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他是……来自外面的人。”温时以从队伍末尾走上前,毕恭毕敬地答道。
“科学官,你确定吗?”莫森问,眼神随之一动,落在了下方。他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然后说:“怎么给客人绑住了手?”
“他厉害得很,”方羽气呼呼地告状,“今天还打到我的手了。喏,你看。”
莫森细细嗅过方羽的手臂,深吸一口气,缓慢呼出:“那就先绑着吧。”
方羽堂而皇之地表示:“我想杀了他。”
然而,莫森却没有同意,视线盯着闻奚,笑容满面:“小雨,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首先当然是得好好招待,尽地主之谊。客人,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
闻奚也不客气:“我想去甲板。”
“……甲板?”莫森似乎很是疑惑,“你知道那儿有些什么吗?”
四下一片嘲弄的笑声。
这时,只见又有宪兵来报:“报告城主,外面又有一个陌生人求见,他说他从外面来的,好像是来自什么……雨泽。”
得到许可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闻奚的视野中。
闻奚眼皮一跳,竟然是陆见深。
在钟楼时,闻奚同意他离开,就是为了让他先去掌握更多的情报。但怎么也没想到,二人很快就在这里重逢。
陆见深似乎打过架,颈上有一条细小的伤口,衣裤也有些凌乱。此时他也被铐住双手和双脚,垂眸与闻奚的视线相撞。
闻奚疑惑地看着他,无声地问他“你怎么也搞成这样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莫森站起身,顺着金色的台阶缓缓往下,“竟然能有两位客人大驾光临。”
他们一样的穿着已然说明了互相熟识。
陆见深沉声道:“我们来自雨泽基地,是想与沙舟基地取得联络,商讨作战计划。”
莫森听完,却爆发出笑声:“作战,为什么要作战?”
陆见深的眸色沉静。
莫森张开双臂,像一位封建帝王般睥睨殿中:“我们的船上拥有一切,有世界上最纯净的水,最坚硬的金子,还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我们就在世界的尽头,又有什么样的生物足以撼动这样完美的生活?”
坐在周围的贵族们纷纷拍着桌板,充满节奏地附和。
场面震撼而滑稽。
“倘若真的如你所言,”闻奚奇怪道,“那为什么还要限制下城区的人口?”
回应他的是周遭爆发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一位贵族嗤笑不已:“下城区?我们拥有的资源与一群燃料有什么关系?”
莫森摆摆手,停在闻奚面前。眼神经过他的脸和身体,言语极具诱惑:“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你也可以拥有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事。”
“不行。”陆见深冷漠的回绝。
闻奚瞥了他一眼,遗憾地叹气:“可惜我天生喜欢担心,无福消受。”
莫森的眼神逡巡在二人之间,摆出亲和力的笑容,朝闻奚挑眉:“你们两个是一对吗?他上你,还是你上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闻奚笑眯眯的回应近似挑衅,立刻引来了周遭宪兵的不满,齐刷刷向前一步。
这时,一只朝上的手心伸向前方,温时以微微躬身,十分礼貌:“城主大人,请允许我打断一下。我认为,这两个人非常适合我们的基因改善计划,他们是外来者,而且漂亮、健康,将会有助于繁衍。”
闻奚眉心一跳,不知道这个姓温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莫森似乎被提醒了,思索一番后,遗憾地点了头:“科学官说得很对,基因改善计划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与这个相比都只是芝麻绿豆而已。”
温时以正要起身,却见莫森的笑容逐渐狎昵:“所以,必须要验证一下,他们是不是真的健康。你说呢?”
一只手搭上莫森的肩膀,方羽笑嘻嘻地出主意:“城主说得对,我倒觉得不如让他们示范一下。底下那个房间可好久没有客人了,今天是个庆祝丰收的日子,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周围的富人们一听,纷纷双目放光,来了兴致。欢愉的笑声充满了殿堂。
闻奚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视线正在寻找最近的武.器,却一眼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一群宪兵将二人团团围住,似乎稍有异动,就会立刻扫射。
大厅中央的地板忽然打开,一个不透明的玻璃房缓缓升上地面。莫森亲自打开了门,做出了“请”的动作:“放心,我们很注意隐私的,绝对不能直接看见二位。”
冰冷的枪口抵上二人的后颈。
闻奚和陆见深一前一后地进入了玻璃房。一把镣铐的钥匙被宪兵丢了进来,随后门被紧紧关闭。
狭窄的正方形空间四周贴满了大尺度的画面,色调夸张诡异。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床,左侧立着有绳套的十字架。此外,还有一个嵌在玻璃墙中央、正对着床头的摄像机。
闻奚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森真正的意思。
玻璃屋外,一名富人插话道:“城主,前几天抓住的那两名刺客是不是还关在下面啊?”
