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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忠(古代架空)——广木非青

时间:2024-07-16 11:08:26  作者:广木非青
  “哦~”陆棠鸢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愠色,“所以你就起了伺候我的心思?”
  他心里冷笑一声,依旧没去看地上跪着的人,他怕看了得吐出来。
  “行了,念你刚来还不懂本宫的规矩,如你所愿,回去收拾东西,今日就出宫去吧。”陆棠鸢唤来守在门口的落月,“给他拿些银子,备匹马,送他出宫。”
  那人一怔,喜笑颜开,又是磕起了头,一叠声地谢恩,随后滚着爬着去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
  院里只剩下另一个跪着的小太监,陆棠鸢终于低下头看了看,“你呢?想要点什么赏赐?”
  “奴才不敢。”
  “你怎么知道我从不在露华宫用膳?”陆棠鸢迈步走近些,轻踩在小太监的后脑,闷响一声,紧挨着地上的血迹低下了头。
  小太监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平白叫人觉得呼吸不畅,“回殿下,奴才自九岁进宫就在殿下宫里,如今已十年有余,十年间殿下从未在露华宫用膳。”
  “是吗?那你说说,我为何不在露华宫用膳?说对了重重有赏。”说着压了压脚上的力气。
  那小太监憋着疼,稳住声音答道:“奴才只是记住主子的习惯,想好好伺候主子,尽好本分。至于您为何有此习惯,奴才愚钝,不曾想过。”
  陆棠鸢点点头,是个聪明的,他抬起脚,蹲下,一手托起小太监的下巴,另一手帮他理着被踩乱的鬓发,“叫什么名字。”
  “小顺子。”
  “本宫问你原本的名字。”
  小太监猛地抬起眼皮,眼底都蒙了一层水汽,“尽欢。”
  “好。”陆棠鸢把他散落的鬓发捋到耳后,“你待会儿随落月一起送人出宫,本宫赐你一张弓,只要你在他出城后将其射杀...以后便不必扫地了,本宫赐你官职,恢复你的本名,如何?”
  不等尽欢回答,宫门口把守的王诚探出头来,“殿下?你不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恕他无罪吗?”
  陆棠鸢闭了闭眼,眼前刚发掘的宝贝还没收拢完成,没空搭理王诚,“本宫是小人,行了吧?再多嘴你就替阿枭上场。”
  王诚悻悻闭嘴,尽欢也在这时坚定了眼神,“谢殿下恩典,尽欢领命!”
  一切都刚刚好,陆棠鸢起身,落月也领了人过来。他拍拍落月的肩,“带尽欢一起送送他。”
  落月明了,她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了,每一个被九殿下“宽容”的罪人,都会在出城百米内被射杀。
  拍肩的意思,就是看尽欢能不能下得去手把弓箭射出,只要他射出便通过了考验,即使射不中也无妨,落月自会收尾。
  终于安静下来,陆棠鸢往殿内走去,隐隐约约又听见了阿枭刨门的声音。
  怎么没完没了的麻烦。
  他脚步不知不觉加重,快步把暗道门打开。
  说来讽刺,他堂堂皇子竟然沦落到像一个畜牲报备行踪,每次出门前,他都要和阿枭讲清楚今天自己要去哪些地方,所以会稍晚些回来,乖乖等着,不要再刨门。
  更讽刺的是,说了这么多天,这畜牲照刨不误。
  看着从暗道里钻出来的阿枭,陆棠鸢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过去,“不是说了叫你乖乖等着?”
  阿枭纹丝未动,跪爬到陆棠鸢脚边,低着头,“摸摸。”
  一拳打在棉花上,陆棠鸢再用了些力,抬腿把他踢到一边去,脱力地瘫坐到木椅中,“再不想想办法,北疆神石都快让你给刨碎了,败家玩意儿。”
  阿枭也觉不出疼来,又凑到陆棠鸢右腿边,“摸摸。”
  陆棠鸢则抬起右腿搭到左腿上,阿枭的话于他而言等同狗叫,不必理会。
  “站起来,除了斗兽赛,只许站着,明白吗?”
  “今后,做我的贴身护卫,但不许对别人说话。”
  他想阿枭成为他的护盾,武器,而不是污点和短处。如果暴露阿枭的痴傻,保不齐会被二皇子诱骗策反,不如对外称阿枭是个聋哑人。
  反正二皇子只匆匆见过阿枭一次,那时的阿枭满身鲜血辨不清面容,也并未开口,倒有点哑巴杀手的意思。
  他今日封赏尽欢便不是临时起意,母妃和宫人都因阿枭传他断袖的事,再不给阿枭一个合理的身份,传到父皇耳朵里就晚了。
  他要给阿枭一个“名分”。
  可单独封赏阿枭仿佛是在坐实传闻,不如封赏一批,惩治一批。
  如此一来,不过是九皇子在整治自己的宫人,而不是给自己宫里“添人”。
  “听懂了吗?你个傻子。”
  阿枭昂着头,皱着眉,看起来有些生气了,“摸摸。”
  陆棠鸢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三遍“别动手,他要参赛”,才让自己没在阿枭的眉心印个鞋底印花。
  “你站起来,不许搭理我以外的任何人,听懂了吗?”
