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忽然传出动静。
“濛濛姐?”科斯卡立刻往外走。
夏濛濛背对着他们,正呆呆地看向走廊尽头。
一个矮小的黑影站在半开的木门后,发出了轻柔的声音。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妈妈”。柔软轻糯,像一个女童在说话。
随后,那个黑影向外走去。
夏濛濛似乎怔了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等一下,濛濛姐!”科斯卡一边喊,一边追。
闻奚他们也立刻跟上了。
木门后的世界,却和之前黑暗的区域完全不同。
笔直的石头路穿过茂密的花园,灰尘在温柔的灯光下如同一层薄纱。
岔路口立着的铁牌还清晰可见,路面通往废墟一般的建筑物。
在他们的脚下,石头路两侧,以及隐藏在花园路面和墙面的各个角落,置入着一盏盏小夜灯。不算是明亮,但基本够用。
萧南枝立刻反应过来:“发电机还在运行,说明这里还有人活着!”
闻奚看见她眼中掠过的兴奋,低声说:“或许吧。”
他们跟着夏濛濛的脚步,一路穿过花园,来到了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
灯光愈发昏黄,却能照见四周壮观的彩色琉璃窗。蓝绿色的光点镶嵌成一朵繁复的花,从一扇扇高窗盛开到尽头,簇拥着一具高大的十字架。
“原来是座教堂啊。”闻奚望着它,眼神搜索了一圈,却没能从周围寻找到一些有人来过的线索。
李昂从杂草堆中抬起脚,却被绊了一下:“这都是些什么——”
薄如纸张的东西轻轻勾住了他的脚,网状的纹路却令人一愣。
于此同时,又是一声极轻的“妈妈”。
闻奚循声望去,只见那道矮小的人影正在十字架下方。
琉璃窗映出了一截人影,但在暗淡的光线下分辨不清。
“你别怕,”夏濛濛朝着那个人影放轻了声音,“你等着,我过去。”
她顺着石子铺成的小径往十字架的方向挪动,还时不时出声安慰对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你别动。”
那个人影微微颤动,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真的站在原地没有再移动。
直到夏濛濛靠近时,那个人影才往十字架后缩了缩。
“别怕。”夏濛濛将枪挂在身上,朝对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武器。
得到默许后,才再次缓慢地尝试靠近。
十字架的位置比较高,需要爬上花岗岩的台阶。夏濛濛一脚踏上时,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没有回应,却小声重复着“ma...ma”的字样。
然而在两个音节中间却像掺着杂音,有一丝异样。
就在夏濛濛看清了那个人影的同一瞬间,她也听清了那个杂音。
是极其轻微的“嘶”声。
是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后,夏濛濛的心跳一沉,反手去握枪。然而一条细长的红色信子却突然朝她袭来!
“砰”的一声闷响,一颗小石子儿准确无误地划过了那条信子,将其瞬间切开。
不远处,闻奚揉了揉手腕。
“这弹弓果然是给小孩子玩的,没意思。”
下一秒,众人都清晰地听见了一声重复:“没意思。”
天真柔软的声音从十字架的方向传来。
夏濛濛持着枪,紧紧地注视着那个方向,同时慢慢后撤。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怪物。
一条巨蟒形态的异变生物。
准确地说,丑陋的肉瘤和凸起的血管几乎撑开了它的前半截身躯,但好像有一张薄薄的人皮罩在它的身上,让它从影子上看起来像一个人类儿童。
脊背上还有一纵黑色的羽毛,在深红的鳞片中央显得坚硬锋利。
而那断掉的信子很快又跟肠子异样往外冒了一节,根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圆点,像一层颤动的蠕虫。
它的粗细与人类一般,长度大约是两到三倍。
夏濛濛没有思考的时间,动作利落地朝它的方向连开三枪,而后翻身退开。
然而下一秒,那东西却消失在了视野中。
周围一片寂静。
