,说出口的时候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
但傅边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不知道吗?”
他察觉俞暗的停顿,即使沉默,俞暗也还是固执地,堪称顽强地同他对视,杏眼在昏暗的房间里很亮,像十五的满月。
于是傅潮流又重复一遍,说:
“俞暗,你真的不知道吗?”
俞暗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如同一台老旧的机器,花了很大力气才能运转,看着傅边流:
“我不知道。”
他垂下眼,不再看了,也可能是因为不敢,声音也低下去:
“傅边流,我很笨的……你说话不要拐弯抹角。”
窗外的树影摇曳着光影,很温和地打在两个人身上,在傅边流侧脸也打上阴影,也是此刻,俞暗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们的房间没有开灯。
昏暗的、只留下几抹光影的房间,蒸腾着暑气,而连绵不断的热正在消散,他们面对面,俞暗听见傅边流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是因为喜欢。”
他的语气算不上坦然,尾音收得很快,代表说话的人是在紧张。
“我本来没想这个时候告诉你的。”
傅边流这样解释道。
只有过短短的几次见面,彼此大概只能称得上一句“朋友”,这并不在傅边流的计划之中。
可计划是用来打破的。
就像傅边流还没有想好怎么和俞暗说邱桐的事,下一秒,黄臻和徐康却担任了他心理剖白的替代人,让他始料未及,做不出反应,也想不好补救计划。
一场让他自己也觉得草率的告白。
等待回应的时间应该不算长,可傅边流实在太紧张,因为每一秒都像皮筋一样,被拉得很长。
然后下一秒,皮筋兹啦一声,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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