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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明月画心头(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4-07-14 09:32:50  作者:默山
  祁禛之一拱手,起身离开前还相当贴心地嘱咐道:“有些凉了,得馏一馏再吃。”
  生怕杭六揍他的祁禛之跑得比兔子快,他自然没有看到,傅徵真的拿起其中一个火烧,咬了一口。
  “这姓祁的真是没大没小,哎,将军……”杭六一转身,正见傅徵低着头研究那火烧的酥皮。
  “这是郭伯家的,那个小摊居然还开着。”傅徵怔怔道。
  杭六没说话。
  刚一回天奎,他就和杭七把这座小镇摸了个一清二楚,他知道,傅徵口中的那位郭伯早就不在了,如今支摊的是他儿子,郭准。
  杭六还知道,当年孟老帅最好这口,每次傅徵回家,都会叫他带上一篮子,回来给四象营的弟兄们分分。
  而孟老帅,也已不在了。
  一年半以前,他连同四象营十八位主将、冠玉郡三千九百九十七位府兵一起,死在了距天奎镇不过三十里路外的饮冰峡中。
  英魂往矣,徒留故人伤悲。
  “老六,”傅徵放下了火烧,不知脑中是否也想起了当年四象营中不灭的篝火和塞外辽原上同自己纵马驰骋的袍泽弟兄,他只道,“去把徐里正请来。”
  “是。”杭六点头。
  他刚走到楼口,又听身后的人道:“你说,若是有朝一日那小子知道了我就是傅召元,他会不会恨我?”
  杭六向来嘴笨,从不会像杭七一样哄人开心,听到这个问题,他也只能回答:“将军,我不知道。”
  “他爱憎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真知道了,恐怕会恨死我。”傅徵自言自语道。
  他看向窗外,院中的柏树依旧枝繁叶茂,那遮天蔽日的枝干下,树影摇曳晃动。
 
 
第6章 梦魇
  天奎镇的里正徐旦,今年已七十挂零了。
  他原是明帝年间的读书人,四十岁时花钱买了个小小里正,在天奎这地方,一干就是一辈子。
  天奎镇没人说他好,但天奎镇也没人说他不好。
  碌碌小官而已,连去承载百姓爱恨的资格都没有。
  可等他坐到傅徵对面时,傅徵却给他上了一杯茶。
  “哎哟,大司马这可折煞我了。”徐旦战战兢兢地接过了那一盏茶。
  “徐叔不用紧张,也不用喊我大司马。您要是乐意,还和当年一样叫我小五就行。”傅徵笑了一下。
  徐旦当然不敢,他捧着茶,诚惶诚恐道:“那……傅将军,您今日找小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一件小事。”傅徵说道。
  徐旦忙答:“您尽管吩咐。”
  他不敢抬头,心中却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傅将军似乎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到底有什么不同?徐旦也不知道,只是这位老里正依然记得二十年前,那个扑到自己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是什么样子。
  当时城北屠户傅强刚盖起的小宅着了大火,一家子人,除了在跑马集上当小工的老五和在邻居家树上偷鸟蛋的小六,都随着这场大火一去不复还了。
  徐旦带着人匆匆赶到时,远远就看到焦黑倒塌的房屋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孩,他一手牵着懵懂无知的妹妹,一手拎着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桂花糕,呆滞地望着自己已成废墟的家。
  那一年,傅徵还不叫傅徵,他在家里行五,屠户傅强懒省事,就叫他傅小五。
  也是那一年,北卫进犯,傅小五被抓了壮丁,成了天关要塞里的镇戍兵。
  一晃二十年过去,当年屠户的儿子已摇身一变成了死后能被抬进武庙的大司马。
  可徐旦还是徐旦,那个天奎镇的小里正。
  傅徵叹了口气,他知道今日徐旦是打定主意不敢抬头了,于是开口道:“今年皓都放粮,天奎镇有收到吗?”
