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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明月画心头(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4-07-14 09:32:50  作者:默山
  祁禛之仰起头:“挨饿?今年皓都开仓放粮,就为了在这大旱之年让百姓们都有饭吃,怎么天奎镇的人还在挨饿?”
  小女贼歪了歪头:“皓都是哪里?开仓放粮……皓都有很多粮食吗?”
  祁禛之笑了一下:“皓都就是大兴的粮仓,司农每年都会源源不断地把从佃农手中征来的余粮存入粮仓。若是哪年有了天灾,或是起了战事,皓都就会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小女贼的眼神有些失望:“可是……天奎隔三差五就要打仗,但却从没收到过赈济,护院大哥,你是不是在骗人?”
  祁禛之在骗人吗?他并没有骗人。他所说的句句属实,甚至都能在《大兴律》中找到。可是开仓放粮并非天子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底下人吃拿卡要,尸位素餐,将原本该送到各地的赈济粮倒买倒卖,都是常有的事。
  “算了,你也不是什么大官,这事肯定不归你管。”小女贼倒是善解人意,她笑着说,“不管怎样,昨天多谢你。”
  “不必客气。”祁禛之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小女贼也拱了拱手:“我叫莫金金,你可以叫我阿金。”
  “白清平,清白的白,清白的清,平平无奇的平。”祁禛之跟着说道。
  小女贼一笑,翻身跃下墙头,临走前,念念不忘地对祁禛之说:“我家住在长河坊的巷子口,若是开仓放粮了,白大哥,你可千万要去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午夜月光正好,映出了年轻人那满是愁容的面孔。
  祁禛之忽而心思一动,他转头望向暖阁,缓缓扬起了眉梢。
  自己帮不到阿金姑娘,或许他可以呢?
 
 
第5章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在过去,祁禛之从未关注过穷苦人的生活。并非是他没良心,而是他看不到。
  威远侯府立在京梁桐香坊,那地界离皇城根走路都不需一刻钟,能看见的除了金宫之内的歌舞升平外,也只有家家户户都会种的梧桐树。
  祁禛之生在那里,长在那里,自然眼中也只有那里。
  他偶尔会去云桂阁喝酒,去西江边上的思云市集划船,隔三差五也会跑到红杏院、添香馆与那帮子和他一样不入流的纨绔公子哥们吟诗作对、附庸风雅,顺便摸摸歌舞伎美人的小手。
  那样的生活,又怎能看得到穷苦人呢?
  直到祁奉之被问斩,祁氏满门凋零,祁禛之才算是第一次踏入人间。
  从京梁到同州,他坐着囚车,忍受着来来往往商贩农户们的闲言碎语。
  有人说他们是满脑肥肠的狗官,因贪了饷银被青天大老爷戴上了枷锁。还有人说他们是想要造反的佞臣,把大兴朝堂搅弄得不得安宁。
  祁禛之有嘴说不出,只能在心里呐喊,他的大哥就是为了你们而死的。
  可是,祁禛之却无法埋怨这些黎民百姓。
  从同州再到冠玉,他见了太多流离失所的难民。
  衣衫褴褛的母亲抱着还需喂奶的婴儿,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树杈做拐,不足十岁的孩童已能拉着推车沿街叫卖……
  太多太多的惨状,印在了祁禛之的眼中。
  “丈夫豪杰生于世间,当为民请命。”十多年前在书房中学到的这句话,祁禛之在十多年后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
  正午时分,他站在长河坊外,看着成群的老幼妇孺挤在施粥的铺子前,你推我搡。
  莫金金不在,不知又跑到哪里去偷鸡摸狗了。
  祁禛之抱着刀转了一圈,最后绕到北城门口的告示牌下,那里站了不少人,不知在指指点点些什么。
  “别去凑热了,没什么好看的。”这时,杭七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贴着祁禛之的后背说道。
  祁禛之吓得一蹦:“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杭七大叫,“苍天有眼,老子是来买驴肉火烧的!”
  祁禛之一低头,正闻见杭七手中的卤肉香气,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
  杭七大大咧咧地揽住他肩膀,笑道:“猜猜告示栏里贴的是谁?”
  “贴的是谁?”祁禛之满脑子都是驴肉火烧。
  杭七眉梢一挑,神神秘秘道:“威远侯家的二公子,祁禛之的逮捕令!”
  听到这话,被通缉的人缓慢一震:“祁禛之?”
