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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明月画心头(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4-07-14 09:32:50  作者:默山
  傅徵闭上眼睛不说话,开始装睡。
  他何尝不知杭七是什么意思?三年前那事之后,他有时连话都很少说,更别提有劲骂人了。活着对于傅徵而言已属艰难,好好活着,更是奢求。
  曾经在塞北大营中肆意洒脱、纵马驰骋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他在这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待得实在是太久,甚至有些忘记,那塞北的冷风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三年中,他身边鲜少有能信任的人,哪怕是打碎了一身骨头从京梁逃回天奎,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挣脱开了枷锁与牢笼。
  直到那一日,祁禛之爬上他的屋顶,揭开了一块小小的瓦片。
  傅徵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块瓦片松动了,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死,身前还有未竟的事。
  孟老帅、四象营、祁家、三千九百九十七个死在饮冰峡的府兵,以及那杯灌进了喉咙里的丹霜毒酒,这些公道,他得讨回来才行。
  不然,他又有什么资格,当那百姓心中的“镇国神枪”呢?
 
 
第10章 身上的味道
  凌晨,天还没亮,傅徵被院中一声巨响惊醒,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坐在床边按着额头半天说不出话来。
  杭七“嘭”地一下推开窗,冲下面怒喝道:“干什么呢?”
  扛着银枪,站在后院中的祁禛之一脸无辜:“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千金线阵而已。”
  杭七提了口气,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小花园中的千金线阵断了一半——另一半绞在画月的枪尖上。这个耗费杭七三个月时间布下的暗阵,就这么轻飘飘地,被祁禛之一枪毁了。
  祁二郎少年时闯祸捣蛋的功力有增无减,无人知晓他这一枪到底怎么舞的,竟能和千军万马来了也得被切割成块的千金线阵一较高下。
  “你没伤着吧?”这时,缓过一口气的傅徵披上衣服下了床,他挤开霸占着窗户的杭七,向下问道。
  祁禛之的眼角上挂着一道血线,本人却非常骄傲:“那自然没有,我向来武艺高强,区区千金线阵而已,怎么可能……”
  “上来。”傅徵懒得听他吹嘘。
  杭七狠狠瞪了祁禛之一眼:“让你上来!”
  祁禛之干咳两声,默默把被千金线缠住的银枪抽出,灰头土脸地上了暖阁。
  暖阁炉火正盛,祁禛之蹲在火塘边,搓了搓被深秋冷风冻僵涩的手。
  傅徵朝他怀里丢去一小罐伤药:“自己抹。”
  祁禛之拧开药罐,被呛鼻的草药味熏了一头:“这也太冲了。”
  “这种药止血快,你忍着点吧。”傅徵头也不抬地说道。
  祁禛之却蹭到他面前:“那你帮帮我,我自己看不见伤口在哪里。”
  傅徵无奈,指尖轻轻沾了少许粉末,拉过祁禛之的脑袋:“枪虽比剑笨重,但练习时不可只凭蛮力,得讲究巧劲。小时候,老威远侯应该教过你吧?”
  祁禛之哑然,老威远侯当然教过,只是他记没记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杆枪本就比普通的红缨枪要轻,若是用蛮力,很容易脱手。”傅徵接着道。
  那药敷在伤口上微微发热,祁禛之被蜇得头皮发麻,可这又热又麻间,似乎还有一点裹着清苦药香的凉意,轻轻地擦过了祁禛之的脸。
  那是傅徵的手,和他贴近时送到脸边的呼吸。
  祁禛之突然觉得后脊一僵。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傅徵一眼看出祁禛之在走神。
  祁禛之如梦方醒,可呼吸间傅徵的气息依旧在他鼻腔中徘徊不去,勾着他想要上前。
  曾在添香馆里闻遍百香的祁二郎神使鬼差地往前一探,鼻尖凑到了傅徵的耳根处仔细一嗅:“这是什么味道?”
  傅徵先是一愣,随后浑身一颤,一把推开了几乎压在他身上的祁禛之:“你放肆!”
  祁禛之茫然地向后一跌,撞翻了案牍上成堆的书卷和宝玉瓶。
  杭七闻声赶来,就见坐在地上的祁禛之和一脸羞愤的傅徵两目相对,不知在运什么气。
  “主上?”杭七谨慎地叫道。
  傅徵拉了拉交领,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到一边:“给这人拉出去。”
  “拉出去?”杭七揣摩上意,“是拉出暖阁,还是……拉出宅子,再也不许他回来了?”
  傅徵又开始头疼:“丢下楼!”
