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在他在接机口处看到母亲多年好友——梁晓欣的时候重新化为悬浮在空中的泡泡。
梁晓欣带着他住到了简承言家里,关于他父母的事,他得到的回答和他给白赋暄的回答如出一辙:“他们遇到了点麻烦,正在想办法解决。”
话音落下的时候,姜柯源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这样的说法,可如今面对白赋暄的时候,居然也开始自欺欺人。*
白赋暄默默收了吧台上的空杯,看着姜柯源这副样子,掩饰不住的担心:“真的没事吗?”
原本趴着一动不动的人闭了眼睛,摆摆手不说话。
“行。”白赋暄叹了口气,“那要不要先送你回家?”
姜柯源没有回答,却在白赋暄打开打车软件问他地址的时候,起身按下了对方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突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白赋暄拿他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顺着这位“醉鬼”的意思听他讲故事。
姜柯源咧嘴笑了笑,面上表情有些难看:“我刚刚看见了好多飘在空中的泡泡……”他挥着手,微微仰起脑袋看着从屋顶上吊下的灯泡,迷蒙间仿佛真的看见它们变成了泡泡,“五彩斑斓的,就好像小的时候拿着肥皂水吹的泡泡。”
“嗯嗯嗯,我知道,有很多泡泡。”白赋暄不知道醉鬼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一边顺着他的意思一边费力猜测,“你想吹泡泡吗?我让人去买。”
姜柯源摇头:“不想。”
他抬手压了白赋暄就要抬起去招呼店员的那只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想吹泡泡。我只想……”
“你想要什么?”白赋暄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害怕对方提什么古怪的要求。
姜柯源顿了顿,歪过头想了一会儿:“我要你给我上一杯这里最烈的酒!”
“什么?”白赋暄有些不敢相信。
“我要最烈的酒!”姜柯源睁大了眼睛朝着对面那人凑了几分,“不许拿鸡尾酒骗我。”*
书房里亮着一盏台灯。简承言完成工作关闭文档的时候瞟了一眼时间——23:37。
他坐在书桌前,忍不住看向打开着的书房大门。
书房正对着整个客厅,只要有人进门,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可现在接近十二点,不仅家门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他和姜柯源的聊天框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简承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开手机给姜柯源发消息,却又删删改改,按下发送键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十二点睡觉。*
姜柯源仰头将白赋暄推来的那杯酒饮尽。
伏特加度数颇高,酒精呛人,他皱了眉,还是忍着喉头的那股不适,囫囵咽了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但隔着敞开的羽绒服和里面那层卫衣,姜柯源的感觉并不真切。
他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烈的酒,更何况还是和别的酒一起混着调制而成的。没过多久,他本就带着些昏沉的脑袋更加沉重,晕晕乎乎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便松了力道,倒了下去,呼吸很快拉得沉重平缓。
“这下完了……”白赋暄抬眼望天,只看见裸露在外的管道和钢筋,“这下是真的醉了。”
“白哥,”今天当班的店员很快站到了白赋暄身边,抬起下巴点了点趴在吧台上睡得正香的姜柯源,“这下怎么办?”
白赋暄挠挠头:“先找到他手机,看看有没有人找他。”他绕出吧台,抓着姜柯源的羽绒服,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能有人把他带走最好,实在不行,就要麻烦你和我一起把他扛回家了。”
店员小哥也知道这是老板的死忠党,应了一声,去忙自己的事了。
白赋暄坐在吧台后打着瞌睡,守着姜柯源和他的手机等到了次日零点十分。
原本一直沉寂毫无动静的手机终于死灰复燃一般震动了起来。
姜柯源皱了皱眉,被打扰了睡眠,换了个姿势又倒了下去。反观白赋暄好像找到了救世主一样拿过手机,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下了接听键。
“喂?”对面的声音有些熟悉,白赋暄愣了愣,将手机拿开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简承言。
“额……”虽然和简承言也做了两年的同班同学,但面对这位高中时候就好像活爹一样管着姜柯源的人,他心底条件反射一般升起一股被抓包后的恐惧,试探着打了个招呼,“你好?”
