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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明月画心头(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4-07-14 09:32:50  作者:默山
  “我怎么夸张了?”祁禛之头回见到个会替本朝柱国大将军谦虚的人,他不屑一顾道,“你天天跟个大家闺秀似的不出门,自然不清楚傅将军的神威。要知道,十三年前,胡漠人大举进犯我大兴北关,都杀到郡治冠玉了,府兵压根拦不住那茹毛饮血的蛮人,也就是傅将军,从东海海崖一路疾驰回了四象营,率领……”
  “行了行了,”傅徵实在受不了祁二郎在自己面前吹嘘自己的战功,他扶额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说傅将军的不是。”
  “不是我说你,你年轻时也应当跟人家学学,少做那不正经的营生……”在京梁走狗斗鸡二十二年的祁二郎竟说出了这番大道理。
  好在是傅徵压根不懂祁禛之口中的“不正经营生”是什么,他不解道:“杀猪而已,怎么就不正经了?”
  祁禛之一摆手,继续滔滔不绝:“你看你,你也姓傅,傅将军也姓傅,算起来,你俩还年岁相当,都是天奎镇人,你怎么就……”
  滔滔不绝到一半,祁二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傅徵那莫名有些紧张的脸:“你年轻时,不会见过傅将军吧?”
  好在这天奎二百年前曾是南梁熙和公傅谦的封地,因这公过于能生,家中美妾成群,因而都已过去了二百年,此地还是有不少傅姓人家。
  当然,以祁禛之对傅徵的崇敬程度,他也绝不会把眼前这人和柱国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傅徵松了口气,他道:“确实见过。”
  祁禛之瞬间眼中发亮,他一把握住傅徵的肩膀:“那傅将军年轻时长什么样子?是否身高八尺有余,威严魁梧,剑眉星目?”
  个子还没祁二郎高,既不威严也不魁梧,长相清俊温和的傅徵略表尴尬:“这个……傅将军当初十二岁就被拉去充了军,确实因为个子比同龄人高,叫那伍长误以为他满了十六。但玄铁甲太重,傅将军从军后,想必是被压得没怎么再长个。”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祁禛之却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傅将军?”
  “自然见过,我和他阿爷还很相熟呢。”傅徵确实没说假话。
  “是吗?”祁禛之半信半疑,“那他阿爷是做什么营生的?”
  傅徵微微一笑,郑重其事道:“傅将军和我一样,都是屠户的儿子。”
  好吧,又在说胡话了,祁禛之摇摇头,决定不和这病糊涂了的人纠结。
  在半山亭中终于坐出了几分凉意的傅徵咳嗽了几声,起身道:“祁二公子,这兵书写得一般,里面的阵法画得也一般,你若是真想学点真本事,不如明日轮值后来找我,我可以教你。”
  “谁教我?”祁禛之惊奇。
  “我。”傅徵一点他脑门,提着烛灯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祁二郎坐在黑黢黢的半山亭中疑心自己刚才听走了耳。
 
 
第13章 不如收你为徒
  但祁二郎还真在第二日轮值后捧着那卷兵书去找傅徵了。
  去之前,他先溜到了长河坊,与那位多日没见的“小女贼”莫金金打了个照面。
  莫金金随口劝他,权当是哄人开心了。
  祁禛之深以为然。
  他拎着两个驴肉火烧,显摆似的特地从王雍面前走过,走过后还要补充一句:“你家主上让你今晚不用上楼伺候了。”
  王雍皮笑肉不笑,这老头儿唯一的一点耐心全给了傅徵,回回见到祁禛之,恨不能把这欠揍的护院乱棍打死。
  也不知他给傅徵吃了什么迷魂药?王雍心中暗道。
  他正欲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记上几句,谁知一回头看见杭六杵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遂作罢,准备回屋写信。
  祁禛之自然不清楚自己已在王雍那里“记了名”,他吊儿郎当地掀开暖阁里间的卷帘,看到江谊正为傅徵施针。
  傅徵的胳膊搭在床边,中衣半敞,细白的小臂上足足扎了有将近十针,傅徵却无知无觉,他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祁禛之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扫了一眼江谊的杰作后道:“快被你扎成刺猬了。”
  江谊冷漠地回答:“他左肩受过伤,天冷时疼得抬不起胳膊,不扎上几针,连片纸都拿不动。”
  祁禛之额角一跳。
  他顺着傅徵裸露在外的胳膊向上看去,目光落在了他脖颈下沿着锁骨蔓延的那条疤上。这条疤下,被那薄薄一层中衣覆盖着的皮肉上,还有数条或深或浅、或短或长的伤疤。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江先生,这……”
