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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忠(古代架空)——广木非青

时间:2024-07-16 11:08:26  作者:广木非青
  “那就是还没有接纳了?巫医大人,你的欺骗写在眼睛里,或许拓跋枭不够聪明,但北疆王一定不傻,他会认为我与拓跋枭之间是爱?别说笑了。”陆棠鸢感觉力不从心,不过是动了动脑,说了几句话,他就感觉胸闷气短,精疲力竭,“我要见拓跋枭。”
  “他马上就会回来的,陆公子你脸色不好,再休息一会吧。”萨日在心里嘀咕,她不想抱着陆公子睡了,这人只有在垂死时温和漂亮,醒来之后,即使眼睛不比北疆人凌厉,眼神也让人坐立难安。
  “你同他傻的如出一辙。”陆棠鸢念在面前是为自己解毒的救命恩人,垂眸收回了审讯的眼神,“你可以说他被北疆王召见,你可以说他去取药草,只要算是个要紧事,我就没心思追问,你遮遮掩掩反倒是最可疑。”
  能够联结神明的人是最纯净的,萨日怎可能敌得过陆棠鸢的心思。再者,她本身就觉得拓跋枭如此行径很窝囊,她倒是希望陆棠鸢去亲眼看一看火棘之刑的现场,她就不信会有人不因这样的付出而动容。
  拓跋枭做出的事情该被看见,默默付出的永远得不到结果,勇敢的人先拥有爱人。
  她突然下定决心。
  “好!陆公子,我们边走边说!”她打开一旁的琉璃柜门,拿出一叠秋季的衣裳,“虽是夏季,但阴雨天凉,你多穿些,骨子里的旧伤要痛的。”
  陆棠鸢愣了愣,这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的旧伤。
  他叹了口气,彻底收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谢大人,那就边走边说。”——萨日带陆棠鸢迈出神庙,不需要她多言,那冒着狰狞火光的通天烟囱就夺取了陆棠鸢的注意力。
  她叹了口气,“陆公子可知北疆的火棘之刑?”
  陆棠鸢自问屈打成招的事情干过不少,在那腐臭的地下兽笼里,他也用尽了残忍手段,心狠手辣这事,他认第二,该是没人要抢第一的。
  如今听了这火棘之刑真是大开眼界,他再恨大崇,也逃脱不了大崇血脉,无法理解北疆以“神明”为依据行事。
  借着萨日的尊贵身份,他穿过层层人群走到近前去,只肖一眼,就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是第一次这样原原本本地看到,何为“皮开肉绽”。
  他看到拓跋枭趴在地上,后背满是深浅不一的血孔,深红的血点密密麻麻,伤口的边际泛着烧焦地棕红,每被抽打一下,皮肉都滋滋作响。
  原来周身弥漫的气味不是焚烧后的刺鼻,而是人肉被煎熟的气味。
  “拓跋枭...”
  他的声音被湮没在人群里,紧攥地双拳暴露了他的无措,他见过拓跋枭战无不胜的样子,如今却作为一滩血肉任人宰割,如果不是那不断收紧的手指,他都不敢说祭台之上,是个活物。
  他环视周围人的表情,再去看高座的北疆王与王后,深深感受到“神明”二字背后的可怕与无奈。
  如同看见了梦境里置身火海的阿枭,他唯一的底牌怎能被这样愚蠢的杀死,他想上前阻止这一切,被前一排人潮挡回来才想起,自己如今这副身体,谈救援就是个笑话。
  “拓跋枭不是你们的王储吗?只不过是带我回来,何至于动用如此极刑?”
  萨日皱眉看了他一眼,“他是在代你受刑。”
  “什、什么?”
  “你是北疆的敌人,你手上沾染着北疆族人的鲜血,北疆可以允许你做一个寻常百姓的妻子,但绝不能容许你做北疆的王后。”萨日给陆棠鸢拎上斗篷的帽子,以防他身体吃不消,“就算殿下说服王接纳你,那么天下总有不服气的臣民,部族不合就会让北疆产生弱点,这会让北疆不幸。”
  “唯有火棘之刑。”萨日再次合十双手紧贴额头,“神明是北疆子民共同的信仰,只要神明愿意接纳你,那么,你就可以是北疆的王后。”
  “但陆公子你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所以,殿下自请代你受刑。”
  “他怎会…,可这分明就是骗局!”陆棠鸢捏着衣袖,无能为力的局面让他相当不适。
  想要做成大逆不道之事,就通过神罚赎罪,可这是一百鞭,谁能捱得过一百鞭,这分明是借着神明的由头,将大逆不道之人折磨致死!
  “巫医大人,随我一同来的大崇人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拓跋枭就如此死去,他才不管北疆和谐与否,他也没说过自己要做什么荒唐的王后,他只需要北疆的兵力。
  只要拓跋枭快些即位北疆王,快些出征大崇,管他服不服众,又管王后是哪位,他只管能不能助他杀了陆弘!
  “陆公子,打断神罚是更重的罪过,被行刑之人也会沦为神的弃民,殿下会被就此剥夺王储之位。”
  “你们!”陆棠鸢心急,“所以呢?我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眼前吗?”