闻奚侧过眸,只见李昂一阵窸窸窣窣、欲哭无泪。他手里捧着地上的“杂草”,艳丽的纹路在表皮呈浅红色。
而这整个地面全都铺满了厚厚一层同样的蛇蜕。
李昂吞了下口水,指了指上面。
闻奚还来不及抬头,耳边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风声。
两道激光枪的声音同时迸发。
紧接着几块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蛇蜕堆中。是刚才那条巨蟒,被激光凌空切成了数块。
科斯卡和夏濛濛警惕地抬着枪,慢慢退到三人周围。
深红的表皮和绿色的血液混作一团,染深了周遭的蛇蜕。而众人也看清楚了,它身上笼罩的那层皮——是一张干枯的人皮。
科斯卡当即再次反胃。
李昂长呼了一口气,软酸的腿脚总算可以动一下了——但或许是大腿过于紧张,他脚腕一软,直接摔倒在了蛇蜕堆中。
手下意识地撑在脚下,却摸到了别的东西。
他们刚才一路朝十字架走过来,偏离石子路后,进入了这一片仿若方形的“杂草”堆,连脚踩上来都是嘎吱的声音。
李昂的手从厚厚的蛇蜕堆中抽出来时,却连带出几根白色的骨头。
科斯卡嘴角一抽,抢过来把玩:“嘿,这倒霉玩意儿,过几天还不是变成骨头,牛什么啊。”
李昂毫无温度地看向他:“这是人骨。”
科斯卡的手一顿,骨头落了下去。
闻奚用脚尖拨开前面较薄的蛇蜕,刨了半天才终于看清了。
这蛇蜕之下,密密麻麻的,全是白骨!
“至少有三四米,全都压实了。”李昂粗略估计道。
闻奚问:“能看出来死亡时间吗?”
“我又不是死亡记录仪,”李昂抱怨了一句,扭头看了看,“这肯定十年起步啊。”
科斯卡颤声问:“这鬼地方……真的还有活人吗?我、我们要不去找一下发电机?”
他试探性地看向闻奚,后者却笑眯眯地说:“如果十几年都没吃到新鲜的,你猜这些东西饿不饿啊?”
科斯卡:“……其实听说蛇肉还挺香的,不如咱们整几条烤一下?”
众人想到那个画面,不由都产生了几分反胃。
突然,一道黑影从闻奚的脚边钻出,“嗖”一下死死卷住了他的脚腕。
闻奚整个人像被抓住的猎物拖拽在蛇蜕中。
隐约间能看见一道暗红的背影。
但却不是蛇皮,而是一件红色的大衣——
那衣服罩在蛇身上,几乎要被撑破,显出诡异的肉瘤形状。
闻奚想抽出一把短刀,整个人却被突然倒吊了起来。
细长的蛇尾将他和十字架缠在了一起。冰冷锋利的鳞片贴着脚腕柔软的皮肤,很快划出了血痕。
从衣服中冒出的蛇头也和之前那只一样笼罩着一层人皮,头顶还生有一簇鸡冠似的肉扇。此时正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吐出长信。
“砰砰砰”——
夏濛濛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闻奚心脏一紧:“……你看清楚一点。”
夏濛濛说:“挺清楚的啊。”
说完,她朝着黑漆漆的十字架方向又是砰砰几枪。
许是哪一枪打中了,纠缠住闻奚的蛇尾骤然一松。
闻奚顺势朝后一个翻身,正要摸刀时却发现兜里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刚才在拉扯中遗失了。
巨蟒与他对视了一秒。
“别动啊。”闻奚忽然开口。
“嘶——”
巨蟒发出了捕猎的信号。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从它的颈部一闪而过。
头颅与身体分家,从十字架上骤然摔下。
闻奚勾起嘴角:“都和你说别动了。”
十字架前,陆见深安静地站在那儿,用衣袖抹去了刀背的血迹。
他从花岗岩上跳下来,似乎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出来了?”
闻奚还没开口,科斯卡大声道:“队长,我们实在是舍不得你啊。尤其是闻奚,他哭着喊着要来找你啊。”
闻奚:“……?”
陆见深沉默了几秒,忽然看见闻奚笑了。
他的长发束起来之后,显得清楚利落。弯起眼睛时,却仍然是一副纯良的笑脸。
“对啊,”闻奚轻轻吸了下鼻子,“但是我腿疼。”
他提起左边的裤腿,本意是要露出那道细长的伤口。然而因为刚才被蛇尾缠住,此时比伤口更触目的则是几圈红色的勒痕。
几个的小鼓包从勒痕周围蔓延开。
“有微量蛇毒,”李昂凑过来看了一眼,“简单,打个血清,全都挑开把脓血放干净就行。”
他从背包里拿出基本工具,然后准备戴上眼镜。
陆见深朝他伸出手。
李昂:“?”
