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裴知像无法思考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也不理解池川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越想越心慌，脑子嗡嗡作响，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正不知所措忽然被人拉住了手，他被池川拉到沙发上坐着，池川想看他的手心。
可裴知却死死的手握紧成拳，不想让池川看见，他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好像被池川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上一次胃痛去医院吗？还是开学那天池川给他创口贴的那次？
他不敢看池川，只能使劲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是池川力气很大，他感觉自己冰凉的手上被一只温暖的手给覆盖住了，“裴知，别怕。”
不知道为什么裴知听到这句话忽然就安心了，紧握成拳的手也松了下来了，“刚刚才说你没听见吗？”
裴知的眼神有些迷茫等他顺着池川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时才发现手心又有几个很深的印子，如果再深一点的话，皮就要破了。
池川打量着裴知的手，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说：“以后两个星期要剪一次指甲记住了吗？”
“嗯。”裴知表情有些木讷，他眨了眨眼睛又说，“记住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池川说，“以后我给你剪。”
说完池川的指尖轻轻触碰了那一道最深的疤痕，裴知感觉被池川碰到的那块皮肤非常炙热，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很痒又很痛。
“这个是怎么弄的？”池川问，“也是指甲吗？”
裴知摇了摇头，看向池川的眼神欲言又止，紧紧地咬着下嘴皮，好一会后他才跟自己妥协，声音也非常小，最后几个字都要听不见他的声音了，“用玻璃碎片割的。”
“因为什么？”
“画被烧掉了。”裴知说，“我也被烧掉了。”
其实这件事情也没过去多久，就是在彩虹桥遇见池川的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之前就背着梁烟抱了学校的美术培训班。
梁烟给他规划的是让他学金融学计算机，将来才好接管他爷爷的公司，可是他对那些并不感兴趣，他喜欢画画。
因为画画是他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一点光了，每次躲进阁楼的那段时间是他最放松的时候，在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他可以不做裴知，自做自己。
报培训班这个念头他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可他一直没有勇气走进那个美术教室，直到那次插画比赛，他把那副画拿去报名了。
裴知也没有想到会获得一等奖，也是那次他下定了决心，他喜欢画画，未来也想一直画下去。
培训班的老师知道后也有点吃惊，因为裴知是年级第一，不论是老师还是家长都不会允许他走艺考这条路的，可是那天培训老师看见裴知坚定的眼神他决定帮助裴知。
或许那天裴知的眼神实在太坚定了，他被打动了。
裴知一直在画室学了一年多，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还是被梁烟发现了。
梁烟也知道他会画画，但她只当是裴知闲暇之余的一点爱好罢了。所以她也没有管，只要她给裴知的任务裴知能按时完成就好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裴知居然把画画当成了未来的职业。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非常生气，直接去了学校找到了培训班的老师不要让裴知进画室，甚至还当着很多老师和同学的面打了裴知。
她把裴知在画室里画的所有画还有画板颜料笔刷跟画画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带回了家，然后在院子里让裴知亲手烧了自己的画。
烧画的时候裴知感觉像把他自己烧了一样，其实他也是死过一回了，和他的画一起。
烧完画之后裴知被关进了房间，他的房间的门上有一个小门，每次犯了错误梁烟都会把他关在房间里面让他检讨，那个小门的作用就是给他送饭的，为了让他不要饿死。
也是那天裴知第一次做出了自残的行为，也是那次裴知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可能生病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的手被划破红色的血流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点高兴，觉得这瞬间他解脱了。
“画烧掉了还可以再画。”听见池川的声音裴知才从那段回忆中走出来，池川牵住了他的手，裴知的手很凉，他想把自己的温度传给裴知，“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
