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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小业(古代架空)——写作秃然

时间:2024-07-16 10:16:32  作者:写作秃然
  为什么隔了两年时间?因为一个十岁稚童,孤身徒手在乱石堆里垦一亩地的荒,给他两年时间,任谁也说不出过分。
  “村长那时特意延到开春丈量过后,才带我去办的户帖,所以里长相当于帮我推后了三年时间。加上免税的五年,到现在,里长写荒地也行写成耕地也可以。如今他写成荒地,到明年丈量时,因离我们今日立户测产不足一年,差役也不会重新核查。你现在晓得我说的了吧?我们的这一亩地,起码要到后年才用缴税!而剩下的那一亩和八分小田,甚至要到后年才会以荒地上册。”
  再往大点想,若是自己不主动上报,又无人举报,户册上,可能他们终身只有一亩下等旱地,也只需缴一点微薄的税租。
  冬冬都听呆了。
  就是说,塞给赵里长的总共七十文,其实给莫非免去了最少七八年的税,这也太值得了!
  莫非想想,又补充了几句:“瓦山里那种情况,几个村子有十几二十年没能开出新的荒地,老爷们心里也是有数的。里长大概也以为我那一亩地都是碎石坡,种不出什么东西吧。”
  差役更不会为了一亩荒地爬三四里地进去,毕竟抬头就能看到山,视线所及都是石头,有地又能好到哪里去。
  冬冬长舒一口气,高兴之余也为莫非心疼。
  当年那块荒地必然也是跟碎石坡差不离的,不然那对夫妻怎么可能给他。
  在那样的荒野里,他硬生生抠出了几分田地,当中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说起来又是你的功劳了,你一来我就好事连连。”莫非一高兴就哄冬冬。
  冬冬见他又开始不着调,扭了身不搭理。
  莫非哈哈大笑起来,冬冬也忍不住吃吃笑了。
  说说笑笑又歇了一回脚,眼见还有七八里地,莫非算算时间到县城大概未时几刻,“饿了吧?在这里吃了还是到县城再说?”
  冬冬看看路两边,也是有人来往的,再说扬起的灰大,思量着说:“我倒还好,你出力了,你吃吧。”
  “光走路算什么出力,我早上吃的饱,那就喝些水到县城再说。”他重新推起来车子,对冬冬说:“待会要是饼子冷硬了,咱们也可以去饭庄炒个菜…”
  冬冬赶紧摆手:“不不不,就着水吃一样,不费那个钱。”
  “那就要一碗热鸡汤,才十文钱。浓香浓香的,泡饼子吃再好不过了。”莫非才想到冬冬都没来过县城,光是买些东西就回去多可惜。
  “听说那个油厚,我肠腹不好就不吃了,你吃。”
  莫非无奈,原想着给冬冬补补的,他不吃买了有什么意思。
  “那算了,等你好些,再买一整只回去自己炖吧,或是炒了也行。你爱吃哪种?”
  冬冬自嘲道:“我长大这么大,不算你给的,在家只吃过三四回鸡蛋,鸡肉闻倒是闻过,吃是没有的。”
  “哦~那我们以后多买几回,轮流烧,以后你爱吃哪种,就烧哪种。”
  “要不,我们买几只鸡仔回去养吧。”冬冬终于提了出来,这也是他之前就想过的。
  一只鸡要五六十文钱,哪家舍得经常吃的?自己养几只倒是年底能打打牙祭,平日也能捡几个蛋,不用去外头买。
  “自己养鸡啊......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山边保不住。”莫非沉吟。
  以前他一个人住,没功夫照顾,现在有冬冬在家,养几只白天给他做个伴也是好的。
  莫非没有立即反对,让冬冬一下激动起来,想到自己总算能干点事,誓要劝动莫非。
  “我们扎个围栏,养在前院园子那里,平时丢些青菜叶给它们吃就行。养着它们不费劲的,我晓得你不想我干重活,几只小鸡嘛,不用背不用抱的。恩~~~听说小鸡爱吃虫子,我去挖些土龙或是捉菜虫,就当吃饱了走动走动,吃虫子的鸡可喜欢下蛋了!下的蛋自己吃也好,攒起来卖几文钱也不错。”
  莫非见冬冬越说越激动,眼里带着光,面上虽是不显心里早已同意,他就爱看冬冬这样畅所欲言的样儿,只是还想逗他多说几句,于是一直不点头。
  冬冬以为莫非也有些心动了,更是脑子转得飞快,快想想养鸡还有什么好处呢?
  “啊!咱家不是粪肥不够么?鸡粪攒起来撒到园里地里可肥了!”他拍掌又想起来一条。
  这可是于田地都有好处的,不信莫非还不同意!
  莫非果然呵呵笑起,边笑边点头。
  这是就是同意了?冬冬也笑起来,还不放心,想要莫非亲口说出来,直接问他:“那养几只呢?院子那么大,多养几只吧?不然粪肥也难攒起来呀?”
