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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明月画心头(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4-07-14 09:32:50  作者:默山
  把守着峡口的铁骑卫长大惊,扬手就要吹起敌袭的号角,可就在这时,一道长枪直冲他的面门而去。
  嗡——
  深深的峡谷中,一股卷着雪粒的狂风袭来。这风裹挟着一声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低鸣,向那企图涉足峡口的大军迎面扑去。
  “是四象营,四象营来了!”胡漠军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有人持火把,有人拿刀枪,身骑高马的将军跃出营门,率领一支轻骑正面迎敌。
  这时,胡漠大营的深处,一双覆满了白翳的眼睛轻轻抬起,仿佛在淡然自若地凝望远方,窥视古今。
  可当细细看去时,就会发现那张脸上暗藏着慌乱之色,这好似是个故作镇定的人,他既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突然偷袭的四象营。
  “信,今日有信吗?”这人喃喃道。
  一个脸上擦满了染料,身披兽皮长袍的老者低声道:“南边已一切就绪,他们的后方很快就会乱起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这人哆哆嗦嗦地说,“若是这一仗败了,若是这一仗败了该怎么办?”
  那老者沉默了半晌,最后低声回答:“‘鬼将军’也会打败仗。”
  “可是……”这个有着一双白翳眼睛的年轻人再也掩不住惧色,他一把捉住了自家大祭司的手,叫道,“可是我并不是‘鬼将军’!”
  嗡——
  那阵挟着“金女嘶鸣”的风再次袭来。
  “君侯!”呼啸之间,高宽策马来到了祁禛之身旁,他疾声道,“风雪太大了,就算是登上峡口的山,也看不清底下的状况!”
  “用火攻。”祁禛之回答。
  “什么?”高宽听不清。
  “用火攻!”祁禛之高声道,“举起火把,将烟火信点燃,凡是有火石的,擦着了箭矢再拉弓!”
  说完,这人一扬手,从怀中抓出了一把纯白的粉末,抛向空中。
  “君侯,那是什么?”高宽问道。
  祁禛之没有回答,他孤身一人飞跃向前,一路疾驰一路抛洒,最终当他对上了驭兽营主将时,这才刹住了胯下的马。
  眼下,四象营已按照祁禛之的安排,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帐兵分多路,自饮冰峡的不同峡口策入,以纵深之势,打乱驭兽营的阵型。
  而也正是这时,祁禛之发现,他以为仍旧被“鬼将军”掌控着的驭兽营,似乎有什么不同。
  ——他们毫无回击之力。
  “君侯!”率领青龙帐下士卒的主将已越过重重防守,来到了祁禛之的面前,他扬声道,“君侯,我们在东侧发现了孟家军的踪迹!”
  “什么?”祁禛之脑中弦一紧,“他们行状如何?可有异色?”
  那主将还未来得及回答这话,远处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祁禛之举目看去,竟见那喊杀声是从胡漠大营的深处传来。
  随后,负责在峡口外防守的高宽忽然遣传令兵来报,称胡漠人的援兵已从哨城苏勒峡关口的另一端穿过暴风雪,踩着无数尸骨,赶来围堵正准备深入饮冰峡的四象营。
  “援兵?”祁禛之把后槽牙咬出了血,“那我们的援兵在何处?”
  此时,滦镇驿舍内,正堂上已飘出了酒香,坐在主座间的平城郡公关长沂笑着举起酒杯,向众人贺道:“今日除夕,本公受陛下之命,前来边塞犒赏官兵,这一杯酒,就敬皇天后土,天下百姓!”
  这话话音刚落,两侧的窗户忽而“啪”的一声齐齐大开,穿堂风骤然窜入屋中,吹得灯影左摇右晃,桌上酒壶食馔倾倒横流。
  “关窗关窗!”吴琮叫道。
  随着两侧窗户被重新关上,众人方才落座。关长沂抹了一把额头,面色微微不善。
  “傅将军呢?”他问道。
  吴琮看向了最左侧那个空着的位置:“将军连日缠绵病榻,想必是难以起身,我去瞧瞧他。”
  可还不等他踏出正堂,一小列轻装简行的镇戍兵就已跨入驿舍的大门。为首之人大刀一横,挡在了吴琮的身前。
  “将军有令,今日不论是谁,都不许踏出此地半步。”这士兵振声说道。
  “将军?”关长沂额头一跳,“你说的是哪位将军?”
