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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鸟难囚/暗目欲明(近代现代)——土豆烧鸡腿

时间:2024-07-16 10:53:34  作者:土豆烧鸡腿
  李闻虞脸上后知后觉泛起一点红晕,摇摇头,语气像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念课文:“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你知道吗。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裴新这下是真笑了,重新大喇喇地坐在了沙发上:“你这是用从来听来的话来教育我呢。”
  李闻虞一本正经:“古德立安说的。”
  裴新点点头:“说得挺好。”
  李闻虞推了推他:“知道说得好你还不去试试看。”
  裴新感觉有点不对劲,借着台灯一看,才发现这人的脸已经全红了。他伸手去掰李闻虞的脸想凑近看看:“你喝醉了?”
  他想,这酒的度数是比普通啤酒高一些。
  李闻虞只是有一点头晕,站坐都很稳,除了脸红其它看起来很正常。他躲避着裴新的动作,语调也很平稳:“没有,我就喝了一瓶而已。”
  他看着裴新的脸,忽然笑了一声,做了一个土掉牙的猜测:“你不会就是因为受了伤不能再弹琴,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因为不能实现梦想,所以成了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精神病。
  裴新静静地看着他,碎发遮盖住一点眼睛,但仍旧清明,深情在眉,孤意在睫,很淡地笑了一下:“你把桌上那两罐酒喝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如果今天晚上之后你什么也不记得,那当做一晚上的朋友,随便聊聊天吧。
  李闻虞似乎被挑起了一点隐秘的好奇心和胜负欲,他拿起一罐酒拉开瓶盖,仰起脖子大口大口喝起来。大片薄荷气味在口腔里炸开,李闻虞很快喝完了一罐。
  他又打开另外一罐,他觉得这酒喝起来就跟饮料差不多,总之不是什么有挑战性的事情,然后又是一饮而尽。
  最后一口,他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有水珠顺着唇角流向脖颈,最后消失在衣领中。
  他把空易拉罐放回茶几上,嘴巴里还鼓鼓囊囊,像一只在储存食物的仓鼠。
  “你可以说了。”李闻虞一下子喝了太多水,其中一罐是冰镇过的,肚子里有点不太舒服。
  裴新看着他这样实在忍不住笑,脑袋懒洋洋地往沙发背一仰,无所事事地看着天花板,喉咙里发出几声细碎的笑。笑过之后,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跟你的情况差不多,教我弹琴的人不教了,我也就不再弹琴了。”
  李闻虞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大冬天喝了两大罐水进肚子,这人就这么两句话敷衍自己。他继续问:“那教你弹琴的是谁,为什么不教了?”
  裴新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我妈。”
  李闻虞一愣,没再问了,但裴新停了两秒后继续说起来:“我四岁的时候我妈就教我弹琴,她是个很有名的钢琴家。她教我到十一岁的时候,忽然说我不配弹钢琴,以后不许我再弹钢琴。”
  灯光太暗,李闻虞没看清裴新的表情,他下意识摇摇头:“怎么会,你妈妈是个有名的钢琴家,怎么会不希望后继有人。”
  “后继有人,”裴新很玩味地重复了这个词,语气像嘲讽,“可能她打心眼里觉得我不配继承她,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
  李闻虞呆了呆,似叹息般开口:“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他脸上越来越红,火烧云一般一直蔓延到衣服遮挡的地方,暖色灯光下更加明显。
  裴新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确信他已经喝醉了:“她从我出生就想掐死我,可惜没成功。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四岁时,她一见面就教我弹琴,那时我甚至不知道她就是我母亲。”
  黎簌那时还很年轻,是国际知名的钢琴演奏家,也指导过很多优秀的学生。但在裴新的教导上,她是格外急于求成的,因为她打心眼里不相信自己和那个男人的结合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教裴新弹琴,只为了证明他绝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但事实证明,裴新是有天赋的,而且异于常人。从发现这件事情之后,黎簌终于愿意把裴新留在了身边,仿佛终于接受了这个代表自己失败人生的种子。
  直到十一岁那年,黎簌和裴平津的关系再一次恶化,她把裴新赶出了居住的别墅,让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裴新的记忆里那是个很明媚的午后,别墅的花园里蝉鸣声不止,和他手里流泻出的琴声一样清晰生动。
  后来黎簌和裴平津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黎簌一向很少笑,但不管笑与不笑,她都是个美人。那天她却笑着,只不过笑得疯狂,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抓起沙发旁的台灯愤怒地将钢琴砸烂。
  台灯的碎片四处飞溅,每一片都让年幼的裴新胆战心惊。
  裴新练习了很久的那首曲子没有弹完,琴声从此在他的生命里戛然而止。
  黎簌扯着他的肩膀将他裴平津一起往外推,她歇斯底里地对裴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手根本就不配弹钢琴,你们父子都一样恶心!”