  徐旦“啊”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小人从没收到过赈济粮。”
  按理说,见了朝廷大官,总要往好的说,可坐在徐旦对面的是傅小五,他忍不住说了实话。
  徐旦讲,发运使确实到了冠玉郡,但粮被送到了哪里,他却不清楚。屏山亭有人说收到了粮,南门县有人说收到了粮,可不知怎么,天奎就是没有。
  徐旦也差人去郡治冠玉打听过,但太守大人日理万机,难得一见,更别提朝廷来的大员发运使了。
  如此三番两次,徐旦也就放弃了。
  只是没想到,傅徵竟会问起。
  自从去年他回了天奎,始终闭门不出。徐旦得了上方口谕,也不敢声张这事,只当傅徵是回来养病。
  可养了快一年也不见好,徐旦用余光瞄了一眼傅徵,心里莫名有些悲伤。
  “镇里现下有多少户人?”傅徵并不清楚徐旦在想什么,他接着问道。
  徐旦忙答:“天奎算边关重镇,尤其是前些年得傅将军庇佑,迁移来了不少不愿被抓壮丁的北卫人。如今算一算,登记在册的共有一百七十七户。”
  “一百七十七……”傅徵重复道。
  这比当年他在时,多了将近八十户。可天奎就这么大,能耕的地就那么多,去年大旱,天奎又地处苦寒边疆,大灾未来,人恐怕就先不中用了。
  更何况,朝廷的赈济粮还不知在何处。眼下,冬日又将近。
  “今年秋收之前,官府下了公文,说贷粮要减半。可是因去年大灾,收成本就差得很,今年佃农们压根没有缓过劲。倘若贷粮再减,那真是不给百姓们活路啊!”徐旦说道。
  傅徵很清楚朝廷为什么会这么做。
  三年前,南蛮小国千理向大兴俯首称臣,为表忠心,将属地里一种名为“阿芙萝”的草花进献给大兴皇帝做礼物。
  和傅徵一样,当时太医江谊还在京梁,经他一番研究称,若是使用得当,这花能有去疼止血的奇效,还能保人长寿。
  中原从没见过这等南疆魔物,大兴皇帝喜不胜收,就要开南关走廊,引商贾入市。
  可谁知,朝廷的雪花银刚一洒出,千理便惨遭南越灭国,本想能一本万利充实国库的买卖,全便宜给了南越王。
  这事若论起过错,自然得算在皇帝的头上,可是,皇帝又怎会轻易认错?
  他拆东墙补西墙,在“北闻党”提出苛捐杂税后,欣然同意。
  “将军啊……”徐旦说着话就要给傅徵下跪,傅徵急忙起身扶住他。
  “徐叔,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我若是能办……一定帮您。”傅徵顿了顿,还是应下了这事。
  徐旦瞬间泪涌出眼眶:“将军,饮冰峡一战掐断了天奎与塞北的互市往来。天又大旱,种不出粮食,百姓没饭吃啊!就算是,就算是朝廷不愿给天奎赈济粮,也请朝廷给天奎一条活路吧。”
  听到“饮冰峡”三字,傅徵轻轻一抖。
  一年半以前,北卫残部逼近总塞,孟老帅带四象营迎战,战事拉锯三月之久。
  那时傅徵远在京梁,战报送不到他手上,他看不清局势,也听不见悲号。
  等他知晓这惨烈一战时,将士们留在饮冰峡中的累累枯骨都早已被大雪掩盖。
  而那纸让孟老帅去饮冰峡的战令上,盖着的是他傅徵的大印。
  而后,旗开得胜的北卫残部向西突进,却谁知一向与北卫狼狈为奸的高车四十八部堵住了草原要塞,生生擒拿了北卫残部的统帅魏荻。
  后来,那人才告诉傅徵,他是为了高车四十八部给大兴让出的西关走廊才这么做的。但西关走廊一开,却吸走了整个塞北的商贾贸易,天奎镇外的跑马集一夜之间萧条了下去。
  国库瞬间充盈,再没人记得那洒向南疆的雪花银。
  那年隆冬,深宫夜宴,皇帝陛下举杯贺天,加封傅徵为大司马。
  大司马之位何来?踩着四象营将士和那三千九百九十七个府兵的尸体上来!
  傅徵清楚如今的四象营少帅孟寰如何看自己,他不在乎,可是,四象营的将士们何辜?天奎镇的百姓们何辜?
  老帅孟善七十有三,十多年前就已挂印,饮冰峡一战的前一月还写信给傅徵,要他在京梁好好养病。
  转眼间,当年那个于傅徵有知遇之恩的长辈就消逝在了茫茫大雪间。
  “傅将军……”徐旦颤声叫道。
  傅徵抬起头,双眼微微泛红,他搀住徐旦,一字一顿道:“徐叔,您放心,这事我定会查出一个结果。”
  徐旦不顾傅徵阻拦,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将军啊,边关闲言碎语很多,但老朽始终相信您。您要……多保重啊!”