  江谊熟视无睹,为傅徵一拉被子,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
  祁禛之愣在了原地。
  “坐吧。”不知何时,傅徵醒了,他单手撑起身,靠在了凭几上。
  祁禛之想要伸手去扶,但在看过那一身嶙峋的伤疤后,他竟不敢随意去碰这人的身子了,好像自己稍稍一碰,那已经愈合的伤疤就会再渗出血来。
  “吓着你了?”傅徵随和地问道。
  “没,没有。”祁禛之手足无措地坐到了一边。
  他也不是没见过伤疤,毕竟祁二郎的大哥祁奉之也曾是上过战场的人。
  只是祁奉之人生得细皮嫩肉,老天爷似乎也很眷顾他,从军五年,只在他的右肩胛上落下了一道箭伤。
  祁奉之很骄傲地告诉祁禛之,当时他救了傅大将军一命,傅大将军还为此在他的床头守了一夜。
  好像没人知道,傅大将军也会拖着一身伤病。
  “这都是……都是怎么弄的?”祁禛之结结巴巴地问道。
  傅徵笑了笑,像是在叙述一件小事:“我在胡漠做过半年的俘虏。”
  “什,什么?”祁禛之大吃一惊。
  傅徵敲了敲眉骨,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在十二年前,胡漠人南下的第二年,我在北关天昴镇遇上了一伙胡漠残兵。当时我身边无亲无友,天昴的要塞也被攻破,胡漠人俘虏兴民回察拉尔盐湖做开荒的奴隶,他们也抓走了我。”
  祁禛之一时不忍:“抓走了你?你在察拉尔盐湖待了半年?”
  饶是纨绔子弟祁禛之,也知道察拉尔盐湖是什么地方。
  幼年顽皮捣蛋时,哪个长辈没用“胡漠人要把你捉去察拉尔盐湖当苦力”这种能止小儿夜啼的话来吓唬小孩?
  那里方圆数十里人迹罕至,是连巫兰山的牛羊都未曾涉足的无人区。直到三十年前,胡漠王达阿汗在冠玉、北翟等地俘虏了上千兴民,掳到察拉尔盐湖耕地放牛,这片如沼泽般的塞上荒原才第一次有了人迹。
  高高在上的胡漠贵族用长鞭驱使兴民,像驱使家畜一般,压榨他们的生命。
  在察拉尔盐湖能眺望见天浪山的山尖、巫兰河的河谷,但唯独看不到总塞的烽烟。
  直到太和二十八年,傅徵率领四象营踏平了察拉尔的关哨,那数千名在盐湖中便饱受摧残的兴民才算看见曙光。
  没人知道,傅徵是怎么摸到这片胡漠腹地的,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一路长驱直入,直捣虎穴的。
  大兴百姓说那是因为傅将军神机妙算,是天上下凡的武曲星。也只有傅徵本人知道,没有神机妙算,有的是在察拉尔盐湖中受尽屈辱的半年。
  暖阁里明明很热,祁禛之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起了那年的自己。
  太和二十八年,当时的祁二郎也不过刚及幼学。他被老威远侯送进了书房,在熏着松香、挂着先圣墨宝的书桌前,不知人间疾苦的祁二郎和一众纨绔子弟把请来的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时,上书房前,白娘会蒸上一碗桂花糕,让小书童装进祁二郎的书箱,萧夫人会为他挂上刚秀好的荷包,里面塞着老祖母亲手做的杏仁糖。就连老威远侯都会鼓励一句,让他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功名。
  在书房中调皮捣蛋的祁二郎不会想到,同一时间,在遥远的天浪山那头,在看不见边际的草原上,那个活在话本传奇里的傅大将军正衣衫褴褛,心中惦念着要如何救下这数千名受苦的兴民。
  “那你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祁禛之怔怔地问道。
  “怎么逃出来的……”傅徵“啊”了一声,轻声回答,“好像是一次动乱,死了很多人,也逃出去了很多人。”
  傅徵倚在凭几上,目光变得游离起来,他其实记不太清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座人间炼狱的。因为,当人被折磨到肉体痛苦无法忍耐时,精神就会变得恍惚,记忆也会变得不清。
  似乎是在半路遇到了慕容啸,那人将自己救下送去了金磐宫,他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但眼中却带着怜悯。
  傅徵隐约忆起了孟老帅重见自己时老泪纵横,还有孟老帅的儿子孟寰担心地问他,察拉尔盐湖冷不冷,有没有饭吃……
  时间一晃,竟有十多年了。
  “罢了,不要去想以前的事了,”祁禛之这话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傅徵听的,他道,“都过去了。”
  傅徵动了动被江谊扎得发麻的胳膊,抬起了嘴角:“对啊,都过去了。”
  两人的感怀与悲伤没能持续半刻钟。
  因为,很快,祁禛之就被傅徵针对他带来的那部书中兵器、阵法等内容所做的一连串批评震惊。
  他瞠目结舌地听着自称杀猪出身的傅小五阴阳慕容子吟只会故弄玄虚,放到战场上一击即溃,又听傅小五要他不要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兵器图谱,毕竟,打起仗来,没人会关注敌军手上拿的是什么,最后,杀猪出身的傅小五点评道,算了,还是不要读这种假大空的东西了。
  祁禛之已仿佛神游太虚,他问道:“那学什么?”