对面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白赋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白……赋暄?”简承言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记起了这位昔日跟着姜柯源一起撒野的老同学,“姜柯源和你在一起?”
“我们一起……喝了点酒。”这位简大律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平稳与冷淡,白赋暄忍不住想起了那些自己被荼毒的日子,“他有点喝醉了。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电话那头打断:“地址发我,我来接他。”*
白赋暄工作这几年,升职加薪,手头不差钱,就把酒吧开在了市中心。
简承言点开地址,距离不远。周五晚上的衡州市变得有了些活力,但道路上车辆依旧不多。
挂断电话大约十分钟后,一辆SUV打着双闪靠边停在了酒吧门口。
“起来了。”白赋暄看着简承言打开车门下来,绕过车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便伸手抓着姜柯源的肩膀摇了摇,“简承言来接你了。”
“嗯……”姜柯源睡得正舒服,蓦地被人摇醒,有点不爽,“谁啊?”
“我。”简承言身高腿长,没几步便踏进了酒吧大门,拢了姜柯源的肩,微微使了些力把人拖了起来,放软了声音,“回家了。”
“哦。”姜柯源喝醉之后不吵不闹,任人摆布,此刻听到要回家,用力点了点头,踉跄着往外走。*
房门被打开,简承言背着姜柯源没法换鞋,此刻却也顾不上会不会把鞋弄脏,胡乱踩掉脚上的运动鞋,托了背上那人的膝弯,将人背到了卧室。
后背砸进柔软的床垫里,姜柯源哼了一声,睁开了眼。
整个房间里黑漆漆的,只有透过门缝洒进来的那一束光。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那束光,却在半路上被人抓住了手指,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被子里。
“嗯?”他转头去看床边的人,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混沌的脑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挖出了刚才听到的名字,姜柯源试探着叫了一声:“简承言?”
“嗯。”对方低低地应了一声,拧开床头灯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他的眼睛,“口渴吗?”
姜柯源点头:“有点。”
简承言转身要去给他倒水,却被对方伸手扯住了衣角。
“简承言……”喝醉了之后,舌头也跟着不听话,姜柯源说话含含糊糊的,叫他名字的时候带着点黏糊劲儿。
简承言的眉眼在昏暗的暖色灯光下显出几分柔和,重新弯下腰来:“怎么了?”
姜柯源眯着眼睛笑了笑,伸手抓住他外套下的那件圆领长T:“你今天怎么没穿西装呀?”
出门接人的时候走得急,简承言只匆匆套了外套。
他没说话,伸手抓了姜柯源手腕,拉着他的手重新按回了被子里。
对方却成心要和他作对,很快又把手拿了出来。
简承言皱了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姜柯源伸了手朝他凑了过来。
指尖点在他的镜片上,他看见姜柯源开口,一字一句:“别哭。”
一不留神被醉鬼逗笑,简承言拉了他的手:“我没哭。你乖乖躺好,我给你拿水喝。”*
姜柯源捧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偏开头重新躺了回去。
简承言接过水杯:“还要什么吗?”
床上的人把自己埋进被子,不说话了。*
最后一束昏暗的灯光消失,姜柯源听见房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仰头看着满天的泡泡。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他轻声的呓语:“我想要……”
【作者有话说】
简承言:(嚼嚼嚼)你说,(嚼嚼嚼)姜柯源这玩意儿(嚼嚼嚼)怎么进化出来的呢?(嚼嚼嚼)
第9章 进退自如
“我想要那些泡泡永远飘在半空中,不会落下碰到地上,更不会被风吹破。”
孩子仰着脸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泡泡,全然没有发现那两行顺着眼角滑落的泪。*
次日醒来的时候,姜柯源只觉得头痛欲裂。
遮光窗帘隙开了一条缝,借着那道光,他看见了努力搭在床上的半条被子和身上那件黑白格毛衣。
关于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里就只剩下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和那个站在微弱暖色光线下半明半暗的身影。
姜柯源叹了口气,翻身去床头柜上摸了手机解锁。
微信里是一连串白赋暄发来的消息,全都是语音。姜柯源翻到最上面那条,点开后就闭了眼重新躺了回去。
“柯儿,你没事吧?”
