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啊啊啊——”
池糖双目猩红，几乎将艾洛因扎成了筛子。
可他听到耳边几声轻笑。下一刻，艾洛因便从他身前消失，长刀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池糖软倒在地，黑色晶体从体内爆出，如同鳞片一般，遍布他的整个左侧身体。
“艾洛因，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折磨我啊啊啊，为什么——！！！”
他撕心裂肺地吼着挣扎着，身周的一片雪地，已经全部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艾洛因转动手中黑伞，轻轻一笑：“我的确死了一次——只不过，现在，我已经成为了一名诡族。”
他道：“跟你一样，不死的怪物。”
眼珠被黑色晶体贯穿，池糖低下头，捂住左眼，疼痛暂时让他的思维停滞，却不能阻止仇恨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身形猛地前蹿，爆发出几乎不可能的速度，将艾洛因死死摁在地上，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艾洛因彻底被他这一拳砸懵，想要抬起伞招架他的下一次攻击，可动了动左手，本该在他手中的黑伞，竟然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他震惊地看向那侧，祝如意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向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S级异能——“万籁俱寂”。
心脏破裂必死无疑，但在彻底死亡之前，他还来得及停滞自己体内的时间，为池糖做最后的辅助。
布满了黑色尖刺的一拳威力十足，池糖半个身体几乎已经完全被黑色晶体布满，他不断轰击着艾洛因的头部，直到骨头碎片散落在地，他的手下已经只剩一滩看不出形状的血肉。
在祝如意的控制下，艾洛因毫无还手之力，缺失头部的身体一动不动，所有的气息完全消失。
即使是诡族，在受到这种程度的毁灭性攻击之后，也只有死路一条。
“糖糖……”
赤红的双眸忽地重现一丝清明。
池糖怔怔然回过头。
银杏树下，祝如意无力地靠坐着，朝阳将他半边身子照得金灿灿，半边身子却被阴影覆盖。
他心念一动，身子已经来到祝如意跟前。
锋锐的黑色尖刺让他不敢触碰祝如意，可对方却毫不在意，牵着他的手，从衣服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他的掌心。
“咳咳……”
祝如意咳嗽两声，鲜血顿时从他胸口泉涌而出，异能再也起不到作用，他生命的流逝只在须臾之间。
池糖浑身颤抖，低着头跪在他身前，巨大的绝望吞噬了他的一切，他只想让祝如意活着、活着、不要死，不要死……
“祝如意——！！”
他嘶吼着，“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说好的，我们说好的，你不准离开我！！”
祝如意无奈地笑了笑。
只是这样小的动作，血液便自他口中止不住地淌出。
他声音很低，细若蚊蝇：“糖糖，我走之后，代替我，为了人类而活着吧。”
“糖糖……晚安。”
……
“那，祝如意，晚安。”
他从网络上学到的，“晚安”的另一个含义是——
我爱你，爱你。
……
漫天飘雪，覆盖了银杏树下的零落血迹。
天地，再被镀上一层干净雪白的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急躁的警笛声迅速靠近，自觉醒者联盟的特种车辆下来数十名觉醒者，将坐在雪里的两人团团围住。
关亿上前一步，语气艰涩：“池糖……”
池糖抬起头来，半边脸被黑色晶体完全覆盖，状似恶鬼，而另外半边，是永无止境流淌着的泪水。
“他没死……”
他抱着祝如意，踉跄着站起身来，走到关亿面前，“关老板，你救救他，他还没死对不对……”
两侧的觉醒者警觉上前，挡在他与关亿之间。
他们这么做也很正常，毕竟此时半个身体遍布着黑色晶体的池糖，怎么看都不是安全人物。
但关亿将他们拨开，接过了池糖怀中，已经失去了体温的祝如意。
“我会全力救他。但是……”
“我跟你们走！我现在就跟你们走！”
来不及等关亿说完，池糖跪在他身前，双手合十，卑微地低伏着身子，
“救救他，只要你们救他，我怎么样都可以！我是艾洛因第六实验室6081号实验体，我身上的晶体可以做升频药剂，我的异能是S级不死不灭，你们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救救祝如意……”
关亿再也听不下去，抱着祝如意转身上了车。
……
池糖趴在雪里。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看向自己的手。
祝如意最后往他手里塞了些什么来着，他记得。
阳光照入他的掌心。
彩色的玻璃糖纸中间，包裹着一颗小小的，薄荷色的水果糖。
他突然想了起来，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
“你喜欢吃糖吗？一直听你念叨着这个。”
那时候，祝如意开着车带他回家，在路上问他。
池糖摇摇头。
“你既然没有名字，要不然，就叫池糖吧。”
祝如意笑着，
“虽然这颗糖来的有些迟，但终归是来了。从今往后，家里的糖，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
“祝如意……”
他念叨着这三个字，双手捧着薄荷色的水果糖，贴在胸口。
“晚安。”
第十三章 黑菡萏
祝如意的身体被冷冻了起来。
池糖来到了东方联合学院，坐在他对面的，是祝顺心，关亿，以及祝如意的父母。
他身上的黑色晶体已经被再次剖下，妥善保存。
只看外表，谁也不能把他和那天一身黑色尖刺的可怕怪物联系到一起。
“你确定，愿意永久性为东联实验室提供你体内的黑色晶体？”
关亿手下按着一份协议，迟迟不肯放到池糖面前，“你想清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份协议只有几十年的有效期。可对你而言，这或许就是此后几百上千年的折磨。”
“他跟我说了。他走之后，我要代替他，为了人类而活着。”
池糖将他手下的协议抽过来，草草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推回对面，“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足够使用的晶体量，条件是，自此以后，不能将晶体植入其他人的体内。”
