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生笑笑,握住他的手:“初次见面,Lake店员。”
……
池糖在沙拿咖啡馆工作的第99天,已经折了一大袋千纸鹤。
每一个千纸鹤里,都写了三个字。一想起这三个字,他就折一个。
他觉得,折着折着,就会忘记的吧。
就像他都已经快忘了,那些年在第六实验室里的日子,是怎么过过来的了。
可是做不到。
他甚至数出来了,自己到底和祝如意在一起度过了多少天。
——46个白天,87个黑夜
好短好短。
他都没跟祝如意一起逛过街,一起在外面买东西吃,一起看一场烟花。
他都没跟祝如意一起种下一朵花,没养一个宠物,没在一块石头上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
唯一的一个跨年夜,他还害得祝如意受伤吐血,昏迷不醒。
除了死不掉以外,他没有一点用。
哦,仅有的用处也已经用掉了——作为垫脚石,送祝如意上位。
眼前的咖啡机嗡嗡作响,吐出褐色细流,落进杯子里。
作为人,最终的逃避方法,大概就是去死。
多悲哀呢,他连死都做不到。
“……k”
“Lake!”
池糖猛地回过神来,杯里的牛奶已经满到溢出来,流了一桌子,他却恍然未觉。
“不好意思Simon哥!我现在弄干净!”
……
“关亿。”
拨通电话,祝如意躺倒在沙发上,手边是空荡荡的安眠药药瓶。
“我在,首领。”
“告诉我池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电话那头,关亿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能等到现在才问我。”
祝如意还想说些什么,可药物的作用一口气涌上来,让他连继续思考的力气都快丧失殆尽。
他阖上双眼,手机虚虚地搭在耳朵边上。
“……首领?”关亿没听到回复,试探性问了一句,可对面依旧沉默以对。
“首领?!”
“祝如意,你没事吧,你说话啊!”
“嗯……”祝如意的声音极轻,近乎呢喃,“我想他了,告诉我吧……我忍不住了……我要去见他……”
不知道电话那头发生了些什么,不仅有关亿的声音,似乎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与他交谈。
过了会儿,不论关亿再说些什么,祝如意都没有回音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池糖在夜漱市。地址我稍后用加密邮件发给你。”
……
一旁的同事们聊得火热,池糖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把玩着昨天刚买的四阶魔方。
他没背过公式,没看过教程,就是在家的时候没事干随便摸索,也总结出了些许规律。
三下五除二,便将凌乱的几何色块恢复原位。
“哎,你有没有听说过东联新任的那个院长啊?我以为会跟乐山水似的是个老头呢,谁知道竟然那么年轻!”
“是啊,而且长得可帅了,一路升职升得飞快,我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潜规则上位的了哈哈哈……”
听着他们讨论到祝如意,池糖的手不禁意间慢了下来,无意识地随意乱扭手上的魔方。
“还是得家里有背景知道吧。老爸是议员,老妈是首席药剂师,姐姐还是大明星!”
“啊?他是谁的弟弟?”
池糖忍不住插嘴澄清:“他是祝明月的哥哥,不是弟弟。他倒是有个哥哥,在东联实验室搞科研。”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聚集过来。
Simon难得听到他主动加入话题,拖着转椅靠近过来:“平时不见你关注,了解的倒是还挺多的呀。还有啥新鲜的花边新闻能跟我们讲讲不?”
“没有。”池糖将魔方放到桌上,转过脸去,“我不认识他。”
“难道说,你是祝明月的粉丝?”Simon绕到他面前,笑得不怀好意,“没想到你喜欢那款啊!”
“不是。”池糖坚决否认。
一旁的同事忍不住捂嘴笑起来:“Simon你可别逗池糖了,他性取向又不是女的。”
Simon顿时浮夸地表演着惊恐,双手抱胸后退一步:“啊不——像我这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大帅哥,继续呆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一群人全都被他的表演逗乐,就连池糖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你危险啥呀,要危险,至少也得长得有祝如意一半帅才危险吧!”
“放屁!祝如意哪有我帅!”
“哎哎哎你,不信是吧,我现在就给你找照片!”
女同事开始狂翻手机相册,掏出十好几张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不同时期的祝如意的照片,怼到Simon脸上。
池糖靠在一边看她存的那些照片。
他能背出来每一张照片的出处,是哪一年哪一天的哪一场活动,由哪个摄影师拍的。
嗯……第三张是他最喜欢的几张照片之一。
第六张怎么这么模糊啊,估计是下载的盗版图源,连脸都快看不清了。
第十张……第十张是祝如意十八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他稚气未消,长得比现在嫩了许多。
不过,这些照片都比不上池糖自己拍的。
那天天气很好,祝如意慵懒地斜倚在床边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书掉在洁白柔软的被子上,一双腿露在外面,隐约可见大腿内侧点点青红的痕迹。
在这个时候按下快门,就能拍到最诱人的祝如意,所有该看的不该看的,都一览无余。
拍完之后还能扑上去,揉搓他柔软的肌肤,跟他接吻,将全身心的的信任尽皆交付过去,享受人世间最极致的爽快……
“哪帅了!”Simon不服气地叉腰。
“他就是很帅啊。”
池糖脱口而出,才发现空气骤然凝固,周围几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Simon退至一边捂嘴坏笑,女同事举着手机,震惊看向他:“Lake,你……你不会……”
“你不会是祝如意的梦男吧?”
池糖疑惑:“什么是梦男?”
