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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报应
急促的门铃声不断响起，几乎要盖过老师讲话的声音。但是现在除了相近的邻居或是外卖员，也没人会随意走动，林知凡不禁有些害怕：“槿年，有人敲门！”
“你叫外卖了吗？”
“没有啊。”
也就是说，门外是他们都不认识的人了？那肯定是不能让林知凡出去了，苏槿年高声道：“你先上课，我马上就好。”
苏槿年提着消毒剂走到门边，又捞过一个口罩带上，透过猫眼看到了一个和苏国强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正一脸不耐烦地摁着门铃。苏槿年打开门，不耐烦道：“谁啊？”
“槿年啊”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说完，苏槿年做出一副要关门的样子。来人立马上前一步，以手捏住边框，快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别别别，王崔洪！我是替王崔洪过来找你的！”
替王崔洪办事儿的，那就只有他的出轨对象了呗，苏槿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最后冷声道：“不认识！”
门外的人也没想到苏槿年那么难说话，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把他的手指夹断。他对着突然关上的门愣了好久，反应过来之后，直接用手拍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苏槿年本来就不信他真的能走，这个年纪的人好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总觉得自己一直坚持就能办好所有事情，却从不会去想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怎样的影响。他这次将门放了个大开，怒道：“这位叔，我们这上着网课呢，您能别扰民嘛！”
门外的人没了初时的嚣张，苦哈哈道：“你就听我说几句话吧！”
苏槿年举起手中的消毒剂，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喷，等到他的头发都黏在了额头上，苏槿年才满意地转移目标，对着周围的空气一顿乱喷。
被喷的人也不生气，他抹掉脸上的消毒水，迅速道：“崔洪啊，他生病了，就想见你一面。”
“他想见我一面，找你带我过去啊？”苏槿年最后瞅了他一眼，就要关上房门，“真是对不起，我课业很紧，没时间！”
中年人上前一步，用脚抵住快合上的门，拉扯衣角：“这样，你能看出来吧，我是个有身份的人，说不定和你爸还是合作伙伴，你怎么说也得请我进去喝杯茶吧。”
“谁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疫情期间我得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苏槿年举起消毒剂，做出要喷的动作，吓得中年人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他这副可笑的样子，苏槿年心情大好，说话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况且，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份了，王崔洪的出轨对象。请你进我的房子？我他妈嫌脏！”
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他也没脸再说下去了。就在他们愣愣看着对方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出现：“槿年……我知道你不想见叔，但是叔没办法了！”
比苏槿年反应更快的是中年人，他用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敏捷冲到电梯口，将轮椅上的人推到了门口。
苏槿年还真没想到，那么爱要面子的王崔洪真的敢再过来找他，他撇了撇嘴：“知道我不想见你，你还故意在我面前晃，讨人嫌吗？！”
王崔洪知道王翰一行人对他没有好言好语，他遭的白眼儿多了，也不在乎了：“槿年，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你知道我的苦衷的！”
对于王崔洪知道他和林知凡谈恋爱这件事儿，苏槿年并不惊讶，可这不妨碍他讨厌王崔洪。毕竟，不平衡的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怎么能比得上他们互相喜欢且身心属于彼此的健康恋爱？苏槿年压下恶心，大声反问：“有苦衷是你他妈欺骗别人伤害别人的理由吗？”
王崔洪虚弱地解释：“我那是，我和你姨结婚，就是为了过日子，我跟她没有感情的。”
苏槿年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结了婚之后再找小三就是理所应当了？”
“我当初说了要离婚，是她不同意的，儿子也是我要养的，是她不给！”
“轨是你先出的，儿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你还要离婚。”苏槿年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像他是万般无奈，该怪的人是辛苦付出的王姨一样。他收起笑脸，冷肃道，“生一个儿子出来，是你的功劳吗？那你被他玩了那么多年，怎么连个屁都没生出来！”