应了一声后裴知才后知后觉自己凭什么这么听话啊！
他的脸泛起红晕，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不受控制的剧烈地跳动着，他开始想从池川的手里挣脱出来，可池川反而抓得更紧了，“裴知，要乖。”
裴知正准备说不随即便听见身后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的心倏地一跳，像触电般的甩开了池川的手，自己也站了起来。
他的这个动作几乎是在两秒内完成的，裴夕照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看见裴知‘唰’地一下就蹦了起来。她还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缓了一下，年纪大了经不住吓。
等她走近才看见裴知的脸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都快能掐出血来了，屋内的气氛好像也有点不太对，裴知的表情好像还有点懊恼。
“吵架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可裴知的反应太奇怪了，脸还是很红，说了句，“没。”
“不是吵架怎么面红耳赤的啊？”
裴知又下意识地把手攥紧成拳，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池川的目光，他脑子忽然一热，然后放开了，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的，“就争论了一下，不是吵架。”
裴夕照笑了笑，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裴知，“刚刚下去看见这个糯米冰沙了，上次回来见你挺喜欢吃的就买了。”
“两种口味，蓝莓和草莓的，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
裴知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姑婆。”
“你这孩子，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啊。”裴夕照像是对裴知道谢的行为有点不满，“家人之间是不用说谢谢的，所以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这话刚刚池川也对他说过，裴知的眸光闪了闪，手不自觉地用力，塑料盒都要被他捏变形了。
在裴知要把冰沙从盒子里挤出来的时候池川把冰沙从裴知的手上接了过来，放在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裴知感觉刚刚池川的手好像碰到了他的手有块皮肤上还存有温热，他默默重复了一遍，“家人之间是不用说谢谢的吗？”
“当然了。”裴夕照虽然长期不在国内，但是家里面的情况她还是比较了解的，说到底就是梁烟和裴景之之间的问题，大人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了，但偏偏要牵扯到孩子。
也是可怜了裴知夹在中间，成为了父母斗气的工具，爹不疼娘不爱的，活生生被梁烟教成了一个机器人。
“现在你可能不懂，等你长大有了自己的爱人后就会懂了。”裴夕照说，“会有一个人爱你不求回报，只希望你快乐。”
“爱我，不求回报？”裴知微微一怔，身上有股电流穿过，他感觉自己被电了一样，心脏麻麻的。像有一簇火苗飘进，让他那颗被冻在冰窖里的心脏开始融化，血液一点一点被注入，心脏开始跳动。
他好像在隆冬中找到了暖阳。
他早就应该明白他对池川早就已经欲壑难填了。
第32章 P-撞破奸情
他们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走廊上的灯光有些昏暗，裴夕照站在门边看着他俩的背影觉得裴知有些不同了。
她还没出国的时候是经常能见到裴知的，裴知被养得太听话了, 礼貌但又有疏离感。
每次家庭聚会的时候都是一大家子人, 只有裴知安安静静地坐着, 仿佛跟周围的人完全不同频率一样。
裴夕照觉得裴知不应该属于那个家, 裴知应该有更好的远方。
就像离群的鲸鱼一样, 终有一天会有能听到他频率的伙伴的。
而现在，裴知好像找到了。
“知知。”
裴知听到这个称呼怔了一下，转头就看见裴夕照站在门边对着他笑得非常慈祥，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笑着看她。
“怎么了？”裴知问。
“没什么事。”裴夕照说，“就想叫叫你，开始降温了，要注意加衣服，别感冒了。”
“好。”裴知也笑了一下，温声说,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看到裴知的笑容她的眼眶有点发酸, 仿佛像第一次看见在育婴箱里的裴知一样, 虽然身体很虚弱但是看见人会笑得很开心，连眼睛都亮亮的。
可是后来她再见到裴知的时候却看不见裴知眼睛里的光了, 如果裴知的爷爷还清醒就好了, 至少裴知会知道什么是爱。
这个点住院部没什么人了，连灯光都格外地暗淡，电梯缓缓下行, 池川就站在他的身侧, 他们的距离有点近，隔着衣服裴知都能感受到池川的体温。
池川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啊。
