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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七点四十五，徐伯乔才下了最后一台手术。
杜若等在徐伯乔办公室门外的就诊椅上，他天生睡眠多，因为太早起来赶飞机，现在闲下来就非常困，等着等着眼皮子就越来越沉，终于睡着了。
徐伯乔回来看到门口的人，急忙把他拍醒：“喂，感冒了！”
杜若揉着脖子抬头，看到一身绿色刷手服的徐伯乔。
“徐伯乔，你下手术了。”杜若赶紧站起身。
“嗯，进来吧。”徐伯乔领着人进办公室：“不是萧海洋有什么情况吧？”
“不是、不是，”杜若摆手：“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吗。”
徐伯乔剥掉头上帽子的手一顿：“哦，我忘记了。抱歉。”
他低头看到桌面上一份精美包装的盒饭，问：
“也不知道这是谁给我买的。”
“我买的。”杜若看向徐伯乔锋利的下颌线，他虽然肌肉壮硕，但体脂率并不高，手指、手腕上的关节特别明显。
“可惜了，我中午没回办公室。”徐伯乔说。
“那你吃其他东西了吗？”杜若惊讶问。
徐伯乔想了想道：“吃了一包苏打饼干。”
这在他其实稀松平常，手术太多了水都不敢多喝，怕上厕所。
“那快走，我请你吃好吃的。”杜若抓住徐伯乔的手腕。
徐伯乔一愣，笑道：“我这衣服还没换，你要不等我一会，把你朋友也叫上，我再叫方强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一个小时后，徐伯乔、杜若、周千钧、方强四个人聚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
饭桌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杜若和周千钧。
徐伯乔说累了懒得费脑筋，只和方强两个人咬耳朵。
“你是不是收了一个箫姓的病人？”方强道。
徐伯乔看了看对面两个年轻人正在研究菜单，没在注意他们这边，端起茶杯“嗯”了一声。
方强看看对面，叹气不说话了。
“你们没有忌口吧？”杜若抬起头问对面两人。
方强：“我什么都可以。”
徐伯乔朝杜若点了下头，便继续和方强说话。
席间几人聊了聊工作和生活，之后杜若、周千钧围绕萧海洋开展了一波嘲讽。
徐伯乔因为这次的事领教到了，方强却没有。
当方强听到周千钧说萧海洋买个咖啡就和人打一架，新奇道：“真没看出来，小萧这个性格。酒吧之后，我们工作上见过一面，看着挺沉稳的啊。”
杜若说：“他那个长相极度具有欺骗性，他继承了他爸的混血血统，但一点没继承他爸的情商。真不知道是该说基因彩票砸中他了，还是他买的是张刮刮乐，就玩个高兴，中个五块钱。”
一桌人全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
饭毕，杜若拉着周千钧跑去结账，席间他一直看着徐伯乔生怕他中间离席去结账。
还好，徐博乔自始至终没离开过饭桌。
“你好，结账”杜若礼貌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问：“5号包间吗？”
“对”。
服务员“已经结过了。”
杜若一想，光顾着防徐伯乔了，方强中间可是离席接了两通电话呢。
方强和徐伯乔见两个年轻人去结账趁机聊天。
“昝锋被打了。”
“嗯”
方强惊讶：“昝锋也住你们医院了？
徐伯乔：“上午和打他的人一起被送来急诊，我们见面了，萧海洋的父亲也来了，为了昝锋，看都没看一眼他受伤的儿子。之后听说昝锋转院了。”
方强做了次深呼吸不说话了。
“我怀疑”徐伯乔顿了顿，斟酌道：“昝锋是故意激怒萧海洋动手的。”
方强皱了眉头，这符合他了解的昝锋，精于算计，处事圆滑。只是他没想到，昝锋这招这么狠，在父子感情上搞动作、分胜负。
萧海洋呢？方强与他一面之缘，他家教礼仪还是有的，就算年轻气盛，随随便便动手不应该。
“他目的达到了，萧海洋他爸最后正在闹离婚。我昨天公开说祝他前程似锦。”徐伯乔笑着竟然有点眼眶子发酸。
“都说了我请客，怎么让方先生请客了？”杜若进包间带着不满的情绪。
方强笑道：“下次一定哈。”