  “还能是哪位将军?自然是傅将军,咱们这北塞也只认这一位将军。”小兵冷冷回答。
  说罢,他手一挥,令跟随自己而来的属下们将这座小小的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第99章 将军百战死
  天氐要塞,狭关入口外,一人一马正默然立于门下。
  没过多久,天氐骑督座下亲兵出关,接过了这人送来的一纸烫金圣旨。
  大雪卷过,风萧瑟瑟,把守着烟燧的镇戍兵抬起头,越过天浪山的山尾,看到了来自塞外的一抹烽火。
  “傅,徵。”关长沂轻轻一咬后槽牙。
  吴琮有些不知所措地上前,对那士兵道:“将军是不是弄错了,我等可是朝廷来的钦差,身上带着圣旨呢。”
  “将军说了,围的就是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钦差。”那小兵狠狠一瞪吴琮,厉声呵斥道,“我看谁敢轻举妄动,在北塞行不义之事?”
  嗖——
  小兵的话还未说完,墙头那端骤然传来“啪”的一声,众人就见这原本还耀武扬威的镇戍兵身子一滞,竟已中箭倒下。
  “郡公!”吴琮吓得后退了一步。
  关长沂冷笑道:“傅召元还真是有本事,居然料到了我等此次来北塞到底要做什么,不过现在已经晚了,天氐、天觜、天尾、天心的镇戍兵应该早就乱起来了,傅召元想要单凭一己之力来扛住兵变,怎么可能?”
  随着他的这声轻笑结束,两侧墙头一齐探出了十余个弓兵。紧接着,几下“咻咻”传来,原本横刀挡在院中的戍卫已在瞬间死于箭下。
  “吴琮,”关长沂悠然坐下,“去把傅徵给我拿到正堂上来。”
  曾在四象营中历练了数载的年轻人踟蹰了一下,但到底还是转过身,向驿舍后院快步走去。
  此时傅徵的房间内已空无一人。
  既没有常常蹲在门口熬药的白银,也不见总是喜欢凑到他身边的祁敬明,眼下,偌大一间客房,里面冷冷清清,只有桌上摆着一个空碗,似乎昭示着这里的人刚走不久。
  “将军……”吴琮喃喃叫道。
  他一路向驿舍后门走去,心里盘算的却全是该如何瞒着关长沂,把傅徵偷偷送出滦镇,好保全这人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天轸要塞上忽地燃起了烽烟。那熊熊烈火之盛,直冲云霄,叫闻者只觉若是站在怒河谷中,也能看到这骇人的烜光。
  吴琮一惊,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
  “小叔,”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好意思了。”
  话没说完,就是“嘭”的一声。吴琮还未来得及回头,后脑就先一疼,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看到了祁敬明的面孔。
  这个身怀绝佳医术的女子此时手执一根叉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将晕未晕的吴琮,只等这人若敢反击,自己就再送他一杖。
  吴琮利索地把“嫂嫂”二字吞回了嗓子眼,当即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这时,也已看到那要塞烽火的关长沂疾步走出正堂,他先是在心里把傅徵骂了三遍,而后自己拿过两把刀,跨上了家丁送来的马。
  “跟着我,去城门!”
  随着平城关郡公一起来到滦镇的二百家将跟从自家主上,一路向北,顺着滦镇中街向天轸要塞的狭关而去。
  眼下,滦镇城门大开,合该守着此地不许任何人进出的“自己人”各个里倒歪斜,躺在雪地中不省人事,空气中还隐隐有一股酒香气,很明显,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关长沂气急,双腿一夹马肚,一跃上前,踏着地上厚厚的老雪,来到了天轸要塞的门前。
  那里正立着一个人,一个身上未束甲,但手上却拎着一把长枪的人。
  ——傅徵。
  “关郡公。”已有整整三年没有使过画月的将军双手稳稳一转,将枪尖对准了策马而来的关长沂。
  “傅将军这是要做什么?”马上的人冷声问道。
  傅徵一笑,客客气气地回答:“这话,应当由我来问郡公您吧。”
  关长沂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据说将军身患重疾,已近油尽灯枯,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得一命呜呼。怎么,眼下居然还有力气扛着枪,来拦我?”
  傅徵眉梢一扬:“关郡公大概是不怎么了解本将军,若是贺兰铁铮在此,你应当问问他,敢不敢在我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带领胡漠铁骑挥师南下。”
  关长沂一抬手,令来到此处的家将停住,自己则跳下马,走到了傅徵身前。
  “傅将军,”他和气地叫道,“今日天轸也无战事,不知你燃起这烽燧,所谓何意?”