  “你还想多养几只?五只?十只?我觉得三五只差不多,不然吃的不够。”
  “三五只太少了,也没养过,万一死...了呢?养十只吧,多些伴长得好呢。”
  这又是哪来的道理?莫非好笑,“你就这么想养鸡啊,养多了怕你忙不过来。”
  “我小时候可想家里养鸡了,那时候老想着鸡生蛋蛋孵鸡......”冬冬有些怅然。
  莫非想到冬家的情况,又听他刚说自己没吃过几回鸡蛋,心下了然,于是答应了,“那就养十只吧,待会一并抓回去,以后就归你照顾它们了。”又哄他开心,“你可真厉害,没养过还能晓得这么多!”
  冬冬得到莫非的首肯,开心得恨不能立时赶到县城买了小鸡就回家,听他后面这么说,笑意淡了,闭了嘴垂下头去。
  莫非马上晓得这是问到了不好的事,后悔多嘴扫了兴,原本想逗他的。
 
 
第66章 
  冬冬也没难过多久,可能觉得为以前事伤心挺无趣的,自嘲地笑了。
  他轻轻说:“我到六岁,只吃过两回鸡蛋,还是大伯母悄悄塞的。那时看隔壁小孩喝粥,碗里卧着一个蛋,别提多馋了,做梦都想家里也养只鸡。”
  他抿了抿唇,想了想下后面怎么说:“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恩~生了冬旺后其实我娘也......只是都没保住。那时她又落了胎,外婆来看她,带了一只小鸡,很小的一只,估计才孵出来。”
  他叹了口气,说:“我外家也穷得叮当响,舅舅姨娘一大堆,田地不够,日子过得相当艰难。那会五个舅舅里,只成亲了三个,三舅母快生了,上面两个舅母有大大小小四个孩子。外婆养了几只鸡,鸡蛋根本不够吃,勉强留下几个蛋,开春孵出三只小鸡来。为了给我娘送一只,舅舅舅母们闹得不行,说我娘路过哪里,地都要刮下一层,家里防贼都没这么难。”
  好像穷苦会让亲情都淡漠几分,外婆和娘抱头痛哭的场景,仿佛又在眼前浮现。冬冬耳边也响起了外婆的话:“囡诶,莫怪娘狠心,往后,往后哥哥家的门,没轿子抬你...就别进了。”
  “我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养大它,粥紧它喝饱,床铺让给它。还去向村里阿娘阿婶们讨教怎么养鸡,只想它好好长大,以后生蛋孵出更多的小鸡。养了几天,它跟我可亲啦,跟着我到处叽叽叫,还能自己去菜园捉虫吃。”
  “有一天,我娘出来晒太阳,说让它帮忙啄啄头上的虱子......”冬冬苦笑起来,“等我洗衣回来,小鸡已经死了。我娘说是起身时发昏不小心踩到的,还让我赶紧去烧水,要把小鸡煮来吃。”
  他望向远处,悲哀地说:“不过雀儿大小的鸡仔——我晓得她也很难,是我爹不好,但是,有时真不晓得该怪哪个。”
  冬冬向莫非解释:“她弄死小鸡,并不当真是急着吃鸡肉,而是觉得,这鸡养得再好,也与她无关,所以干脆不养。为什么这么说呢?当时我心里是极恨她的,也以为她是太馋才故意踩死小鸡,而后我爹出来了,痛骂我说‘瘟神投胎的东西,好好养大,够你老子换多少酒喝?这点事都做不好,倒不如坐死的是你’......”
  “你懂了吧?那只鸡如果能养大,有我爹在,也是等不到它生蛋孵鸡,扩大成群的,只会被他迫不及待拿去卖了打酒喝,我们娘仨谁也别想沾到一根毛。”
  “我娘是早就看出了这点,但她只想着‘我吃不上的,凭什么便宜你?谁都别吃’,根本不会试试如何从我爹手里保住它,全然没有想过我和冬旺需要。”
  莫非老早就明白,这夫妻俩根子都不太好。
  一个自私且懒惰,一个奸猾而不勤,凑到一块,只苦了年幼的孩子。
  若换个另一半,性子强硬,有主见的,能拿捏得住对方,日子尚不至此,孩子也不至养废了。
  冬永兴是最可恨的,不但自私懒惰,还好脸面,为了掩饰自己的懒惰,每日装模作样到田地里划拉。至于草径锄没锄断,土地翻没翻好,只当别人眼瞎看错。反正一样是穷,何苦卖力?
  王新杏也可恨,同样也是可悲的。她遇人不淑,摊上冬永兴这么个丈夫,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又无长辈督导,于是跟着冬永兴软烂下去。
  这世道,想要她一个女子去与丈夫抗争,勤恳撑起小家,虽说肯定会为难且艰辛,可她有孩子,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打算一二啊。
  可她是怎么做的?
  为了逃避干活,天天喊头晕胸疼,没事就搂着小儿子倚在门口,逢人感叹身子不适,家务劳累,搂到孩子七八岁了,实在不像话才放手。
  冬旺变成现在这样,可以说有一半是她的罪过。
  而其实她所谓的家务劳累,都是丢给几岁的老大在做,把个好好的男孩当丫头使唤,天天围着她洗衣做饭、缝补晾晒。
  冬冬下个地,不是被老子骂,被弟弟嫌,就是老娘跟着屁股后面喊饿死人了,快回去烧饭!