“就是会想象自己已经和他在一起,整天想着和他亲亲抱抱谈恋爱……什么的。这就叫梦男。”
池糖陷入沉思。
他应该不是梦男才对。
毕竟他没有想象,他是真的吃到了——吃干抹净那种。
“聚一块儿摸鱼是吧。”戴着口罩的乐洪才走了过来,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乐洪才停下脚步,站在柜台前面,对着池糖,指了指门外:“有人找你。”
池糖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站在门口的人摘下帽子,温柔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糖糖。”
玻璃落地窗外大雨倾盆,来人浑身被淋得湿透,可脸上温暖如阳的笑意,却仿佛将身周的一切阴冷潮湿全都烘得暖洋洋一片。
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了十成爱意。
“把外套脱了再进来。”池糖淡淡道,“别把地板弄脏了。”
第十二章 他死在最爱他的那刻
“很像对不对……”
“是啊,真的太像了,就是稍微瘦了点……”
“不会真是本人吧?”
“本人那么忙,哪有空成天成天泡咖啡馆啊。我觉得就是单纯长得像而已。”
“万一真是呢……”
池糖端着盘子,走到角落处的一张桌前,将咖啡放到客人面前:“您的咖啡。”
“谢谢糖糖。”年轻英俊的客人对着他笑笑,语气温柔得像要溺死人。
池糖垂下眸子,并不看他,低声道:“你已经连续来了一周了。东方联合学院的事情那么少,让你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吗……祝如意?”
祝如意抿了一口咖啡,笑道:“我只是这里最普通的一名消费者而已。”
“不跟你接触,是我答应关亿的承诺。”池糖一只手按在他桌上,身体前倾,“而离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没有跟我接触,我也没有让你回来。”
祝如意抬起眸子,注视着他,“是我在为从前的无耻行为道歉,是我在恳求你的原谅,是我在向你索要身边的一个位置。”
池糖后退一步,背过身去,躲避那灼人的眼神。
“听我解释,糖糖。”
祝如意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池糖,向来不动如山的语气,也终于多了些名为愧疚的裂纹。
“不顾你的安危,利用你去确定艾洛因的尸体,是我的错。”
“派人在你身边监视你,控制你的一切,是我的错。”
“把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总是不回来见你,是我的错。”
“有事瞒着你,是我的错。”
“将你身体里的黑色晶体交出去换取功劳,是我的错。”
“杀了艾洛因,是我的错。”
“糖糖,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来换取你的原谅。所以,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池糖双拳紧攥,眼眶发酸。
祝如意从未如此卑微地乞求过什么,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稳操胜券的,运筹帷幄的。
他不喜欢祝如意这个样子。
“后天,湖边那棵银杏树下,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就过来。我会一直等你的,糖糖。”
轻轻亲吻他的后背,祝如意不敢多言,只是悄然离开。
……
两天后,下了很大的雪。
凌晨。
祝如意来到银杏树下时,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夜漱市很少会下这么大的雪。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看到一个人坐在雪里。
他的头发被雪染成白色,衣服很薄很薄,坐在那里。像一个简陋的一抱就化的雪人。
祝如意飞奔过去,脱下外套,将他揽进怀里,一声声地道歉。
池糖窝在他的怀抱里,蹭蹭他的脖子:“今天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来的。”祝如意紧紧搂着他,“让你等了好久啊,等得手都冻僵了。”
池糖抬头跟他接吻。
他是不怕冷的。
虽然会感受到冷,但不会感冒,不会冻伤,甚至连体温都不会下降。
他真的很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可是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总是会提醒着他,他是一个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存在。
祝如意很快软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之前每一个翻云覆雨的夜晚。
“糖……”
倏地,祝如意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背后和胸口好痛好痛,池糖猛吸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听到刀刃划过血肉,鲜血飚出的声音。
他低头,看到一把刀,从他的背后捅入,穿透他的胸口,扎进了祝如意的心脏。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色彩,只剩下那抹血红。
他用力将祝如意推开,双手握住身前血红的刀刃,转过身,看到一个撑着伞,戴着兜帽的人。
雪花落在那人肩上,染湿了浅金色的发梢。
他将长刀从体内拔出,跪在地上,血液喷洒一地,视线却无法离开面前的人。
即使兜帽将那人的上半张脸掩在阴影当中,他依旧能认得出来,这张他铭心镂骨的脸。
每一个字都是刀片,从他的肺部被推挤到喉咙,划破声带,混着血,带出沙哑模糊的发音。
艾洛因!!!!
艾、洛、因。
“……”
“艾洛因。”
那人将伞收起,脱下兜帽,露出金发碧眼的异域样貌。
祝如意刺杀他的方法,是用一把藏在伞里的刀。
而今天,他用同样的方式,将利刃捅进了祝如意的胸膛。
艾洛因俯下身,向他伸出手来:“我们合作吧,池糖。”
艾洛因记住了他的名字。
艾洛因主动过来见他,向他抛出合作的橄榄枝——这件事放在一年前,是池糖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可他现在才发现,艾洛因算什么呢?
将囚禁自己折磨自己的,没有良心的魔鬼,当成自己唯一的救世主,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
池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往艾洛因身上扎过去。
他砍得毫无章法,被艾洛因用手中的伞轻易挡下。
但有句话说得好,横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
池糖就是这个不要命的。
他猛地扑到艾洛因身上,左手紧紧抱住他,右手握住长刀接近末端的位置,血肉模糊的手仅用骨头卡着刀刃,拼了命地往艾洛因身上扎。
一下、一下、又一下。
鲜血淋漓,每一次捅穿艾洛因的身体,对于池糖来说亦是一次彻骨剧痛。
可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要杀了艾洛因,无论如何,他不能放过这个伤了祝如意的人。
他要艾洛因死。
这个不该继续活在这世上的人,他要他死,死得彻彻底底,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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