  “无战事?”傅徵笑了,“关郡公怎知天轸无战事?不是郡公你亲自挑起了天氐、天觜、天尾、天心四地的烽烟吗?不是你和胡漠人串通,在除夕这夜进攻四象营驻地,以此里应外合,好夺下威远侯的兵权吗?现在你倒是堂而皇之地来对我说,天轸无战事。没错,天轸确实无战事,但是天轸乃除总塞之外的北境第一大关,只要天轸燃起了烽燧,不论有没有陛下的圣旨、四象营的调令,余下各塞都得派兵驰援,到时候,只要骑督脑子不傻,就一定会继续往西,支援威远侯。本将军在北边深耕十余年,你们难道以为,把滦镇的城门守卫换下,就能拦得住我和四象营了吗?我告诉你,整个滦镇都是我的人,你们敢在这里动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关长沂咬牙切齿。
  傅徵却悠然一笑:“郡公,我知你恨我,恨我当初鼓动着京梁世家子弟上正德门保卫京师,以致你儿落下了残疾;恨你们同州、平城、海州的三大家因这一战元气大伤,不再复往日荣光;恨我把虎符军印交到了已经失去了根基的祁家人手上,叫你们失了兵权;又或者恨我只是一个杀猪的,却能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但那又如何?在威远侯府门前的那一箭你们没能杀了我,现在,你们仍旧不能。”
  关长沂瞬间神色大变,他后退了一步,怔然道:“你是何时知道……”
  “我是何时知道,当初要刺杀我的人是你们关家派的?”傅徵不紧不慢地接道,“我就是知道,我不仅知道你们想杀我和威远侯,我还知道你们利用孟寰,暗中联络胡漠人,企图卖国!”
  “你……”关长沂喉头一哽。
  孟寰带着的可是祁禛之留给他的两千精兵,若非全部被袭相蛊子虫控制,又怎么可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杳无音讯?
  除非——
  是孟寰遭遇贺兰铁铮不慎被俘后,心甘情愿地带着手下人叛逃了。
  在旁人看来,孟寰此人自诩将门之后,可实际上只是个狗屁不通的绣花枕头。他渴望大权在握,渴望虎符军印,但却仍旧只能得到旁人称呼一声“少帅”,而不是四方边境的“总帅”。
  那么,倘若有人把这“总帅”的位子许诺给他呢?倘若还有人保证,一旦他成为“总帅”,胡漠将永不发难,他将永享太平,不至于一战就名声扫地呢?
  这诱惑对于孟伯宇来说,可太大了。他爱慕傅徵,嫉妒傅徵,又怨恨傅徵,任谁来看,都得说一句,能害了傅徵,孟伯宇何乐而不为?
  但可惜,不管孟少帅到底有没有出卖家国,眼下的一切都正如傅徵所言,哪怕是他还剩一口气,这个北塞,仍旧是他傅召元的北塞。
  西风烈烈,战马吟啸,一抹寒光闪过画月枪尖,犹如天上明月坠落大地,穹庐星汉流入长河。
  傅徵横枪立在关口,于风雪中凝视着即将一败涂地的关长沂。
  这时,天轸要塞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是援兵到了。
  紧接着,要塞狭关大门大开,留守在此的五十个镇戍兵出现在了傅徵的身后。
  关长沂突然笑了:“这又如何?所有人都去驰援威远侯了,整个天轸犹如一座空城,尔等区区几人,哪里能拦得住我们?等我杀掉你,为我儿报仇,再上去灭掉那烽燧里的火,祁禛之一样得死!”
  “嗡”的一声,傅徵抬起了长枪:“既如此,那就看看郡公你到底能不能踩着我的尸体,踏入天轸要塞了。”
  画月卷起风雪,直冲关长沂面门而去!
  轰——
  一声巨响落下,饮冰峡两侧山脊上的雪石在战鼓雷雷中滑落,砸向身陷其中奋战的士卒。
  祁禛之仰头看去,只见一只赤红的格布日格俯冲飞来,竟以身为盾,替自己挡下了那当头坠来的石块和雪沙。
  “君侯小心!”高宽叫道。
  祁禛之躲过一击,策马迎上了一胡漠将军劈来的弯刀,越过那人身后,他望向了喊杀声震天的大营:“什么人竟在其中助我一臂之力?”
  这话话音还未传出,一支长箭就已射来。
  祁禛之慌忙矮身去躲,谁知这一下却叫那胡漠将军的弯刀寻得了空当,他胯下马匹一个侧歪,连带着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去死吧!”这胡漠将军高声喝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长枪扫来,祁禛之只觉脸前一热,那个正要劈刀取他性命的胡漠将军就已身首分离,死于马下了。
  “白参谋?”说话的是位个子不高的年轻人,他向祁禛之伸出了手,一点头,“孟寰投降‘鬼将军’,以致我等手下弟兄死伤无数,身陷驭兽营中不见天日,没想到四象营居然没忘了我们,参谋你也没忘了我们。”
  祁禛之听到这话,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明白了方才那从胡漠大营深处传来的喊杀声来源于何处了。原来,那些被孟伯宇带着投降了贺兰铁铮的四象营将士仍旧在此,他们似乎没有忘本,竟在关键时刻,帮了祁禛之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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