方强有助理接送，正好和周千钧顺路，就顺路送他回家。
杜若开着萧海洋的车要送徐伯乔回家。
萧海洋开一辆英菲尼迪，很普通的SUV，黑色看起来还比较沉稳，车子里有些科技感很强的小摆件和装饰条。
杜若开着车突然问徐伯乔：“你吃好了吗？”
“好了。”
“海市的菜真甜。对了，你来这边这么久，会不会想念山南的美食？”杜若听起来心情不错，语气很轻快。
“会想吧。”徐伯乔被杜若这么一问莫名地想起父母。他最近几年都没回家过年，那，今年就回家过节吧。
徐伯乔家楼下，杜若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鼓鼓囊囊袋子递给徐伯乔：“这是山南的山菌，煲汤最好。”
徐伯乔下意识是要拒绝的，但杜若举着胳膊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他突然不忍心拒绝他的心意。
“谢谢！”
杜若很开心地松了手，心想总算送到了合适的对方没负担的礼物，礼轻情意重，带着家乡的味道。
“我明天下午就回山南了，谢谢你给萧海洋…”
徐伯乔打断他：“给萧海洋治病是我工作职责，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你一直感谢的。”
“哦”杜若赶忙见好就收：“那我回去了。”
徐伯乔看着他被自己怼得发蔫，又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杜若这孩子暗恋自己的好友，不知道出于同情还是什么，他说：“你明天怎么到机场？”
“打车，本来周千钧要送我，但他明天下午突然要开会，我自己可以。”杜若答
“我去送你。”
杜若也不扭捏道了谢，把车子掉头，打开车窗对旁边的徐伯乔说：“你下次回山南什么时候？”
徐伯乔一愣：“不知道。”
“那你过年总要回家看父母吧？到时候再见吧，山南人民欢迎你！”杜若说着笑容更甚。
路灯仿佛在杜若眼睛里撒了把碎银子，晶晶亮亮。
徐伯乔点点头：“好。到时见”
回到家的徐伯乔看着那一大包山菌，又看看这间他生活了很多年的房子，拿出手机给方强打了电话。
徐伯乔：“强子，我决定回山南了。”
第10章 送锦旗
萧海洋在病房听到杜若的汇报，说只给徐伯乔拿了一袋山南土产，就开始绞尽脑汁想怎么感谢他。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我给徐伯乔送个锦旗吧！”
杜若一听：“这个好，明天一早我就给你定做，快想想锦旗上写什么话。”
于是杜、萧、周三人群里开始热烈讨论锦旗的内容。
萧海洋：快点想，要掷地有声，要令人难忘，要配得上徐医生和我这种良好的医患关系。
周千钧：医术666！
萧海洋：太俗。
周千钧：大俗即大雅，你懂不懂。
萧海洋：……下一个。
杜若：very骨德。这个在网上还挺流行的。
萧海洋：风格不够统一，不中不洋。不好、不好。下一个。
周千钧：Unbelievable、Incredible、Amazing！！！
风格统一了吧？还押韵的呢！
萧海洋：你退下吧！
周千钧：你自己想吧，我还在加班呢。天杀的，老子最近一直996。
杜若：……这好难，你别走啊小钧钧！
周千钧在群里闭麦了，杜若和萧海洋放下手机在病房里继续讨论。
萧海洋：“要不就古早一点，比较稳妥：医术精湛、妙手回春？”
杜若：“不够新颖哦，不够与时俱进。”
萧海洋：“那你说一个。”
杜若翻着手机上的锦旗集锦，照着其中一个念：“‘医术高超 救我折腿’这个好，阳春白雪，下里巴人都照顾到了。”
萧海洋撇撇嘴感到麻烦，把手缩回被子里闭上眼：“……我睡了，你看着定吧。”
杜若就觉得这个不错，于是第二天一早就找了医院门房的保安大厅附近的店铺去做锦旗。
保安指了一家店给杜若。
小店不大，只有一台电脑，几台打印机还有个大家伙估计是胶合锦旗上的字用的。
杜若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和老板讨论锦旗内容。
“你确定是这几个字对吧？”老板头发很稀疏了，一手“二指禅”在键盘上龟速打字。
杜若看过去，屏幕上写着：救我狗命，赠：亲亲宠物医院王涛医生。郭娇娇一家携爱犬。
杜若觉得好玩还拿手机拍下来发了个朋友圈。
