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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殓(玄幻灵异)——四维棱镜

时间:2024-07-14 09:37:08  作者:四维棱镜
  这人蛰伏藏身到如此地步,又是为了什么呢?
  蒲炀没有得到回答,可聪慧如他,看见两人的反应,心中也有了些猜测。
  不能说,不敢说,他们在明处,无人敢说哪里安全,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燕北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盯着地下的两具死尸不知想了些什么,意有所指道:
  “不知这心骨同尸群有何关系,但似乎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待他说完这话,长袖轻挥,就见一团熟悉的黑雾急速扭曲着转变成形,不多时,一只狐狸被五花大绑着站在了三人面前。
  只是与上回稍有不同的是,今日的白芍只有一条尾巴。
  三人还未开口,就见白芍通红着眼眶,浑身发着抖,看着燕北声道:
  “你们找到二郎了,对吗?”
  二郎?
  蒲炀同燕北声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里的惑然。
  只是还未等他们说些什么,白芍便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形似人的手指之间有一圈红绳,艳丽得扎眼,她朝三人咧开嘴笑了笑,却满脸苦涩,又好似恍然。
  一滴晶莹的泪从眼眶滑落,悲伤在这一刻尽数涌来。
  “你们瞧,我的半灵索亮了,”她说。
  蒲炀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是以只轻微地蹙了蹙眉,而另外两人听见“半灵索”三个字,神色却是唰地冷了下来。
  那根红绳的另一头空空荡荡,这一头系着白芍的指结,像一种充满着不详与侵略意味的东西一样,在顷刻间让燕北声警铃大作。
  他面无表情盯着白芍指间的一点红,没什么语气地开口:
  “你的半灵索哪儿来的?”
  白芍却半步不退让,目光直直看向燕北声,还是问他:
  “二郎在何处?”
  “二郎?”燕北声轻轻笑了一声,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那双黑沉的眼凝着一层寒霜,是动怒的前兆,尽管他此刻的每一个字都依旧温和,堪称轻言细语,“我既不知你口中这二郎的相貌,又不知他姓甚名谁,你这般盘问我,我该去哪里找一个二郎出来呢?”
  他说完这话,未等白芍开口,又轻轻“啊”了一声,偏头,目光落在众人身后的尸群上:
  “或许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白芍转头,先是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在看清那座尸体横陈,裸露的骨骼与肿胀的肢体混杂之物后整个人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呆楞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而在这个间隙,燕北声骤然移动到白芍身后,猛地伸出手扼住白芍咽喉,引得狐狸从喉咙中呜咽一声,脸涨得通红。
  他望向白芍的目光还是很平静,长指拢着那截脆弱的脖颈,慢条斯理地开口,问白芍:
  “不过在找到你的二郎之前,你须得告诉我,这半灵索是何人给你的。”
  “人人敬而远之的上古禁术,万千年来早该无人知晓才对,你不过一个道行百年的凶煞罢了,哪里得来的半灵索?”
  白芍面颊因充血而胀得通红,闻言瞳仁微动,双手掰着燕北声的手不住挣扎着:
  “放……放开我,我说,我说,咳咳咳——”
  “咚”的一声响,白芍整个人被猛地扔在地上,趴到一边咳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这东西是我师父给的,他说有了半灵索,便能将我与二郎绑在一块,生死,咳咳,不离。”
  蒲炀听见“师父”二字,眸光微动,开口问道:
  “你师父是何人?”
  “不能说,不能说,师父告与我切记不可向别人说起他的名字,”白芍听到蒲炀的话,立刻不住摇起头来,“若是说了,我与二郎就都完了,都完了……”
  她瞧着像是极畏惧自己口中的“师父”,说着整个人都不自己发起抖来,燕北声同蒲炀无言地对视片刻,都未开口再说些什么。
  可蒲炀心中却忍不住猜测,这师父又是送白芍药簿,又是半灵索,辽涂密林之中留下的那些阴官心骨,此刻在福宅死湖寻到的这上千死尸,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究竟是谁?
  眼下白芍的嘴是无法撬开了,三人看着白芍这副模样,只得打消了追问到底的念头,容她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二郎。
  如山高的尸群,白芍跪坐在地,用手一具一具地将尸体挖出来。
  “不是。”
  “不是。”
  “还是不是。”
  ……
  每翻开一具,白芍便自言自语说上一回,心底念着二郎的姓名,希望下一秒便能找到他,却又害怕找到他。
  可成百上千具死尸,又该找上多久?