  “可不是嘛!”杭七朝那告示栏看去,“据说威远侯被斩首后,祁家众人被下了诏狱,女的没入奴籍,男的流放发配。结果,一家子刚送到同州,那祁二公子就溜得无影无踪。气得狗皇帝把刑部分管此事的官老爷卸了数十个,连常侍郎都没能幸免。”
  “是吗?”祁禛之慢吞吞地评价道,“祁二公子本事不小。”
  “谁说不是呢?”杭七狠狠一拍通缉犯的肩膀,“押送祁家人可是天字狱的郑刀,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祁二公子真是非同凡响。”
  祁禛之摸了摸鼻头,脑海中浮现起了郑刀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
  刚到同州时,祁禛之没少挨郑刀的揍。
  此人好酒好色,见到祁家堂姐祁幼明年轻貌美就双腿灌铅,三番五次动手动脚。祁禛之看不过眼,回回都要以自己被郑刀揍出血而结束。
  出逃的那天晚上,郑刀灌了二两黄汤,在铁栅栏外睡得犹如死猪。祁禛之故意撞翻了他的酒壶,临走前,又丢了支火把。
  也不知那死猪有没有被烧死,祁禛之在心中想道。
  “不过我看这画像上的祁二公子大抵和他本人不怎么像。”杭七一句话打断了祁禛之的思绪。
  祁禛之僵硬地问道:“七哥见过他?”
  “祁二郎嘛,我在红杏院底下远远地瞧过一眼,人长得像个小娘们似的,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就这里就这里,”杭七指了指祁禛之眼下,“乌黑发青,一看就是个内里虚浮、外强中干的酒鬼。”
  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祁二公子内心无语,他一把拍掉杭七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让这个明显矮了小半头的人滚到一边去。
  杭七大笑,拎着火烧扬长而去,留下祁禛之在原地和自己那副完全不像的肖像画大眼对小眼。
  这时,他突然发现,那画像中的人脸颊已打上了金印,而自己则是在打金印的前一天就已逃之夭夭。
  呵!祁禛之一笑,果真是一帮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就按这画像,找到明年也找不着他祁二公子。
  想到这,祁禛之愉快地买上了两个驴肉火烧,回内宅当值去了。
  内宅还是那个静悄悄的样子,来往仆妇皆垂头低眉不敢大声言语,仿佛恐惊天上人。
  祁禛之提着火烧,像尊护法似的杵在院子当中。
  赵兴武说那人自从进了内宅,就连门都没出过。可是,不出门,自己怎么见他?怎么跟他说天奎镇饥荒的事?
  思来想去,祁禛之一清嗓子,直接提声喊道:“王主事开开门,我要见你家主上!”
  这一声好似平地炸雷,惊得左右厢房、左右耳房里的各位纷纷探头观望,中气足得倘若让杭七听见了,必得背后向祁二郎好生道歉。
  吱呀,内门开了,王雍一脸震惊地伸出脑袋:“白护院,你这是做什么?”
  祁禛之友善一笑:“我要见你家主上。”
  王雍脸一沉:“你又胡闹什么?”
  “我哪里胡闹了?本护院有要事相禀,让开让开。”祁禛之扯着嗓子喊道。
  王雍眉头紧皱,不耐烦道:“白护院,我家主上刚喝了药睡下,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讲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这蠢驴脑子听不懂,”祁禛之挥了挥手,直接退到廊下,冲二楼暖阁喊道,“五哥,还没睡着呢吧?”
  院中人面面相觑,不知这胆大包天的白清平到底要干什么,正以为此人要被杭六杭七丢出去喂狗时,暖阁的窗户竟然打开了。
  “上来。”向来寡言的杭六丢下一句话。
  祁禛之乐呵呵地冲王雍一抱拳,拎着火烧上了楼。
  傅徵并没睡,药也没喝,他正坐在书案前,对着一卷不知是什么的书出神。
  傅大将军走南闯北,仗打了不少,但学却没上过几天。早年孟老帅劝他多多识字,多多读书,起码递给天子的奏疏得自己写,傅徵全当了耳旁风。毕竟,在那时,如今的四象营少帅孟寰还是他身边的跟屁虫,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写奏疏这种事。
  可是现在,当了三十多年文盲的傅将军竟有了读书写字的心性。只是,这心性也不怎么稳当。
  祁禛之坐在他身旁,歪着头认真地读出了书卷封头上的大名:“镜花……水缘录?”
  傅徵放下书,只觉得晕字,他闭着眼睛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祁禛之却被《镜花水缘录》勾去了注意力,他笑道:“我当你在看什么正经书,原来是话本啊。这本没意思,太冗长了,我推荐你读《九斋记》,讲西靖将军越安和女昭王云靳的宫闱秘史,可有趣了。”
  傅徵掀开眼皮瞧了祁禛之一眼:“《九斋记》是禁书。”
  “啊?禁书吗?”祁禛之笑容无辜。
  傅徵按了按额头:“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祁禛之运了口气,敛神道,“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两年前的‘北闻党’、‘东山派’之争。”
  傅徵抬眉,看向祁禛之:“‘北闻党’,‘东山派’?”