“你！”王翰抬手堵住要说话的石名，哽咽道：
“你也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我们这样的会被人瞧不起，我也没办法……”
“你怎么说的那么好听啊，啊？你是不被瞧不起了，那你就能看着王翰被别人欺负？”
王崔洪见苦肉计对他不管用，又讲起了说过无数次的话：“槿年，王翰他毕竟姓王。”
早知道就不该跟他讲话，苏槿年深吸一口气，颤声道：“那他也是跟王姨姓，跟你王崔洪没关系！”
见他又要进屋，王崔洪急忙推着轮椅往前走，却被一道声音打断：“槿年，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苏槿年将林知凡拦在门后，接过手机，发现老师没得到回应，又点了下一个人，他这才抬头，有些无奈道：“就这么着吧，别来找我了，我上网课，没时间跟你扯皮。”
无奈拒绝只得来片刻的宁静，中午吃饭的时候，那恼人的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苏槿年气得差点儿把碗摔了，最后也只是气恼一句：“妈的怎么又来了！”
苏槿年很少在他面前翻脸，可见这次是真的气很了，林知凡架好筷子，安抚道：“你别生气，我去开门。”
“哥哥真好，知道心疼我。”见到自己的爱人这么体谅自己，多大的火都得熄了，苏槿年给他碗里夹了块鸡胸肉，“那我就给哥哥安排个任务。”
林知凡点头：“你说。”
苏槿年：“如果白行书突然上来了，你拦住他。”
“为”
“他曾经差点把王崔洪打进医院，但是现在那王崔洪瘦的就剩个皮包骨了，他只要稍微用点儿劲儿，这人就咔了。”苏槿年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林知凡重新拿起筷子，柔声道：“我知道了，快去吧。”
走到门边，苏槿年收起笑容，果不其然，又是他们两个。这次，王崔洪上来就是一顿咳嗽，丝巾从他嘴边拿开，已经粘上了血丝。苏槿年可不吃他这一套，当年王姨走的时候可比着惨多了：“你不用在我这儿装。”
“我知道你怪叔，但是叔没几天好活了，现在叔就想见王翰一眼，你就帮帮叔吧！”
“人得有点儿自知之明。之前王翰那么想让你回来，你理都不理。现在快死了，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了，你恶不恶心啊？”苏槿年咬牙切齿道。
“我不让他看见我，叔就是想看他一眼，远远的看一眼就行！”说到动情处，王崔洪竟然淌下几滴珍贵的泪水，他慢腾腾朝着苏槿年的方向伸手，声音嘶哑，“就当是对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怜悯！”
“你用不着道德绑架我，我和王翰是兄弟，和你是仇人。”虽说王崔洪做的缺德事儿他都知道，但是看到他成了这个样子，苏槿年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软，为了不被对面的人精看出来，他看向了安静立在一旁的石名，“你这么想见他，让你情人去找啊。他不是挺有能耐的嘛，怎么？找不着啊？”
石名好歹也算是一个长辈，现在被小辈指着鼻子骂，说他是小三，他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看来是戳到痛处了，苏槿年冷笑一声，作出一副痞子样：“对啊，我忘了，配偶去世了，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了。”
“你！”石名终是忍不下去了，“我们和你好好说话，你非要讽刺人，你一个小孩子，没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吧！”
“诶嘿，我还就得理不饶人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石名脸都紫了，苏槿年却一点儿都不担心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我警告你们，再在我家门口胡搅蛮缠，我叫保安把你们请下去！”
说完，门重重地关上，石名愣了一瞬，随即感觉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边狂拍门板边叫人：“苏槿年！苏槿年！苏槿年你个混小子！”
和他的反应不同，王崔洪淡定极了。他知道成功的概率很低，也知道苏槿年并不会给他面子，他放弃了：“名哥，算了吧。”
石名飞速回身，指着苏槿年消失的地方义愤填膺道：“怎么能算了呢？王翰那是你亲儿子！他凭什么阻止你见你亲儿子啊？！”
王崔洪伸出双手，石名便走过来，默契地与他交握。再次被这双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大手握住，王崔洪内心充满了甜蜜。他上上下下扫视着面前的人，希望记住最真实的石名。当他看到石名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珠和眼角的细纹时，他才意识到，名哥老了，而他也快死了。
人在死亡面前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的，他也不例外，无数的回忆扑面而来，愉快的、不顺心的、幸福的、烦恼的……满满的都是他们。王崔洪又掉了几滴泪水，他用尽力气，想在石名手上留下一道属于自己的痕迹：“名哥，这么多年来，谢谢你的照顾，也谢谢你愿意陪我走最后一段路。”