  傅徵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脊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就要从他喉头涌出。
  他咬紧了牙关,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王雍送徐旦离开,杭六跟在后面,合上了暖阁的门。
  傅徵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身体一晃,滑坐在了地上。
  “将军!”杭六急忙上前把人抱上软榻,然后就见一缕鲜红的血顺着傅徵紧抿的唇角溢出,那是他把舌头咬破了。
  “我去找江太医。”杭六转身要走。
  “不用。”傅徵拉住了他。
  “将军,你……”杭六只得蹲下,用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迹。
  “我不会死的。”傅徵忽然说道。
  杭六看向他。
  “起码,不能这样死掉。”傅徵闭上了眼睛。
  这夜,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和往日一样,起先梦里只有饮冰峡中那呼啸的北风和一年四季不间断的大雪,可飞快地,大雪消失了,他好像回到了初入四象营的那两年。
  当时,他十四岁。
  一个屠户的儿子,杀过猪,跑过堂,当过小工,却又一下子成了叱连城攻城战的先登兵。那年,天奎镇的里正徐旦敲锣打鼓,把自从充了军就没再回过家的傅小五迎回了小镇。
  冠玉太守亲自赐了他一座宅子,就在天奎镇的镇中央,里正府的旁边。
  傅小五牵着妹妹小六,欢天喜地地站在宅子中,仿佛前途光明无限,人生再也不会有苦难。
  后来,他的名字改成了傅徵,官职从四象营的中护军一路高升,直至加封大将军,可却再也没有回过那座宅子了。
  黑暗中,傅徵满身冷汗地睁开眼睛。
  他盯着床帏顶帐,缓慢地回想,那座宅子呢?哦,十三年前,胡漠人南下攻破了天奎城,那座宅子和他的小妹一起,毁在了胡漠人的刀枪之下。
  傅徵再也忍不住了,他伏在床边,呛出了白天狠命咽下的那口血。
  清晨,祁禛之扛着刀,在后院的千金线引子下溜达,希望能研究明白这古怪阵法的规律。
  他正钻研得起劲,身后忽然有人发问:“你在做什么?”
  祁禛之脚下一顿,换上了副欠揍的笑脸:“哟,六哥。”
  杭六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祁禛之看,直看得祁二郎后背冒汗。
  “去帮我家主上送封信。”杭六审视了半晌,最后颇有些不情愿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塞到了祁禛之的领口。
  “信?”祁禛之眼前一亮,“还真纡尊降贵地给那人写信了?”
  “你……”
  “哎,等等!”祁禛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让我去京梁送信吧?我,我,我可不去那么远的地方!”
  杭六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太康县中庭镇白马驿舍,离天奎不远,往返一次四天足矣,快去快回,路上小心。”
  “太康……”祁禛之捏着信,反应了半天,“太康县中庭镇白马驿舍又是什么地方?”
  杭六瞥了祁禛之一眼:“你不是自称自己是太康人吗?”
  祁禛之立刻闭上了嘴。
  “你托我家主上给你办事,结果害得他旧病复发,赶紧滚,少在这里碍眼。”杭六不耐烦道。
  祁禛之却一愣:“他又病了?”
  杭六懒得和祁二郎再讲,转身就走。
  “哎,那我走之前,能去看看他吗?”祁禛之追上前,粘着杭六问道。
  杭六皱眉:“你看他做什么?”
  祁禛之晃了晃手中的信:“不管有用没用,起码他真的帮了我,我想谢谢他。”
  杭六盯着那张英俊年轻且还算真诚的脸,注视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没说,带着祁禛之上了暖阁。
  暖阁里一股药味,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祁禛之耸了耸鼻子,闻得不真切。
  王雍守在楼口,见两人走来,竖起手指摇了摇,意思是人刚睡下,不要出声。
  杭六一点头,放轻了脚步,带着祁禛之进了暖阁最里面的主屋。
  傅徵正躺在床上,无知无觉。
  他脸色瓷白,眼睫如鸦羽般沉沉地垂着,胸口起伏微弱,没有一点生机。远远看去,这人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已经死了。
  祁禛之脑中轻轻一嗡。
  一个小厮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傅徵拉了拉被子。
  而就这转瞬的功夫,祁禛之忽然在主屋昏暗的光线中,瞧见了床上那人脖颈下的一道疤痕。这疤痕沿着锁骨向下,不知要蔓延去何处。
  不是个养尊处优的贵人吗?身上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吓人的疤?
  祁禛之虽说自小顽劣不堪,但也并非不学无术。他认得出,那很明显是画戟留下的旧伤。
  难不成,这人还上过战场打过仗?
  祁禛之愣愣地想。
  “走吧,”这时,杭六开口了,他低声道,“人一时半刻醒不了,有什么话,等你回来了再说。”
  “好。”祁禛之收回了停在傅徵身上的目光。
  这日傍晚,不等点灯,祁禛之便骑着杭七送给他的马出城了。
  太康县要往南,中庭镇又偏西,只是不知那白马驿舍在何处。好在祁禛之不是路痴,他在京梁城中七拐八绕躲家法的本事依旧在。
  没辜负杭六的嘱托,不到两天时间,他就摸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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