方羽语气嫌恶:“两个E舱的奴隶而已,这会儿都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鼠啃干净了。”
哄笑声在玻璃房内显得无比遥远。
闻奚却忽然一僵,视线茫然地向下。
玻璃正下方,蜂窝般的绿色眼睛像一簇簇幽灵,伴随涌动的黑浪聚在若隐若现的骸骨上,发出“吱吱”的叫声。还有牙齿窸窣地碰撞,像在无穷尽地啃噬着什么。那些鼠群的绿眸随着上方的声音注视着闻奚,仿佛贪婪地等待着食物。
玻璃上有一道明显的闭合口,只要启动一个开关,他脚下的整块地面就会立刻塌陷。
闻奚的脑海变得有些茫然。
他意识到有一种被他遗忘已久的恐惧从神经深处钻了出来,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理智。冰冷和苍白同时淹没了他,哪怕是被镣铐磨伤的手腕此刻也毫无知觉。
但他没有办法。
手脚处先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仿佛有什么禁锢被轻柔地摘除。但强烈的警觉将他的视线固定在玻璃下方,无法挪动分毫。
“闻奚。”
他听见了陆见深的声音,也嗅到了他的气息,但这毫无帮助。
陆见深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别怕,看着我。”
第037章 第三夜 05
文/漱欢
昏暗的光线从墙面角落爬出,将二人贴近的身影衬托得暧昧缱绻。
“闻奚。”唤他的声音近乎安抚。
闻奚被迫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明明很冷,却逐渐让他叫嚣的神经细胞趋于平息。他慢慢找回触觉,顺着陆见深的衣袖攀上他的手腕。
捏在下巴的力度顿时松开了,却被闻奚顺势勾住手指,紧紧缠住。
闻奚勉强勾起嘴角,笑音苍白:“我上一次见到这么多老鼠,还是在发现家人尸.体的那一天。我打开屋子的时候,那些东西像黑色的劣质油漆黏得到处都是,把一切都啃干净了。”
很多年前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他却很快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他看着陆见深,语速很快地补充:“我没有害怕。只不过是有点恶心。”
陆见深凝视着他,低声提醒:“不要往下看。”
他微微低头,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轻蹭过闻奚的耳廓,在冰冷的空气中柔和地落于皮肤。
昏黄的视野中,闻奚下意识地维持着仰头的姿态,不动声色地问:“你想亲我吗?”
他的视线越过陆见深的肩膀,望向那个嵌在墙体中央的摄像机。摄像机上下摇晃,发出“滋”的声音,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似乎在催促。
陆见深顺着他的目光侧过头时,嘴角忽然轻微一疼。像是被哪儿来的野猫咬了一口,齿尖没有太用力,只是寻思来逗着玩。
但紧接着,干涸却柔软的唇瓣稍稍离开,又贴了过来。
那双平淡如水的眼眸终于闪过一丝错愕。
闻奚松开他的手指,转而环上他僵硬的的脖子,对忽然升高的温度感到讶异:“你不会不知道他想把我们关在这里干什么吧?”
“繁育,示范,”陆见深精准地找到了回忆中字眼。
他皱了一下眉,不太明白这是哪里来的诡计,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以前我在的地方也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只是知道自己的死期,想要找点乐子,”闻奚似有若无地贴着他的侧脸,气音柔软戏谑,“或者说,很多时候他们自己不行,所以只能靠一些手段来折磨别人,或许能让他们再产生兴致。”
“以前?”陆见深看着他。
闻奚抬抬嘴角,似乎示意他有所动作。
他迟疑片刻,或许是被摄像头的持续闪烁警告了,于是低下头,慢慢靠近,嘴唇短暂地碰触着闻奚的唇角:“……像这样?”
只是单纯的没有任何情.欲的“触碰”,像极了石头撞棉花。
闻奚震惊道:“你不会真的是个处男吧?指导手册都没读过?”