出了医院一股凉意就卷了上来, 裴知这才感觉到已经九月末了啊。距离池川的生日不远了，他最近也在打听池川喜欢什么，最后在许宸的总结中得出，池川喜欢钱。
如果送钱，池川会不会开心呢？
裴知正想着忽然就被人拉住了手，他惊愕地抬头发现自己快要走到马路上去了，裴知觉得有点后怕，好像他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去，和周围的事物脱节。
是他最近断药了的原因吗？
“想什么呢？”池川用了力把裴知拉在自己的身边，“喊你好几声都不应。”
“没……没什么。”裴知笑了一下，然后反拉住了池川的手，“你刚刚说的很对。”
“我刚刚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很多，我都记下来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裴知觉得池川还是话比较多的一个人，只不过十句话有九句话都是在让他改掉坏习惯的。
他很挑食，只喜欢吃肉，可是池川每次都有办法让他吃蔬菜。其实他还是很讨厌蔬菜，但是听到池川一直在跟他科普吃蔬菜的好处他觉得眼睛一闭一咽蔬菜还是能吃下去的。
好像有池川在他讨厌的事物都变得不讨厌了。
裴知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你刚刚说画被烧掉了还可以再画。”
“嗯。”池川应了一声握住裴知的手更用力了，像是在安慰着裴知一样。
“我想过了，我的未来。”裴知脸上挂着笑，即使在这暗淡地路灯下他的笑容也很耀眼，昏暗的灯光根本掩盖不住他的光芒。
“我会参加艺考，哪怕和辛苦我也会坚持的，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了。”裴知的眼眶有点发酸，脑子里又想起那些被烧掉的画，但是他没有受情绪的影响无论这条路多么艰难他都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他想有未来。
“我相信无论多么艰难，裴知都会坚持下去的。”池川忽然揉了一下裴知的头，很短暂像是在鼓励他一样。
“嗯。”
再渡过两个隆冬，他就会自由。
他俩还在路上，池川的手机就一直有电话打过来，刚开始裴知以为是骚扰电话，因为池川也没有存名字他就直接拉黑了。
裴知看着导航，刚消停几分钟许宸就打微信过来了，裴知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挂掉了。
他的手机他没有带过来，他想买一个新的最近也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最近他都是在用池川的，许宸好像也默认了池川的号码就是他的一样，每次都打池川的电话找他。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裴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接了电话，许宸的那张脸立即出现在屏幕上。
裴知戴着头盔，路上的声音很嘈杂即使把声音调到最大他也听不见许宸在说什么，只看见许宸的嘴一直在巴拉巴拉。
“听不见，我先挂了。”裴知也不知道许宸听到他说这话了没有，挂了电话给许宸发了条消息：“没空，回家再打。”
许宸秒回：机车少年啊！
许宸：你跟池川去飙车了？
裴知被许宸发的这两条消息气笑，回了句：滚。
在还有四五公里的时候小电驴歇菜了，裴知跟池川站在马路旁大眼瞪小眼。
裴知幽怨地盯着池川，“不是说可以骑五十公里吗？”
“嗯。”池川看着小电驴的屏幕上闪动的红色电量，“我以为它可以的。”
“那我们现在走回去吗？”
“你可以打车回去。”池川说，“我一个人应该还可以骑回去。”
“那还是走回去吧。”
“走回去的话还有七公里左右，还是有点远的。”池川顿了顿又说，“要不你还是打车回去吧。”
裴知有点不乐意，撇嘴说：“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也不可以吗？”
池川愣了片刻从他这个角度来看裴知的表情就像在跟他撒娇一样，这样的裴知他根本舍不得拒绝，“可以。”
他俩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池川一开门裴知就像四肢无力一样，走到沙发前就倒了下去，旁边的兔子因为他的动作倒了下来砸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管。
本来以为只有七公里，但是这破导航带着他俩乱转足足走了十二公里，裴知感觉他的腿都不是他的了，现在放松下来他感觉脚掌，小腿大腿甚至连腰都痛。
池川端来一盆热水，把压在裴知身上的兔子扶正坐好，“泡个脚吧，不然明天起床肌肉会酸痛。”
裴知睁开眼睛，两眼无神，挣扎着坐起来没坚持几秒又倒了下去，“太累了，没力气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虽然平时他也有运动时间，但是就打打篮球，跑步最多跑四五圈，像这么走真的还是头一次。
别说明天了他现在腿上的肌肉就已经开始发酸开始痛了。
见他不肯起来，池川蹲了下来准备帮他脱鞋，刚碰到他的脚，裴知就像有电流穿过一样马上弹坐了起来，睁大了双眼问池川，“你干什么？”
“帮你拖鞋啊。”
裴知垂着眼把脚收了回来，“很脏。”
池川又捏住他的脚踝，“不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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