  分明是限制,阿枭的眉头却舒展了些,往前凑了凑,下巴都要垫在陆棠鸢的膝头,“你摸摸,我就不理别人。”
  阿枭近来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说话也越来越顺畅,嗓音也不想最初那般嘶哑,清冽的少年音显得他都聪明了好些。
  “你还跟本宫谈上条件了?”陆棠鸢快被气笑了,活这么多年,除了他的母妃还没人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要他让步。
  他咬着后槽牙,发着狠揉搓了几下阿枭的发顶,“摸!行了吧!”
  阿枭的头发比被踩的尽欢还要乱七八糟,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笑着,幅度超大的向着陆棠鸢点头,“听话,站起来,只理你。”
  “不...”陆棠鸢听着觉得不对劲,被阿枭一说,怎么好像吃醋的小媳妇在限制夫家,这个太怪了。
  他想解释,又觉得没意义,这畜牲懂个屁,行为上做到他的命令就行了,“算了,对,就是这样。”
  “王诚!”陆棠鸢闭眼靠回椅背里,胳膊拄在扶手上,食指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哐地一声,王诚破门而入,跪地作揖,“属下在!”
  陆棠鸢啧一声,“门是你仇家?”
  王诚抬头,“殿下如此高声唤我,属下必热情回应!”
  “......。”陆棠鸢,“少献些蠢钝的殷勤。领一套阿枭能穿的侍卫官服来,以后他同你一起做我的贴身侍卫,但他只归我管。”
  “啊?他也三品?”王诚的情绪向来写在脸上,陆棠鸢看得真切,只有疑惑,没有一点不平不忿。
  论哪一个出生入死后的影卫,看到“小白脸”不费吹灰之力就和自己平起平坐,能不气愤?王诚就能。
  王诚这样的人,总是叫他发不出脾气来,“他没品级,权力不按影卫队的律例来,你们不必管他,他的事我自有安排。”
  “是,属下这就去。”
  殿内又只剩下陆棠鸢和阿枭,阿枭即使站起来也总是去凑近陆棠鸢,陆棠鸢觉得不舒服,阿枭身形壮硕,一站起来压迫感很强,凑近了都要遮挡光线。
  “离我远点。”
  “呜...”阿枭不动,“贴身侍卫。”
  “......。”陆棠鸢抬手挡开一点距离,“贴身的意思是,你可以像王诚那样,随从左右,不是贴我身上。”
  阿枭昂着脑袋做思考状,然后给出思考结果,“不懂。”
  随后轻而易举弥合了陆棠鸢挡出的距离,“贴贴。”
  “你...?”陆棠鸢一瞬间觉得他在装不懂,下一瞬又觉得阿枭没那么聪明,只不过是他今天离开寝殿太久,家畜思念主人罢了。
  而且冬日里的傍晚总是凉飕飕的,阿枭在身侧似乎比殿里的炭火更暖和,催生他的怠惰。
  罢了,同阿枭说教的事就留待明日吧。
  殿内,他靠在木椅里小憩,殿外,尽欢正在完成自己最后一天的扫地工作。
  等尽欢拼力擦完石板砖上,同伴磕头磕出的血迹,才恍然明白,每次扫地时,石板砖上不规则的灰暗圈印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贴贴~
 
 
第10章 反差
  次日,院内。
  “太近了,不对。”陆棠鸢低着头看两人之间隔了几块石板,没抬眼,捏着佛珠一端,往阿枭胸膛上一甩,“后退。”
  他已经认清了,不动用内力,他的力气很难撼动阿枭。但他总不能为了推开阿枭天天运功,那半天下来他就要累死。
  他也不白费那力气了,转而费口舌,教到阿枭听懂为止。
  “对,这就是贴身侍卫该走的距离,每一步都应当如此。”陆棠鸢满意,抬头一看,阿枭夹着眉心,嘴撅得能栓驴。
  好在不情愿归不情愿,阿枭还是很听他话的。他说要阿枭当个哑巴,阿枭就真的不出声,委委屈屈地用口型表示:骗人,不贴身。
  他已经疲于解释何为“贴身侍卫”,破罐子破摔道:“本宫就是骗你了,又如何?”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还没有拿到上弦丹,还是哄着点好,阿枭的心思谁都猜不透,哪天转了性,不再听他的,他毫无办法。
  庆幸当下阿枭还没有转性,受得住他一切的恶劣,只是脸上的委屈更甚。
  他看着高高大大的阿枭,站起身后脊背挺拔,宽肩窄腰,四肢修长,从背后看,倒是有个高深莫测的杀手样子。
  但这张委屈又稚嫩的少年脸庞,总是露了馅。
  他正发愁,王诚看着阿枭没憋住嘲讽,“殿下,就他,还护卫您?我看殿下有我一人足矣!就他——”
  不等王诚说完,刚才还耷拉着眉眼的阿枭,一秒就换了神色。
  阿枭偏头直视王诚,一瞬就叫王诚顿住。
  明明阿枭听话乖巧的模样王诚也是见过的,甚至蠢笨示弱的样子,他也历历在目,可是这一眼,就足以让他回忆起初见时,阿枭是如何撕碎了他的精锐影卫队。
  他僵在原地,连格挡都忘了。
  陆棠鸢没理会王诚的窝囊样子,高兴非常。
  “就是这个样子!”他用缠绕佛珠的右手,掐过阿枭的脸,“你就保持这样的表情。”
  佛珠硌上阿枭的下颌,轻微的疼痛又唤回了那张委屈脸,陆棠鸢要的样子消散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蹙眉,掐着阿枭晃了晃,“我要刚才那样,换回去。”
  阿枭却只是张张嘴,用被掐得歪扭的嘴唇,刻画出一个“疼”字的口型。
  陆棠鸢着急又无奈,甩手放开,“刚才看王诚那种表情,变回去,能听懂吗?”