陆见深微微皱眉。
遥远的哄笑似乎在玻璃房外发生,紧接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旋钮打开,碎金屑如雨般飘落在二人身上。
但这明显还不足以蒙混过关,否则摄像机不会再次发出电流声。高悬的警报亮起,威胁着动作生疏的二人。
闻奚苦思冥想着成人读物中的东西,感觉第一次实践下来,亲嘴这件事似乎和想象得不太一样。他的脸色莫名发烫,好像细胞都在跃动。但开玩笑,他怎么能表现出胆怯?
他这时只能将信将疑地鼓励陆见深:“对,就是这样,还可以再深一点……唔。”
柔软的气息钻入了唇瓣,亲吻的力度忽然大了起来。冰冷的手指无师自通地按住闻奚的后颈,让交换的呼吸逐渐加深。
“喂,该死……你到底从哪儿学的?”闻奚短促地呼吸着,狐疑的目光巡过那张俊美清冷的脸。兴许是光线,温度,或者不够平稳的气息,让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也泛起一丝涟漪。
闻奚一把推着陆见深来到床边。
老旧的床垫下陷,发出“吱呀”的声音。闻奚背对着摄像机,掌心撑着坚硬的胸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见深。
陆见深也看着他,在良久的沉默中低声道:“不对吗?”
闻奚被他纯正的疑惑震了一下,不由怀疑起这话的真假。要是真的,刚才的动作怎么好像挺有技术含量?要是假的……陆见深有什么必要骗他?
但嘴角的疼痛和渗血的铁锈味正提醒着闻奚,他们两个的水平确实是卧龙凤雏,相差无几。
床头的小灯照着凹陷的枕头,闻奚的手指拨弄着枕边的碎发,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拢,眼神暗沉:“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我很不喜欢这种任人鱼肉的感觉。”
长发贴着闻奚的脸颊,几缕散落下来,扫过陆见深的颈侧。
闻奚感觉到身后的红光又闪烁了几下。连带着地板玻璃的那道缝隙也发出震动,暗示着威胁。
他听见陆见深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闻奚单手碰了碰右耳的圆片,近乎蛊惑般地压低声音,“你不会以为,外面那些家伙只想看我们亲嘴吧?”
陆见深的瞳孔产生了一丝裂缝。
闻奚俯下身,手肘下压:“那么多人看着,总要整出一些合适的动静。”
衣领往下,露出了一截光洁好看的锁骨。细长的手指在经过时,若有若无地敲击了三下。
闻奚对此胸有成足,毕竟七队这套新编暗号他可是学了一路。
然而,陆见深的反应很迟缓。
他沉默了一阵子,才说:“如果掉下去的话,我可以——”
闻奚又敲了一次,打断了他的主意。
摄像机再次闪烁的同时,放在两侧的手忽然搂住闻奚的腰,然后就着拥抱的姿态将他带起了身。
闻奚顺势再次亲吻他的唇角。
与之前的不同的是,一些无法探寻的侵略性让闻奚瞬间察觉到危险,后颈立刻绷直。然而陆见深仿佛已经预知了他的反应,一个极轻的亲吻落在他的额头,然后是鼻尖。
闻奚一怔,眯起眼睛,主动将距离拉近了几分。
双腿被托着抱了起来。如同非要争个高下一般,二人一路纠缠到摄像机的正下方。
偶尔睁眼抬眸时,闻奚却分辨不清陆见深的神色。他只知道血的味道在衰减,取而代之的是别的什么东西,让心脏的位置多出一分酸涩。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对着耳机中的那个声音问:“你想亲我吗?”
对方回答:“如果可以的话。”
他在虚空中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却只能等来风的途经。但他那时只有暂时的失落,从未因为那个没有实体的声音不能亲吻自己而感到不安。
但此时,真实的触感却让他的胸腔变成了一杯摇晃的水。洒了不好,停下也不好。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闻奚喃喃自语时,眼睛因为窒.息感而轻微变红,鸦羽扫开潋滟水光,露出深重执着的冰山一角。
陆见深听见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他很少会看见这样的闻奚——去除了那些不着边际的玩笑的,不加掩饰的,真实的。
好像有一些碎裂的痕迹只有偶然在黑暗中才能窥见,但也充满了危险。但凡越过,就会产生无法控制的后果。
闻奚忽然僵住了。他感觉到陆见深冰冷的手指钻进右耳,触碰了一下那枚圆片耳机。是克制的,不加任何挑逗的,安慰。
即便如此,冷硬的耳蜗与温暖的唇齿形成强烈的反差,像洪流迎面相撞,产生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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