李昂思考了两秒,将刀消毒后递给了他。
陆见深蹲下身,单膝压在地上,抬头看了闻奚一眼。
“你们不应该出来的。”陆见深说。
闻奚拖着声音:“对对对,我们拖你后腿了,就不该——疼疼疼!”
陆见深左手拿刀,右手掐着闻奚的脚腕。
他的手掌有些冷,动作却很快。
等闻奚反应过来时,几个脓包已经被挑开了。
但这还不够,陆见深拇指往下,按压住周围的皮肤,尽量将脓血清理干净。
“没有绿色的感染液。”闻奚见他不动,不耐烦地提醒道。
陆见深却没理会。
他的力气很惊人,只是单纯地抓住脚腕,就已经让人无法动弹了。
“忍一下。”陆见深低声说。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
闻奚忍着声,手指掐着陆见深的肩。他丝毫没有收力,但陆见深也没有反应。
创口处理干净后,李昂递来绷带。
陆见深的动作轻和仔细,在碰到小腿时,冰冷的触感让闻奚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没事的。”陆见深低声道,如同安抚。
闻奚抓着他肩膀的手不由又重了几分。
他缠绕绷带时,几缕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侧脸,落在了他的肩上和后背。
闻奚俯身撑着他的肩膀,脸庞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却只是轻轻擦过。
“这是什么?”闻奚双指从地上勾出了一团纸。
不远处,巨蟒无头的尸.体和那片暗红的衣物安静地躺着。
还有另外两团纸从衣物兜里落了出来。
陆见深将闻奚挽起的裤腿松下,然后站起身正要走时,被闻奚抓住了。
准确地说,闻奚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上,像找到了一块可以倚靠的石头。
陆见深退开了半步,手扶了他一下。
闻奚打开纸团。
那是一张已经干黄的纸,上面画着一片森林——
不,不是森林,而是一片人形的东西,更像是风干的人皮。一簇簇,一丛丛地竖立在一起。
而另外两团纸上,一张画着一只巨蟒,另一张则是一家三口的肖像画。一个可爱无辜的笑脸在年轻男女中间,洋溢着幸福。
这三张纸的右下角和之前那份《紧急疏散计划》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署名:赵静。
“赵静……到底是谁啊?”科斯卡苦思冥想,“男的女的,死了还是活着?”
萧南枝翻开那件外套,照明器细细扫了一遍,停留在袖口那个绣上去的“静”字,轻声道:“应该已经不在世了。”
闻奚念了一遍“赵静”的名字,抽出了那张画着巨蟒的图,奇怪道:“这条蛇怎么和我们见到的不太一样。”
画中的巨蟒没有彩色的鸡冠,却有艳丽的羽翼。同时头部像一颗巨瘤,腹部非常突出,还耷拉着一团肉。
旁边标注着比例尺。
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体积比他们遇到的巨蟒还大三倍。
“我们不会碰到这个家伙吧?”科斯卡的眼中充满希冀。
闻奚没有回答,转而问陆见深:“你那边有收获吗?”
陆见深说:“没有幸存者。”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盘录像带,指了指白条上的签名:“赵静。”
“从哪儿发现的?”闻奚问。
陆见深说:“图书馆。”
李昂来了兴趣:“哟,这里还有图书馆呢?”
陆见深说:“在教堂后面。”
十字架后的那扇琉璃窗,就是两栋建筑的分隔。
就在李昂还要开玩笑时,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
像是沉睡已久的东西被意外唤醒,连带着整片蛇蜕堆都开始颤动。
“都都都是蛇啊——”科斯卡做出了绝望的口型。
夏濛濛顺势踹他一脚,让他立刻吸引了蛇群的注意。
闻奚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把枪塞进了他手里。
陆见深握着一把短刃,加入了战斗。
闻奚干脆带着李昂和萧南枝爬上了十字架,从高处往下观察着战场。
但实际上,蛇群和人的动作都很快,缠斗的位置也一直在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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