  他又要冲上前去,被萨日一把拉住,多可笑啊,现在一个普通的健康女子,就足以制衡他。
  “陆公子,神明会原谅真心的爱人。只是…你不愿见他死去,只是因为他的王储之位对你有用,还是,你也有一点动容?”
  陆棠鸢语塞,眉头立刻皱起来,“我从没要求过他为我做这些,我只是不愿背负无妄的愧疚!”
  萨日远远地望向神鞭之下的拓跋枭,“你没有否认后者。”
  陆棠鸢简直要被气笑了,“这重要吗?”
  萨日却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对于殿下来说,非常重要。”
  陆棠鸢不想直面这个问题,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鞭落下,他再次回头时,竟与拓跋枭对上了眼神,那一刻,那双眼睛里的惊喜,爱慕,担忧,还有那血泪交错的可怜模样,和从前那个受不得疼的小傻子又有什么区别。
  在山洞里强撑着一副成熟样子和他谈判,到头来却还是甘愿为他付出生命,委屈了,还是会用那样的眼神讨他怜惜。
  傅枭是他赐予阿枭的假名字,拓跋枭是他不了解的陌生人,谁也没有死在山洞里,他眼前的只是效忠于他的阿枭。
  这群残忍的北疆族类,阿枭很怕疼,他们到底知不知道。
  “阿枭!逃啊!”他冲着祭台大喊,可他的大病初愈,声音也是那样无力,穿过雨和人群之后,再不剩什么撇捺,“阿枭,我要你活着!你起来啊!”
  他的声嘶力竭被一声巨雷盖过,紧接着大雨瓢泼,一直闪烁着红光的神鞭都恢复到了冷却的模样,趁萨日也被这怪天气震惊,他赶忙往祭台上跑去。
  把拓跋枭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傻子,你死了,我要靠什么活。”
 
 
第57章 五十七|蜉蝣撼树
  看此形势,群臣议论纷纷,祭司也不再动作,直到那通天的烟囱里,浓浓黑烟替代了火光,北疆王终于发话,“祭司,天象何解?”
  祭司刚放下神鞭这烫手山芋,又接起一个解读天象的活计,他揣摩不清北疆王的意思,到底是想保住唯一的孩子,还是希望他如实解答。
  毕竟此时,这神罚算不算通过,全凭他一句话。
  他不是什么整日只想着迎合圣心的奸臣,如若此刻现象有古籍可依,抑或者有类似的天象可参考,他都绝不吝啬自己的见解。
  此时之象,确实空前绝后。
  “回禀王上,按照历代火棘之刑的行刑过程,神火久燃不灭则代表神明怒意未消,从前大多要七日,神火才会慢慢熄灭,如今被大雨浇灭...此前确未有过此种情况。”
  陆棠鸢一眼瞪过去,这哪里是解读天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北疆王是个瞎子,让祭司描述当下情景给他。
  眼见着怀里的拓跋枭奄奄一息,他先扫视了一圈北疆臣民,各自议论纷纷却每一个人敢站出来表态,一个面色犹豫的老头踟蹰向前,分明是想要开口的,可看见北疆王那冰凉的面孔,又退了回来。
  陆棠鸢失望至极,横眉抬头,直冲北疆王的方向,臣民惧怕王上,他可不怕,所谓北疆王也不是没在单打独斗中做过他的手下败将。
  “拓跋锪霆!你没听见吗!”他甩臂一指,朝向一旁正四处望天的大祭司,但眼神仍紧紧锁着北疆王那张对自己骨血都如此冷漠脸,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那面目可憎的父亲,愈发觉得这人愚蠢又可恶。
  他拖着病体,却不甘沉默,尽全力朝着那高台上的北疆王喊去,“你们北疆的祭司已经解出天象,若火不灭就是你们的神明愠怒未消,现在火灭了,不就是昭示着你们的神明已经将他宽恕?你告诉我,到底还有何处值得你疑虑!”
  走路都累的身体,淋了雨,磕了膝盖,喊破了嗓子,他单臂把拓跋枭的上身搂在怀里,晕过去的人重似千斤,压得他半边肩膀都酸麻疼痛。
  环视四周,他发现这祭台和大崇的斗兽场竟相似至极。
  此刻他站在场上,高座的北疆贵族用各色的眼神打量着他,他浑身湿透,染着拓跋枭的鲜血,狼狈不堪的模样,同畜牲何异。
  没有哪一个部族是美好的,人性就是有许许多多的恶,大崇如此,北疆亦然,以自由著称的民族,也有虚无缥缈的“神明”为枷锁,神圣的审判祭台是他们的斗兽场,冒犯了神明的人,就可以像畜牲一样被肆意践踏。
  人与畜牲的鸿沟,无处不在。
  “我可以带他走了吗?”他已经喊不出透亮的声音,沙哑的嗓子满是愤怒和不解,像是再多说一个字都要咳出血来。
  他妄自断定了天下,大祭司可不敢轻易让自己的论断作为神罚结束的凭证,赶忙开口挽回,“陆...陆将军有所不知,如若雨水是突然而至,勉强可以说是神明所为,可这几日北疆阴雨连绵,雨水来得并无蹊跷,如此,便更像是天气打断了神罚。”
  “是吗?刚才你们的巫医同我说,红玉之盟是你们北疆最重要的盟誓,不履行红玉之盟,就是对神明最大的不敬!”陆棠鸢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将拓跋枭赠予他的那一块红玉拎了出来,举在脸前,与他苍白的脸颊对比鲜明,那块红玉此时是那样的刺眼,刺痛着他,也刺痛着北疆王,“就是因为你们不承认我与阿枭的红玉之盟,不容我们在北疆生存,违背了红玉之盟,才惹得神明震怒,阴雨连天!”