  后来他从王叔的口中得知,那天黎簌的表情,大概就跟他出生那天差不多。
  黎簌刚生产完时,护士抱了孩子给她看,谁知原本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发狂般死死掐住孩子的脖子。在她眼里,这个孩子是她失败婚姻的象征,是一个值得憎恨的对象,是对她人生的诅咒。
  唯独不是她血脉的延续,不是她爱的寄托。
 
 
第二十七章 常青
  李闻虞热得脑子像烧着一团乱糟糟的火,但他仍然在认真听裴新讲话。
  裴新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话声音也淡,淡到李闻虞怀疑他只是在编故事给自己听,但他又觉得裴新不是一个会编故事的人。
  李闻虞眯着眼睛盖棺定论,受伤不会让人变态,得不到爱才会,豪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忍着脑子里的热意问:“后来你就跟你爸一起生活了吗?”
  裴新没回答,坐直了想找点水喝,但酒都被李闻虞喝完了。他用很随意的口吻说:“是啊,我这样都是跟我爸学的。”
  李闻虞晕乎乎不明所以,只顺着他的话去问:“哪样?”
  下一秒,他被裴新压住,脑袋重重地砸到皮质沙发上,后颈冰凉一片,但刚好缓解了他的一点热意。
  裴新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落下了一个吻,那吻又热又烫,比夏季还要潮湿高热,好像要干脆把人的水分蒸干似的。
  李闻虞很呆滞地被汲取水分,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能感受到面前的重量的热气。
  一个浅薄的吻结束,李闻虞张着嘴巴呼吸,胸前剧烈起伏着,裴新单手撑在他腰边,露出个得逞似的恶劣笑容:“就这样。”
  他跟母亲学会了弹钢琴,跟父亲学会了上床对象可以不分男女。
  从他住到裴平津的别墅那年,就发现裴平津会往家里带不同的男男女女回来,这并没有刻意显露在他面前,但也没有隐瞒。
  那些人里有自荐枕席的,也有虚与委蛇的,有被逼无奈的,甚至还有宁死不从的。
  裴新全都冷眼看着,逐渐司空见惯。所以十八岁的他已经恶劣得很老练,知道威胁,知道摧毁,知道粉饰太平。
  如同此刻,他看着眼前脸颊通红,一双眼睛像浸了水似的,难得乖巧的李闻虞,心里也并没有什么柔软,只有邪恶的摧毁欲和占有欲在疯狂滋生。
  李闻虞躺得脖子僵硬,想翻身,被压着起不来。面前的的人像一棵大树似地压着他,看上去仿佛冬天的风雪一样藏着肃杀的气息。然而李闻虞敏锐地从他的眼睛,躯干里闻到了一点点枯萎的味道。
  不对,是很多很多。
  李闻虞摇晃了一下浆糊似的脑袋,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腰,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裴新…不要枯萎,要做亭亭常青树。”
  裴新在他的这点触碰下彻底僵住,四周静谧非常,连电视机都只发出一点细如蚊蝇的声响。半晌,裴新忽然很低地笑了一声:“你又拿你作文里写的东西来教育我?”
  李闻虞看着他,很诧异的咦了一声,只是语气仍旧很呆:“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作文里的?”
  裴新勾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唇角勾起个促狭意味很浓的笑:“三楼几个班里谁没看过两眼你的范文,小李白。”
  李闻虞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但大概也能听出这是在调侃自己,他的脸更红了一点,嘴里嘟囔了两句什么话,然后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裴新凑近听,只听见“喝水”“卫生间”之类的字眼。他先指了指左边:“卫生间往那边,”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右边,“喝水在这边,厨房里。”
  李闻虞站起身,身形摇晃,膝盖一下子撞上了茶几桌角:“嗷。”
  他痛得直哼哼:“怎么那么黑啊,开灯呀。”
  裴新看着他跌回沙发上,无奈地站起身去开灯,“啪”一声,整个客厅瞬间亮了起来。李闻虞被刺得眯着眼,这才满意地起身,但走路仍旧摇摇晃晃。
  裴新干脆过去扶他:“往左还是右?”
  李闻虞抬眼看他,不假思索:“都不往,我要回家。”
  裴新忍不住笑,干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往房间里走。李闻虞全身软绵绵没力气,只能嘴里囫囵“诶诶诶”着,挣扎的幅度约等于无。
  李闻虞被扔到一张大床上,他坐起身来,睁圆了醉醺醺的眼睛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这是哪儿啊?”