  这具依旧不是。
  白芍将尸体扔在一旁,几乎受不住骂出声来,可下一秒,有一双冷白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停下来。
  蒲炀淡淡地垂眼看她:
  “我可以帮你。”
  “姓名,籍贯,生辰,你记得哪个便说,我来试试。”
  白芍不可置信地抬眼:
  “你……”
  她还记得蒲炀曾险些在自己手里丧了命,未曾想到蒲炀竟会开口帮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你当真愿意帮我?”
  蒲炀冷淡地点点头,只说:
  “你太慢了。”
  “陆云平,辽涂平封村人,年三十,生辰……”说到此处,白芍低头嗫嚅着道,“生辰不知。”
  “连生辰都不知晓?”泰宁忍不住插了句话,“想来怕是不见得用情至深。”
  “你怎知我非——”
  “好了,”蒲炀开口打断他二人的争吵,神色颇有些严肃,问白芍,“你确定自己没说错?”
  “那是自然!”
  蒲炀听见白芍的话后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那便奇了怪了。”
  “奇怪?哪里奇怪?”
  蒲炀并未回答,只是在将庞大的尸群一一扫净,将白芍要找的那个人摘了出来。
  也不能说是人。
  在另外几人的无言注视下,白芍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个东西,仿佛有什么东西黏住了喉咙。
  良久,她才干涩着嗓子开口:
  “怎的……是块木头?”
 
 
第六十三章 眼珠
  “追声符不会作假,”蒲炀语气平直地告诉白芍这个事实,“若是你没有撒谎,那面前的木头,的的确确就是你口中的二郎。”
  “确实如他所言,”泰宁不知何时掏出来本生死簿,赞成道,“不仅如此,你方才说到的平封村,根本没有陆云平这个人。”
  白芍呆楞着将目光从那块平平无奇的木头上挪开,转移到三人脸上,一一与他们目光相接,只看见平静,或许还有怜悯。
  “怎么可能呢……”白芍恍惚着开口,“你们的意思是二郎是不存在的?”
  她试图向蒲炀求证,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是假的吗?”
  蒲炀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反倒是从始至终未置一词的燕北声开了口,道:
  “你与二郎是如何相识的?”
  “在辽涂密林,他背着药筐,救了当时受伤的我,后来我便一直跟着他,直到一次意外,二郎染了恶疾,我四处寻药,在琴南城遇到了师父……”
  泰宁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头同燕北声咬耳朵:
  “我怎么听着这故事这么耳熟呢。”
  燕北声不置可否:
  “以后少看些话本。”
  他们这些阴官,见过的生死实在太多,何况白芍作恶多端,害死阴官无数,实在不值得同情,燕北声问这么多,倒不是想听些情爱故事,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演了场这样的戏罢了。
  白芍拉拉杂杂说完,已临近天明,凌晨的日光从天边挤出一个缝,铺洒在这座荒宅之中。
  她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此刻的恍惚,接受真相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接受欺骗是。
  在燕北声再问到关于她师父时,白芍坦诚许多,她只知师父姓黄,住在琴南城东边的药铺之中,平日里神出鬼没,并不多见,只是每月十五会同白芍见上一面,暗语是“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燕北声轻轻地重复一遍这四个字,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变得渺远莫测,那些尾音消散在清晨的风里,是以无人听见燕北声的一声微叹。
  “师父同我说过,他也是阴司之人,虽能掌控生死,也能救二郎,只是一命换一命,若是心诚,便要吃些苦头,他命我在辽涂密林布下阵网,他将那些阴官的心骨予我,我便按照他的意思布好。”
  白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又“啊”一声,看向蒲炀:
  “对了,他还特意提醒我,若是见到——”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在众人什么都未来得及看清时,白芍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继而七窍缓慢地流出血来,她胡乱抹了把脸,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白芍“轰”地一声,猛地倒在了地上。
  燕北声离她最近,是以在最后时刻率先扶住了白芍,他低下头,姿势的缘故,另外两人并未看清燕北声动作,以为他只是顺手扶住了白芍肩膀。
  可燕北声却偏头,不动声色地靠近白芍耳朵,冷声开口:
  “他说了什么?”