  阿枭点点头,神情却是一点变化的势头都没有。
  陆棠鸢深吸一口气,重重叹出来,耐着性子,“把你的眉毛舒展开,嘴巴也舒展开,我不是放手了吗?你还委屈什么?”
  阿枭的表情仍不尽如人意,受了骂,耸起肩埋下头,这下连背影也与冷峻形象相去甚远。
  陆棠鸢除了扶额叹气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做的,是他高估了自己还是高估了阿枭?
  一筹莫展之时,往往需要些歪打正着,脑子歪的王诚愁眉苦脸道:“殿下,这孙子从第一次见您就这副勾栏女的模样,先前我以为他城府颇深,现在嘛,他可能就是认您。”
  这话给了陆棠鸢启发,他拎起佛珠往阿枭脸上一甩,“傻子,看王诚。”
  佛珠给阿枭的脸留下一条淡红,阿枭瘪了瘪嘴,还是照做。
  说来也怪,虽说没有方才那样杀意直逼门面,但阿枭现下的表情也够冷漠嫌弃,任谁也看不出阿枭是个傻的。
  已过未时,陆棠鸢终于露了个笑模样,“这不是会吗?”
  “行了,你也别站我后侧了,此后你就站王诚身后,什么时候学会控制表情,而不是真情流露,再议你的位置。”
  阿枭当然不愿意,他要的可是贴身,怎么还越来越远了?
  他急,本就对说话这事不熟练,陆棠鸢又剥夺了他大部分说话的机会,嘴越来越笨,口型混乱叫人看不明白。
  其实陆棠鸢能猜个七八分,但他偏装不懂,反正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他是一点都不急了。
  他微挑眉峰,“你说什么?慢点,本宫看不懂。”
  阿枭停住,胸膛起起伏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讨厌。你不。
  “哦,这样啊?”陆棠鸢拇指指腹捻着颗颗佛珠,“那你的意思是...你做不到?”
  阿枭似乎并不想承认自己无法完成陆棠鸢的命令,点头点得很艰难。
  “行吧,本宫信佛,不愿强求他人。”他迎着着阿枭燃起的希望神色,以言语作利刃,将希望一寸寸削成绝望,“你不必学了,以后本宫外出,你还是等在暗道里便罢。”
  阿枭更急了,嘴唇开合无助极了,他拼命在胸前摆动双手,哼出的嗯啊杂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往前踌躇又收回脚步,大概是想像从前,跪在他脚边祈求,可又不得不听话站着。
  陆棠鸢审讯过很多人,从未见过一个人将局促与无助展现地如此淋漓尽致。
  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完全控制阿枭,他能控制阿枭的唯一筹码,是阿枭那令他犯呕的未名情愫。
  他应该像培养其他心腹那样,扮君子,演慈悲,别再消耗那看不见深度的情愫。可他忍不住。
  谦谦君子是他引人跟随的噱头,却也成了他的枷锁,待旁人,他总要收敛着,以防出现第二个杜太医。但阿枭不用。
  就连王城都有要注意的底线,唯独阿枭不用,只有阿枭的追随,与他的外在名声毫无关系。
  “你要哭吗?”之前看阿枭哭,他没什么过多的感触,可他如此近距离看过阿枭的冷眼与淡漠之后,记忆中那双泪眼给人的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
  “你哭出来,我就不让你再进暗道了。”
  得了赦令,阿枭攒在眼眶里的泪水有了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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