“柯儿?我跟你说,是简承言和我说他要来接你的,可不是我不讲兄弟义气的啊!”
“啊啊啊啊啊,那个活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简承言是什么样子的对吧?我俩高中的时候就被他荼毒得这么狠……”
“柯儿,柯儿,我下次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你别不理我呀……”……
手机屏幕缓缓暗了下去。姜柯源抱着被子,在白赋暄的一声声忏悔和惨叫中睡着了。*
梦里,他真的应了白赋暄的话,回到了十几年前两人偷偷窝在一起喝酒被简承言发现的时候。
说起来,姜柯源已经记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只记得两人正在读高中。
上一秒,他坐在教室,面前是摊开的数学卷子;下一秒,他就跑到了学校外,摊开的书包里放着两听啤酒。
“我偷偷从便利店里买的。”白赋暄把书包拉链拉上,“咱们今天晚上找个地方喝一口?”
姜柯源皱了眉:“你怎么买到的?再说我们穿着校服呢,能去哪里喝?”
“你把校服脱了塞书包里呀!”白赋暄拉开外套拉链,随手将校服团了团,塞进书包,用实际行动鼓励姜柯源和他一起。
姜柯源心一横眼一闭,想着趁着年轻得疯狂一把,拉开校服外套拉链,露出了里面的短袖。
白赋暄看了后两眼一黑。
不为别的,只为那件胸口印着校徽的短袖校服。
姜柯源至今都记得当他和白赋暄蹲在一个少有人经过的路口打开啤酒罐之后抬头看见简承言时的那种惊悚。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加速到不亚于刚跑完一公里体测。
可是此时此刻,梦里的这个简承言并没有铁面无私地夺走他手中的啤酒罐,而是微微弯下腰凑近他,开口的时候甚至带上了几分温柔:“怎么了?”
短短几秒的时间,原本沉睡的大脑突然活跃了起来,从无数个角度思考着这句从简承言嘴里说出来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中午十二点半,简大律师已经按照他的时间表高效地完成了他的周六待办清单:清晨空腹有氧运动,早餐,一半的工作和除了姜柯源房间之外的大扫除。
厨房里的电饭锅呼呼吐着热气,自动转换成了保温状态。
简承言打开电饭煲盖子,拿着勺子搅了搅咕嘟嘟冒着泡的白粥,想了想,还是往里面倒了一小勺香油,又撒了一把切好的小葱*姜柯源从梦中惊醒。
心脏仍在胸膛中剧烈地跳动着。
一半是因为简承言的突然出现,另一半是因为那张在面前无限放大的脸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简承言站在门外:“醒了吗?”
“嗯……”姜柯源凭着本能应了一声,刚想爬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得厉害,神经好像还没从酒精的麻痹中恢复过来。
门外安静了片刻,却又很快再次响起敲门声:“差不多了,可以起床了。”
“……”姜柯源试着动了动,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很快将他席卷。
“我给你五分钟。”简承言站在门外,“如果五分钟后你还没起来,我就要进来了。”
“不是不想起来……”姜柯源瘫在床上,无力地吐槽,“是根本起不来……”
他敢肯定,他这辈子绝对不会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有着这么强烈的希望简承言能破门而入来拯救他的意愿。
明明只有五分钟,可姜柯源却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彻底清醒之后,宿醉产生的后遗症在他身上全部显示了出来。
除了浑身的酸痛无力,他还逐渐感觉到了一阵一阵的头晕目眩和挥之不去反胃恶心。
简承言推开门的时候,姜柯源蜷缩在床边没动。
整个人被简承言不算温柔地翻了过来,姜柯源只觉得晕眩和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根本不敢睁开眼,怕一睁眼就会看到整个世界都在不停旋转。
房间的遮光效果做得很好,即使是正午时分,除了从房门外透进来的那束光之外,整间卧室都笼罩在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东西。
简承言发现了姜柯源的不对,但不敢贸然开灯检查,只好弯腰将手背往他额上贴了贴。这一贴,却沾了满手的虚汗。
姜柯源睁开眼的时候,简承言正蹲在他面前探他的额温。
他面上架着那副冷淡的银边眼镜,眉毛微微蹙起,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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