“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对待枕边人一向厚道，你又那么听话，我该为你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王崔洪又想起石名从前当着他的面儿和更加年轻漂亮的男孩儿交媾，当时他还挺生气的，但是现在想想，反正他也只是众多小情儿中的一个罢了，石名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菩萨心肠了：“名哥，我跟你，不后悔。”
“好了小洪，别哭了，咱保存点体力。”石名抹掉他不断滚落的泪水，做下了一个承诺，“他不帮你，哥帮你，哥一定让你见到王翰！”
走进房门，苏槿年就收起了所有脾气，更何况林知凡还等着他一起消灭吃到一半的午饭。林知凡面前摆着鸡蛋丝瓜汤，现在鸡蛋已经没了，他举起盘子，倒了许多丝瓜在苏槿年碗中：“槿年，你……你多吃点这个！”
苏槿年搁下筷子，并不打算吃掉目的不纯的丝瓜：“你那大眼睛滴溜转的，想说什么？”
林知凡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说，这件事儿真不告诉王翰吗？”
“你觉得王翰过的好吗？”苏槿年问。
过得好不好哪里是要别人觉得的，自己觉得好就是好了呗，于是林知凡茫然地看着他，苏槿年又道：“我换个问法，你觉得王翰在C市过得幸福吗？”
林知凡仔细回想上次发生的事儿，认真道：“我觉得他很开心。”
苏槿年又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开心吗？”
无非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会觉得很开心，但是林知凡能感觉到苏槿年要的答案不是这个，他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那里没有王崔洪。王翰虽然恨他入骨，却也抹不掉那是他亲爹的事实。所以王翰跑到一个不会被王崔洪找到的地方，将过去的所有都掩埋掉，这样他才能开始新生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人不能一辈子逃避害怕的东西，遇到事情不就应该解决吗？林知凡小声道：“可是他会有解不开的心结啊。”
“只要他不记得那些糟心事儿，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不是挺好吗？”
林知凡白了苏槿年一眼：“怎么会不记得啊？”
感受到情绪激动了点儿，林知凡又放柔了声音：“槿年，我知道你们三个人情同手足，但是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总替孩子做决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跟王翰说，怎么能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苏槿年叹了口气，嘴硬道：“有些事儿呢，一定得告诉他，有些呢，是绝计不能提的。”
他觑着林知凡的脸色，又找补道：“要不我给你讲讲之前发生的事儿？”
和苏槿年相处的时候，林知凡的情绪都挂在了脸上，他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
这副委屈的样子看在苏槿年眼中，那就是妥妥的撒娇。他摆弄着林知凡额前的碎发，“先吃饭，吃完饭，我跟白行书商量商量，给王翰打个电话。”
下了晚自习，白行书和苏槿年坐在沙发上，点开了视频。那头传来少年放松的调笑声：“两位哥哥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白行书挤满大半个屏幕，冷声道：“我就直说了，那傻逼快死了，想见见你。”
王翰乍一收到这样的信息，有些微微发愣，苏槿年急忙说道：“我们就是问问你的意见，看你想不想见他？”
王翰从床上弹起，严肃道：“他又烦你们了？”
苏槿年赶紧说出实情：“放心，已经不会再来了。”
过了好久，王翰才不确定道：“他……真要死了？”
“我估计是，看得跟七老八十似的，带个棉帽子，脸可黑了，身上也就剩点儿骨头了。”
王翰皱眉想了一会儿，大声道：“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白行书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很铁不成钢了，他气道：“你现在就算是想回也回不来！”
“那我也不能老看着他过来烦你们吧，那兄弟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苏槿年挤进镜头，深吸一口气：“哥问你句实话，你想见他吗？”
“现在不想了……”怕他们不信，王翰补充道：“说实在的，小时候我想见他的时候，怎么着都见不到，现在他想见我，我也不会让他见到。”
苏槿年继续发问：“那……他要是真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从我妈去世那天起，他在我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讲完了狠话，王翰又解释起了原因：“白哥，年哥，我就算要回去，也是去警告他不要骚扰你们的。”
“这你就别管了，小区里本来就不让随便串门，又有保安，他哪能再上这边转悠？”知道他就算是要回来也不是害怕麻烦他，白行书算是放了心：“再说了，我听苏槿年说，他都病得坐轮椅了，行动也不方便，也没那个精力瞎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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