  裴新瞥了他一眼:“你家。”
  李闻虞就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裴新弯腰,双手撑在床沿和他平视:“你在这待着,我去给你倒水。”
  李闻虞还是不说话,连眼睛也不眨。
  裴新朝他额前的碎发吹了一口气,露出一双难得呆滞的狐狸眼,他又笑了下,逗小孩儿似的:“知道了吗?”
  李闻虞仿佛忽然醒过来,一摆手差点打到裴新的脑袋:“知道了。”
  裴新往后仰了一下躲开他作乱的手,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嗤笑了声:“酒量真差。”
  他从厨房里倒了杯热水出来,路过冰箱时像忽然想起什么,拉开了冰箱门。冰箱里东西不多,只有几瓶饮料,他从里面翻出一罐蜂蜜,搅了一勺放进水杯里。
  再回到房间时,李闻虞已经窝在床上睡着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因为身体卷曲着,露出一块白皙的后腰,身上那件灰色毛衣松松垮垮,人在睡梦中越缩越紧。
  裴新将蜂蜜水放在床头,把人抱着放到床中间盖好被子,自己也靠在床边坐着。夜色黯淡,房间的窗帘拉了一半,只开了一盏台灯,线条凌乱,深深浅浅。
  他手心里握着李闻虞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很瘦,很烫。
  “喝了酒的人手都这么烫吗?”他自言自语。
  李闻虞在梦中翻了个身,但手没有挣开。裴新低头瞄了眼他线条干净的侧脸,声音不自觉放轻了点,语调慢悠悠:“我第一次给人泡蜂蜜水,你真不起来喝一口?”
 
 
第二十八章 回潮
  李闻虞的头疼得快裂开。
  他在昏暗里捶打了两下自己的脑袋才终于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抽身醒来,身上的衣服都还很完好,床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窗帘严丝合缝地遮蔽着外面的光,房间里跟晚上没什么两样。黑暗让他混沌的脑子继续懵了几秒钟,然后爬起来去找手机,摸了半天只在床头柜上摸到了一杯凉透的水。
  他也确实渴得厉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喝了一口,之后才起身往房门口走。
  拧开房门,李闻虞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光刺了下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冰凉。他打了个冷颤,扫了一圈也没看见裴新的人影,只好先三步并作两步到沙发坐下。
  好在他在沙发缝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一看时间,发现居然已经将近十点钟。
  他眉头一跳,暗叹喝酒误事,他还得去游戏厅上班呢。于是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往门口走,然而还没摸到门把手,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
  裴新拎着早餐,一开门就看见李闻虞一脸慌乱地穿鞋子,忍不住嫌弃地撇了撇嘴:“你这是干嘛呢。”
  李闻虞急匆匆抓起外套:“我得去上班,马上迟到了。”
  裴新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声音也沉下来:“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去打工了。”
  李闻虞懒得跟他多说,把外套胡乱套上跨出门:“我走了。”
  裴新表情冷淡地把其中一份早餐塞到他手里,李闻虞只感觉手里一重,再回神就看见裴新已经走了进去,正准备关门。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很快速地吐出四个字:“昨天,生日快乐。”
  裴新关门的动作一顿,冷哼了声:“你祝人生日快乐就送四个字儿啊。”
  李闻虞表情还算认真:“你想要什么礼……”
  裴新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先去上班吧,回头再说。”
  话音刚落,他“砰”地一声关上门,门风堪堪扫过李闻虞鼻尖。
  不过这个“回头”来得很快。
  今天算是年前李闻虞最后一天上班,游戏厅里很给面子的生意不错,秦叔也在旁边帮忙。人在忙碌中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李闻虞六点二十收到了裴新的短信,内容十分简洁:下班没。
  李闻虞诚实地回他快了。
  裴新:巷口咖啡店等你。
  巷口有棵特别高的银杏树,银杏树旁边开了一家咖啡店,就叫银杏咖啡。
  李闻虞到咖啡店的时候六点半,他手里捏着秦叔发的红包,隔着玻璃窗看见裴新正模样懒散地低着头看手机。
  他推门进去,门口的风铃脆生生地响,老板在前台微笑打了个招呼。咖啡店的装修风格偏极简风,但也因为春节的关系贴了红彤彤的窗花,虽然不搭,但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喜庆感。
  李闻虞坐到裴新对面,裴新仍在低头回复短信,表情看着不太高兴。过了好几分钟,老板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点单,裴新才终于抬起头,抬了抬下巴示意李闻虞随便点。
  李闻虞听老板推荐点了两杯卡布奇诺,然后才对裴新开口:“我今天必须得回家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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