轮到他了，店主戴着老花镜转过头来，用手指往下把眼镜拨到鼻梁中段，从眼镜框上方瞄着杜若：“小伙子锦旗内容告诉我。”
杜若道：“医术高超 救我折腿。赠：徐伯乔医生 海市人民医院运动医学科 。萧海洋敬赠。
大爷盯着电脑道：“慢点慢点，四个字、四个字告诉我。”
杜若干脆找了张纸大字写在上面给大爷看。
大爷“二指禅”打字动作极慢，一个一个往外敲。杜若刚开始还能认真盯着他打字，但实在太慢了，杜若看着看着就走神，恨不得上去帮忙，站在一旁不停变换站姿。
大爷似乎察觉到了，看看手指，看看屏幕，并不看杜若，慢慢到：
“小伙子，你别看我打字慢，但我从不出错我告诉你。”
“哎，那您真厉害！”杜若道：“您高寿呀？”
老大爷依然低头看手、抬头看屏幕不断交替：“我69了。”
“哇那确实好厉害，很多您这个年纪的根本不会玩电脑，更别提打字了。”
大爷脸上顿时带上笑容：“小伙子会说话。”
大爷顿了顿，问：“徐伯乔，是哪三个字？”
杜若：“双人旁一个多余的余，徐。单人旁一个白色的白，伯。乔么，乔家大院那个乔。”
“好。”大爷应着，这一个好字之后又过了五分钟才打到运动医学科的科字。
杜若弯着腰，腰都要断了，干脆不看了，站直身子“欣赏”店里的锦旗样板。
不多时从里间儿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杜若被吸引了过去，这个男人，看上去很魁梧，但面容看上去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稚气。
“爸爸”男人粗噶的嗓音却用孩童般的语气称呼父亲。
老大爷头也不回：“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
壮硕的男人看了一眼杜若，但他眼神空洞仿佛杜若并不是个活物能引起他的注意。他经过杜若身边径直走向老人。
“我饿了，爸爸”
老人这才停下敲打键盘的手，回头：“不是和你说桌子上有挂面汤吗。”
老人已有些佝偻起身领着男子，往后边角落的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去，从边缘拿了一口小奶锅放在桌前：“快吃吧，坨了。”
男人坐下旁若无人地把面条吸得呼噜响，偶尔用手背擦擦油亮的嘴。
老人看到杜若在盯着男人看：“我儿子，天生的，唐氏综合征，不过这几年还可以能知道饥饱。”
杜若于心不忍，世间疾苦万千，但当你眼前出现一种具象化的苦难，那种对心灵的震动会呈几何倍爆发。
“我再攒攒钱，万一哪天我没了，就把他送到这边的福利机构，把我的财产捐给他们，希望不要苛待我儿子。”老人说罢保存了文档，站起身来看了看杜若：
“哎，别露出这种表情，我老头子还可以的，很多事都能办的。”
杜若勾起唇角：“大爷锦旗多少钱？”
“50，一会就做好。”
杜若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条街上两三家锦旗店，保安大哥给指了这家。看来大家都希望能帮到他们父子。
杜若给大爷用微信转了200块钱，大爷说什么也不肯，非要杜若得收款码退给他多余的钱。
杜若假装有电话要接出门去，“接”了半个小时，连早饭也买好了才回来。
他到店里时，锦旗已经做好了。回到医院刚好赶上医生查房。
杜若狂奔回萧海洋的病房，不多时徐伯乔带着几个医生来查房。
萧海洋觉得腿疼跟徐伯乔说着自己的感受，徐伯乔检查了，又耐心解释。
不过总体动作很快就要离开。
萧海洋急忙叫着徐伯乔：“徐主任，我做了面锦旗，正好今天杜若他们都在，咱们合个影吧。”
徐伯乔无奈：“你们几个，怎么总能整出花儿来。都说了不用谢。”
“不不不，一码归一码，萧海洋是真的觉得感谢你一流的医术。”杜若赶忙拿起一旁的锦旗。
把徐伯乔推在萧海洋床边，自己则“唰”的一下把锦旗展开递给萧海洋。
徐伯乔略显尴尬：“哪有还没出院就送锦旗的？”
他低头看锦旗上写的字，噗一下笑了。
然后看一旁的萧海洋：“你写这个词认真的吗？”
萧海洋坚定道：“那必须啊，我发自肺腑觉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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