  “嗯……”傅徵支着下巴,想了想,回答,“若是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行伍之人,首先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保命?”祁禛之有点想笑。
  “当然了,毕竟,两军交战之际,刀枪无眼,只有活下来的才算是胜者。”傅徵说道,“就拿……就拿傅将军打个比方吧。他十四岁时成了叱连城攻城战的先登兵,是头一个登上城墙,你觉得,他最擅长什么?”
  祁禛之顿时严肃作答:“傅将军是武学奇才,他使得一手好枪,能在千军万马中挑落敌军主将,自然是功夫和身手最重要了。”
  傅徵摇头:“你所说的是单兵作战,单兵作战就像是水汇入江海,总归是孤掌难鸣,就算是江湖中最厉害的高手,也难以一个人守住一座城。就像那……傅将军,难道说,在他登上城墙之前,他的袍泽弟兄们无一试过向上冲杀吗?”
  “那……”
  “只能说,傅将军是第一个活着登上城墙的兵,比他更早向上冲杀的人,都死在了半道上。”傅徵语气温和,“祁二公子,你和你大哥不一样。当年你大哥入四象营时,直接领了校尉的位子,说难听些,就是个‘纨绔兵’,在没有打下功绩前,属下都不会心悦诚服。而你呢,你要去隐姓埋名从军,做那名不见经传的最底层,和我这些泥腿子们一起,用生生死死堆砌起名将的功绩簿。”
  祁禛之闻所未闻,也从未想过这些,他迷茫地看着傅徵,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他只穿了一件中衣,头发松松地挽着,人瘦得形销骨立,但背后却好似立着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在支撑什么摇摇欲坠的庞然大物。
  他说他是泥腿子,是名将功绩簿上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透过那双平和沉静的眼睛,祁禛之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是个名将。
  这个念头,把祁二郎吓了一跳。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傅徵撑着凭几,换了个姿势,“我闻见驴肉火烧味儿了,是你带来的吗?”
  “啊!”祁禛之这才想起自己还拎了两个火烧,“我放到外面书案上了,这会儿恐怕都凉了。”
  说着话,他丢下书,拿起那两个火烧,蹲在了火塘边:“你等着,我帮你再烤烤。”
  傅徵笑着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披上衣服,坐到了祁禛之身边。
  “这是哪家的?”他嗅了嗅那股油滋滋的香气,竟真的多了几分食欲来。
  晚来风雪急,吹得窗棂吱呀,窗下烛火也跟着轻轻曳动。
  火塘中的热气将两人烘得暖意融融,把这一方小小天地与边塞的风和雪浅浅隔开。
  傅徵望着书案上摆的那一截短短的松枝出了神。
  他恍惚间想起,在二十多年前,自己父母兄弟姐妹具在时,似乎也曾有过这样深冬里的温暖。屠户家贫,柴火总是不够烧,孩子们的衣服上总是打着补丁。但每当傍晚收了摊,一家人便会这样围在火塘边,听着窗外风雪声入眠。
  “给你。”祁禛之递来了热好的火烧。
  他大概是生怕傅徵胳膊上还扎着针,不方便抬手,于是直接把火烧送到了那人的嘴边。
  傅徵愣了愣。
  “你不是饿了吗?”祁禛之又往前一送。
  傅徵低下头,咬了一口,被油汪汪的肉汁裹了一嘴。
  “其实我觉得城南这家不如郭记的,皮不够酥脆,里面的肉给的也不多……”祁禛之边吃边评价,“下次我还是给你买郭记的。”
  “好。”傅徵含糊地应道。
  祁禛之忽然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刚跑到北边时,每天晚上做梦都在想云桂阁的酒蒸鲋鱼和紫苏虾,还想念我娘做的桂花糕和祖母的杏仁糖,但是现在,我每天饿了,只想来两个火烧,或者来碗茴香馅的小馄饨。然后就在刚刚,我发现,我已经有点忘记云桂阁的酒和菜是什么味道了。”
  傅徵隔着荧荧烛火看他。
  “若是没有祁家深仇血恨,边关不必连年打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祁禛之轻叹道。
  傅徵看向祁禛之,火光烁动中,祁二郎那深邃英挺的眉目显得更加惹眼,像是浓墨重彩的一幅画,不经意间就落进了看者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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