  一家子就这样越过越恓惶,所以冬冬才说不知道该更恨哪一个。
  莫非对冬冬的怜惜胜几分,感叹道:“原以为,我是因为亲娘死了,日子才过这么惨,没成想,双亲俱在也未必过得舒坦。想我小时候,还羡慕虎子哥有娘护着,暗恨自家死掉的怎么不是爹......哈哈!”
  他说着自己也好笑起来。
  冬冬也呵呵笑,“我那时听人讲你的事,还曾做梦被赶出去,想着住到山上捡菇子填肚养大自己,那才好笑呢。我这样的,估计早就喂了狼了。”
  “未必,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真到那一步,你会发现自己能干的事可多了。”
  莫非见冬冬心情好了,不想再说那些闹心的事,“要不养二十只吧?你说的对,也许会死掉几只,能留下十几只才好呢。过得几个月每天都有蛋吃,吃腻了就卖。”
  “好啊!二十只的话......家里有菜叶,拌些米糠末子,每天喂两顿,肯定能喂饱,还能长得飞快!而且小时候吃的也不多,长大吃得多些又能下蛋了,划得来!我还记得有婶子说,喂得好三四个月就下蛋,现在养了到中秋,就能腌咸蛋吃啦!”
  “那可真不错,咸蛋配馒头,加上你的酸菜,我能把家里米缸吃空!”冬冬这样的活泼,让莫非欣喜不已,何况冬冬下田地肯定是不行的,不管需不需要,他都舍不得。养些鸡让他看着,再做点家务活,够他一天忙活的了。
  “哈哈,那可不能光吃咸的。”
  “咱们鲜的咸的轮流来,吃腻了蛋就杀鸡,公鸡母鸡换着吃,到时候你可不能舍不得。”
  冬冬被莫非的打趣逗得不行,一只鸡要卖多少钱啊,还公鸡母鸡轮流吃呢!他倒是被提醒了,皱眉问:“小鸡怎么分公母啊?可别买回去都是公鸡。县里有卖小鸡的么?你熟不熟?他会不会尽挑不好卖的公鸡给我们呀?”
  “嗯~~~倒是个问题呢。卖小鸡的我见过,是个老阿公,一直蹲在卖鞋的那两口子边上。回头由我出面,只管告诉他,公鸡多了要找他退钱,看他怕不怕?”莫非挺胸扩肩板起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
  冬冬上下打量莫非那一身衣裳都裹不住的腱子肉,又是好笑又是赞叹,抿着嘴直乐。
  莫非假正经目不斜视,心里却乐开了花。
  ......
  到达县城已是午后,哪怕是冬冬,也觉得很饿了。
  这个时间,饭庄已没有什么吃客,可以直接上门去,顺便讨口热水喝。
  常平县城小而简单,几条单薄的石板路横穿纵贯,随意分出集市、铺面、住所、公署等地。
  入城跨过几座窄屋即是各种铺面,不时不节的,街面上往来的人并不多,但也足够让冬冬瞧个新奇。
  从进城门起,他两眼就不够看的。
  路边各色店铺,高高矮矮一间接着一间。门口摆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穿的看的,有些甚至分不出是什么,直让人眼花缭乱。
  有装扮鲜亮的,有古朴雅致的,有招呼行人客客气气的,有门口拉扯热热闹闹的,也有无人问津冷冷清清的。
  来来往往不多的几个行人,空手的挑担的推车的推人的都有,粗衣麻布丝缎细绸穿着各异,形色匆匆,人人脸上都有事。
  “那儿,那家鞋子怎地?好怪!”冬冬惊讶地指着一家鞋铺子问莫非。
  那铺子门口摆了两个架子,放着许多鞋,高的矮的,单的棉的,男的女的,双双都好看得紧。旁边条柜上,单立着几双很特别的鞋,鞋帮很厚,筒子很高,从上到下都泛着油光,很吸引人。
  莫非解释给冬冬听:“那个叫油靴,听说做起来很繁复,无论是底子还是筒子,做时都要反复刷好几遍桐油,穿上后浸水不湿,一双要不少钱呢。”
  “啊...和伞一样?”
  “嗯,应该是差不多的功夫。”
  “真厉害!这些防水的东西真是好!”乡下哪有穿油靴的,连伞都不是家家都有,冬冬真是开了眼。
  他又看到另一处奇怪的,赶紧指给莫非看:“那家呢,台子好高,怎么不像别家一样摆东西出来?也看不到伙计出来拉客。”
  两边铺子都是热热闹闹的,偏中间这家冷冷清清,里头还黑乎乎的,颇为掌柜的人担心。
  那家屋外头挂着老高一个“当”字,只是冬冬不识字。
  “那是当铺,没人才好呢。”莫非轻声说。
  “......”冬冬张张嘴,想到什么,赶紧把头撇到一边,不敢再看那里。
  墙边角落里,蹲着两个闲汉,见冬冬看过来,也盯着他瞧,眼里很是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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