祝顺心低头确认他的签名，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公开这种黑色晶体，需要为它编造一个虚假的来源。它的命名权，我可以交给你。”
指尖划过白纸，池糖并不迟疑：“黑菡萏。”
“从池塘中盛开的莲花，就叫做‘菡萏’。”
自苍苍白骨中挣扎着长出的希望之花——黑菡萏。
从这天起，正式面世。
……
星元历28年，东方联合学院宣布，在境内发现一种奇特植物，状似莲花，然花瓣花茎纯黑，花蕊呈现猩红色，提炼蕊心后能够得到高稳定性Y因子。
东联实验室将其命名为“黑菡萏”，以其为主材料制作出的“黑菡萏升频药剂”，能够一定程度提高同频值，服用后死亡率低于0.1％，远远低于艾洛因的“翠态升频药剂”。
同年，确认失踪的东方联合学院第二任院长祝如意身亡。
自星元历27年起，实担院长之责的S级觉醒者太兮（Teich），被任命为东方联合学院第三任院长。
……
“为什么要叫太兮？”祝顺心站在他身边，问道。
池糖注视着面前的冷冻舱。
玻璃门下，祝如意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着，嘴角带笑。
“Teich，是D语中‘池塘’的意思。”
池糖伸手抚上玻璃门，淡淡道，“我不希望他给我起的名字，被我之后的任何行为所影响。无论是好的坏的，都不可以。”
祝顺心并不多言，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里，看向身旁只穿了一身单薄衬衫的池糖。
“关亿被觉联总部告上法庭，判了死刑。”
“罪责是什么？”
“理由挺可笑的……玩忽职守，防护不利。我阿弟的死总得有人出来担责，他准备自己一个人扛了。”
池糖神色淡然，好似除了眼前这具被冷冻的身体以外，再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祝顺心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冷得把羽绒服的帽子都戴上：“不过，我这次来，不止是为了告诉你关亿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能救我阿弟的办法。”
池糖浑身一颤，旋身看向祝顺心，却只从他脸上看到了不屑与愤恨。
没有喜悦。
“什么……什么办法？”
维系多年的面具终于裂开缝隙，他快步走到祝顺心面前，急声催促，“你倒是说啊！”
祝顺心冷冷一笑，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交到了池糖手中。
“艾洛因第一实验室中，曾经出现过让垂死的重伤者瞬间痊愈的奇迹。但是，能实现这件事的，只有艾洛因本人。”
祝顺心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
“——也就是你亲手杀死的那个人。”
池糖僵在原地，薄薄的A4纸上，每一笔黑色墨水的字迹，此刻都成为了束缚住他的无形锁链。
越勒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不急着杀死艾洛因报仇，而是留他一命——我弟弟，现在就有机会能活过来。”
池糖跪倒在地，隔着几张纸，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
低温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
夜漱市，沙拿咖啡馆：
“欢迎光……Lake？”
池糖推门而入，风铃急躁地响个不停。
Simon震惊地看着他，连杯子里的牛奶已经满到溢出来都没发现。
他停下脚步，站在Simon面前，依旧是那张漂亮精致的脸，浑身气质却已经像变了个人。
“呃……院长，您、您好……”Simon磕磕巴巴地打了声招呼，才发现已经满桌子都是溢出来的牛奶。
“你好。”
池糖客气地跟他打招呼，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声音温柔。
——就像是那年的祝如意一样。
“请问你们店长在吗？”
“我去喊他！”
女店员连忙搭话，匆匆忙忙往楼上跑去。
不一会儿，戴着黑色口罩的乐洪才就神神秘秘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找我什么事？”他捂着嘴，凑到池糖身边，悄声问道。
“有关艾洛因第一实验室，使垂死者瞬间痊愈的实验，我想问清楚，你知道多少。”
乐洪才瞪大双眼：“我靠这种事……你别在这儿说啊……”
乐洪才将他拉到楼上，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这位谨慎的医生才终于肯摘下脸上的口罩。
“实不相瞒，我对于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教授……也就是艾洛因，他和某个D国人有联系，那个人会在他死后找到他的尸体，将他变为诡族。”
“所以，只要有尸体，就能复活？”池糖眼中燃起希冀。
“不是复活，而是变成诡族。”乐洪才看到他眼中的神采，心虚地看向另一边，
“那种程度，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如果你是希望祝如意能回来的话……我劝你，不要那么做。”
可池糖怎么会轻易死心：“但我见到的艾洛因，他看起来和人类根本没有区别啊！”
乐洪才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站起身来。
他关上窗，拉起窗帘，亮起房间里的顶灯。
“如果，你看到了这幅样子，还认为祝如意愿意复活的话……我会帮你。”
乐洪才脱下衣服，而在他的胸前，八足的紫色蜘蛛纹身张牙舞爪，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眨眼间又爬到他的背后。
下一刻，狰狞可怖的巨大蜘蛛出现在池糖面前，蓝紫色的复眼里，倒映着池糖震惊的面容。
“艾洛因没能及时显出本体就被你杀死，是因为当时的祝如意已经晋升S级——‘万籁俱寂’是这世界上最强的控制系异能，或许之后一万年也不会出现第二个。”
“现在，看到了这幅恶心的怪物的模样，你还准备，将他变成诡族吗？”
……
车子一路开，最终停下的地方，放着轻柔的悠扬的古典乐。
池糖站在舞台下，凝视着聚光灯所照射着的明亮之所。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见到祝如意。
他穿着黑色的外套，枣红的衬衫，深灰的长裤。蹲下身，一点点解开了束缚池糖的锁链。
现在池糖依旧被束缚着。被艾洛因第一实验室中发现的，那区区几页纸的资料，束缚着。
在一切还没发生的起点，池糖人生剧场的第一幕中，艾洛因的金发被夜幕染黑。
11/12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