  “对,”祁禛之硬着头皮说道,“前年年底,‘北闻党’魁首,大司农李绍文联袂御史大夫姜顺上表皇帝,要求变法。其中一条是要重新核定孝帝年间所制的农法,希望减少官府为佃农贷款贷粮的数目。”
  祁禛之没期待这个深居简出的久病之人能知晓这等朝廷大事,但谁知,他竟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封奏疏一递上去,以吴司徒为首的‘东山派’立即启奏弹劾。去年是灾年,若是没有贷款贷粮,农户们还有活路吗?当时,就连据说人人喊打的大奸臣刘申也参了一本。可是……陛下却没有回应。两派,就这么拉锯了一年多。”祁禛之提起“陛下”时,不由偷偷瞥向傅徵,希望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门道来。
  可傅徵却始终很平静:“你是想问皓都开仓放粮一事吗?”
  祁禛之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心底就是一动。
  果真,他看起来虽然普通,但满屋子摆着逾制物件儿的人确实不一般,提起话头就能接话尾。
  “没错,”祁禛之笑了一下,“‘北闻党’和‘东山派’离我很远,但天奎镇却离我很近,出了大门,走两步路就能看见倒在街边的饿殍。半年前‘东山派’因杂税贪污一案,数个世家大族受累。上头为了安抚朝臣,准许设立发运使,一面为了统一收购运粮,一面……就是为了皓都开仓。可是发运使一个月前就到了冠玉,为什么粮食却没能来天奎呢?”
  傅徵看向祁禛之。
  祁禛之笑了笑:“我家就是做粮食买卖的,因农户们的贷粮减少,收不来余粮,官府没收了经营许可,以致欠了一屁股的债,不然……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傅徵没说话,支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祁禛之一顿,“我只是觉得,‘东山派’死了那么多人,到最后也只给咱们老百姓挣来了一个开仓放粮,怪不值的。倘若,连这放粮都没落到实处,那他们岂不是白死了?”
  傅徵放在桌下的手微微一紧。
  “五哥,”祁禛之笑着往前凑了凑,“我听人家说,你是从京梁来的贵人,想必……也认识不少朝廷里的达官显贵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傅徵脾气很好地问道。
  祁禛之觑了一眼一直板着张脸站在不远处的杭六,小声说:“你能不能给跟你关系不错的那位写封信,吹吹枕边风,让京梁的人帮帮忙?”
  关系不错?枕边风?这都哪跟哪?杭六一听,当即就要上前把祁禛之揪出暖阁,干脆直接走窗户丢下去。
  但傅徵仍然很好脾气,他问道:“白护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当成什么人了?
  当然是京梁哪位贵人的男宠了。
  逾制的器皿、一箱子金瓷纸写成的“情书”、偏僻小镇里的山珍海味,还有来把脉的太医院前院首江谊。祁禛之在京梁时就知道,那江太医得罪了内宫贵人,被贬回原籍,可他却不在老家种地,却在这里给人看病,不摆明了要让大家往那处想吗?达官显贵们养外室不都是这么养的吗?
  在勾栏瓦舍里听多了话本的祁二郎早已编好了一出大戏。
  心如死灰的人执意要离开京梁,可他那痴情的情郎却念念不忘,将一屋子家底都塞给了心头挚爱,明知人家厌恶自己,却还非得一封接一封地寄信,渴望挽回真心……
  至于那情郎是谁,祁禛之不敢细想。
  傅徵没生气,他摆了摆手,让准备上前把祁禛之丢下窗户的杭六退到一边,开口道:“我可以帮你问问,但不保证有结果。”
  祁禛之一把抓住了傅徵的手,连连道谢:“我就知道,五哥你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傅徵默默抽走了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准备静待祁禛之离开。
  可祁禛之坐着不动。
  “你还有事吗?”傅徵偏头看他。
  祁禛之干咳了一声,慢悠悠地拎起刚刚丢到一旁的两个驴肉火烧:“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驴肉火烧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凉了,卤汤浸透油纸,溢出一股廉价的肉香。这玩意儿放在傅徵面前那堆满了金瓷纸和宝玉瓶的书案上,显得格格不入。
  在杭六看来,祁禛之分明是在羞辱傅徵。
  可傅徵竟认真地回道:“不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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