  白芍脑子险些要被炸开,闻言并未立刻应声,只是下意识地朝燕北声呼救: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燕北声的语气还是冷静,对白芍的痛苦冷眼旁观,只重复道:
  “他提醒了你什么?”
  “是蒲炀!师父同我说过,若是……若是见到蒲炀,不留活口,”白芍几乎要疼晕过去,下意识地回答他,“他必须死。”
  燕北声静静听她说完,然后在下一秒,长指贴上白芍脖颈,轻轻一拧,一声细微的“咔嚓”,原本还在不断挣扎的狐狸头一软,便没了呼吸。
  燕北声起身,朝另外两人摇摇头:
  “是咒。”
  蒲炀目光落在那截半灵索上,在白芍没了气息的瞬间,那根半灵索倏尔一亮,连着那块木头发出微弱的红光,而仅仅片刻,原本泛着水汽的木头飞快地腐蚀、变黑,最后变成一滩碎屑,跟着风,唰一下,消失在空中。
  红绳另一端系着的狐狸不知何时也已消失不见,地上空无一物,仿佛一切只是黄粱一梦,消逝的永不回来。
  是以蒲炀未能看见,在泰宁和燕北声对视之时,泰宁眼里闪过的一抹浓重的怀疑。
  白日里不方便行动,院子里一堆死尸又着实壮观,泰宁将他们尽数运到冥域,让手底下的人一一查找,看这些死尸究竟是何人,而他们三人在几日后一个夜晚,再次踏进了福宅大门。
  那日他们的动静很大,那蛰伏在宅子里的凶煞却并未出现,是以三人变得更为谨慎起来。
  祠堂里安安静静地,连牌位也被烧得只剩下灰烬,漆黑的屋子里一片空旷,三人顺着祠堂往里,迈过一个门槛,泰宁突然“啊”地尖叫一声,“砰”地摔倒在地。
  “……你为何平地走也能摔?”蒲炀有些无言。
  “这么大个门槛,怎么就叫平地了?”泰宁不服输地反驳道,“更何况我是被东西绊了!”
  他拿起方才不小心踩到的那个东西,细瞧了两眼却忍不住“哎”了一声:
  “这玻璃珠还挺漂亮。”
  圆润光滑,在黑夜里像是会发光。
  另外两人听见他的话却是一顿。
  泰宁正想拿给他们瞧一眼,走了两步,脚下又是一硌,低头扫了扫,惊呼出声:
  “我的个玉皇大帝土地爷,你们快瞧,这地上怎的是一片玻璃珠!”
  他说完便蹲在地上伸手拿了好几颗,放在手心里瞧了好一会儿,忽然发觉另外两人都没有动静。
  泰宁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便听见蒲炀的声音,平淡中夹杂着一丝不忍心:
  “还记得死湖里没有眼睛的尸群吗?”
  燕北声替他说完: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他们的眼睛应该就在这里。”
  泰宁惊得连嗓子都差点儿劈了:
  “哪里?!”
  燕北声平静地回复他:
  “地上。”
  他看一眼泰宁,又补充道:
  “还有你的手上。”
  泰宁忙不迭将珠子统统抛了出去。
  妈的眼珠子,这谁敢要?
  泰宁这会儿头仰得高高的,再没有往地上看一眼的打算了。
  结果蒲炀却弯腰,捡了一颗放在手里看了两眼,下一秒,突然抬手,将眼珠扔了出去。
  一道黑影倏然闪过,飞快地越过窗户接住了那颗眼珠。
  来人一头乱发,眼眶同样是一片空洞,他瞪大了眼眶,咧开嘴,喉咙里发出被火燎过的粗哑声音:
  “谁允许你们动我东西的?”
  蒲炀只是随手试了试,倒没想到真把这煞物给诈出来了,不仅如此,这煞物看着也同他此前遇到的那些不太相同。
  他没有察觉煞物的攻击性。
  煞物身量不过少年大小,瞧着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瘦削,反倒像是个普通人。
  那日琴南城土地爷曾说过,福宅有个仆人的儿子纵火烧了福宅,若是算起来,面前的这位,想必就是福禄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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