  他说完这些,就已经感受到怀里的拓跋枭有了动静,他很想告诉拓跋枭,这只是求生所言的胡话,他并没有什么共他厮守余生的想法,还望拓跋枭别白日做梦,空欢喜一场。
  可周身环境让他无法做出任何解释。
  所有人都看着他颈间的红玉,他只能继续装出一副悲戚的样子,低头抚摸着拓跋枭的脸颊,又并手为其遮挡雨水,避免雨滴流入他的鼻腔,一举一动满是细节,就像是真的相爱到无比珍惜。
  做作的演完这一切,他缓缓放下红玉,双臂抱住拓跋枭,准备上演下一出好戏,此间不小心勒到了拓跋枭的伤口,引得细小挣动,他不管,只顾自己的这出戏剧。
  陆棠鸢:“神明从我来到北疆的那一刻,就向你们表达了她的态度,只是你们愚钝不解,非要耗费人力物力架这刑台,神明只得降下暴雨再次明示,你们却还在曲解她的意思!你们这群蠢钝的人,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因为实在无法接受我,假装不懂?”
  再次抬起抬起头时,他真入了戏,眼圈红着,配上这一身染血的素白衣衫,颇有些窦娥唱冤的姿态,“拓跋锪霆,你说啊,到底是神明容不下我,还是您这高高在上的北疆王!容不下我!”
  随着这一声怒问,喉口泛出腥甜,他虽情谊虚假,但这一身病弱模样不假,情绪波动致使身体吃不消,催生一口瘀血吐出。
  血液喷溅到嘴角、下颌,被雨水冲刷,衬着苍白脸色,可怜可怖。
  他还想继续与北疆众人争辩,为拓跋枭的性命争辩,为自己的性命争辩,为他复仇的兵马争辩,可他的身体好像真的撑不住了。要不是拓跋枭躺在他怀里,他能稍作依靠,早就要向前扑倒。
  在一旁揪心的萨日终于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朝北疆王的方向行礼下跪,巫医也是与神明有联结的人,她的话此时占得了份量,“王上,陆公子所言不无道理,不如今日到此为止,如若大雨不停,神火也没有复燃趋势,那定是神明已然接受此次的神罚结果,如若不然,我们在做定夺,可好?”
  北疆王稍稍偏头,去看自己的王后,本想稍作商议,却发现王后早已捂着嘴巴泪流满面,见他偏头,也只是一双泪眼满溢祈求。
  他叹了口气,转回头,“祭司,依你看,神明何意?”
  大祭司此次没了犹豫,他已经准确接收到了北疆王的意图,“巫医大人所言极是,依臣之见,保留刑台七日,如若神火没有复燃,便是神罚结束了。”
  陆棠鸢松了口气,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人绷着一根弦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成,这根弦一松,眼前立马变得模糊。他想起身,想带拓跋枭赶紧医治,可是他眼皮忽然加了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拜托地看了一眼萨日,此后,便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三日后,陆棠鸢昏昏沉沉地清醒了些意识,但是睁不开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了拓跋枭和萨日的声音。
  他听见萨日的不解,“那天你昏过去了不知道!他可护着你了,他说你们的红玉之盟是真的!怎么会是不喜欢你?”
  “我也错以为如此。”拓跋枭的声音闷闷的,“可他勒得我好疼,我马上就清醒了,他只是在自救,心思不在我。”
  “啊…好吧,他好可怕。”萨日泄气一般,捣药的声音都弱了,“那他现在更不可能喜欢你了,你就剩一张脸俊俏些,现在满身疤痕,脸颊和脖子上也有,可怎么办才好。”
  “有疤痕怎么了!疤痕也很漂亮。”拓跋枭的声音渐渐近了,他握住陆棠鸢的手,拇指从衣袖里探进去,抚摸陆棠鸢小臂上的箭伤,“他也满身疤痕,你没见过,你不知道那有多漂亮。”
  “诶?”萨日正想吐槽,却发现异常,“陆公子耳朵红了!他耳朵红了!是不是醒了?!”
 
 
第58章 喜欢你
  被戳穿,还是被医术高明且心直口快的萨日戳穿,陆棠鸢实在没什么继续装死的必要,他本想为自己狡辩一句,可睁眼才发现,只有自己陷在方才的尴尬里,两个人的眼里都冒着星星,对他的醒来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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