  “是。”杭七早就等着把这祸害丢出去,此时他公报私仇,直接拖着祁禛之的后脖颈,就要把人拎走。
  “哎,等等!等等!”祁禛之大叫,“我想起是什么味道了!”
  傅徵眉心微蹙,神色复杂地看向祁禛之。
  祁禛之喉结一滚:“那是丹霜的味道。”
  丹霜,剧毒,服下后能灼伤五脏六腑,却又不致人立刻死去,会在毁掉根基后,慢慢蚕食人的性命。
  无论过去是什么样,身中丹霜者往往死于油尽灯枯。
  相较于那些个令人即刻暴毙的毒药,丹霜似乎,更残忍些。
  祁禛之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闻到丹霜奇香的那夜,他喝得醉意熏熏,在桐香坊里横冲直撞,无意间搭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可怜人。
  那可怜人虚弱至极,身上丹霜之气弥漫,浑身赤裸,外面只披了一条厚厚的披风,兜帽盖住了面孔,叫祁禛之只能瞧见他跌在雪地里一条左腿。
  左腿上有片骇人的烧伤伤疤,从膝盖一直蔓延到了脚踝,赤红的瘢痕映在祁禛之的眼中,叫他心不由己地生出了无数怜悯。
  可怜人说,他已被关在深宅府邸里足足两年,不见天日,他祈求祁禛之救自己一命,祁禛之答应了。
  但最终,这人还是被赶来的家丁擒走。
  祁禛之曾问他,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会这样香?
  那人回答,这是丹霜。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祁禛之抱着他,坐在铺着厚厚毛毯的马车中,一遍遍地问道,丹霜是什么?是谁害的你?
  那人无从回答。
  或许是受了丹霜奇香的蛊惑,或许是纨绔公子多余的同情心发作,他竟举着长兄祁奉之的佩剑,生生拦在赶来的家丁前,要为那人讨个公道。
  祁禛之没注意,混乱之中,佩剑的剑穗落到了大雪中,白璧无瑕的玉石和颜色如血的玛瑙掩埋进了一片白茫茫间,忽而一闪,消失不见。
  酒醒了的祁二郎被威远侯一通斥责,称他差点犯下死罪。
  后来,他多方打探,才从自家长姐那里得知,原来这股让他差点犯下的死罪的奇香是一种剧毒,名曰,丹霜。
  可是,眼前这人,怎么会也带着丹霜的味道?
  祁禛之一动不动,目光落在了傅徵那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腕上。
  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
  中丹霜剧毒者,若是身边没有清毒草,只能用割腕放血的法子,延缓毒发。可人血有尽,大部分的人,还未等来解药,就已流干了血,耗完了命。
  不过这人还活着,只是活得有些艰难而已。
  “你……”祁禛之声音发涩。
  “出去吧。”傅徵垂下双眼,平静道。
  祁禛之默默起身。
  “把药带上。”傅徵把桌上的药罐往前一推。
  祁禛之没敢看他,揣上药,闷头飞快下楼。
  杭七站在一边,觑着傅徵的脸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迟早要知道。”傅徵起身扶正书案,又要去捡碎了一地的宝玉瓶。
  “我来吧。”杭七拦开傅徵。
  傅徵没勉强,他坐到一旁,皱着眉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老七,我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杭七身形一滞,然后大声嚷道:“能有什么味道?将军您都在药罐子里泡了三年,身上除了药味,只剩药味。”
  傅徵没再说话。
  但他记得,三年前,祁敬明曾对他说,丹霜产自南蛮,据说是羽人部落为了炼制不腐尸身献给羽王而制成的毒蛊。他们会挑选族中少女,吞下这种毒蛊,在少女逐渐枯萎后永葆他们孱弱又美貌的容颜。因这药最初是以迎合羽王那阴森森的癖好而制,所以,服食了丹霜的人身上会有一股勾人的奇香。
  傅徵闻不到,但他闭上眼便能回忆起那人伏在自己身上,将鼻尖埋在自己颈窝中沉醉的模样,顿时一阵恶心。
  “我要换件衣服。”傅徵欲盖弥彰。
  正在这时,方才游魂般下了楼的祁禛之又拐了回来,他上前一把拽住傅徵的胳膊,就要把人带走:“跟我走,我知道有个法子能解毒。”
  傅徵被他拉得一趔趄:“什么?”
  “用北疆山上的雪水,化开后铺上清毒草,这是我家老太君的方子,肯定管用。走,我带你去北疆。”祁禛之头也不回地说道。
  傅徵失笑,他扶住楼梯,反手勾住了祁禛之的袖口:“祁二公子不必费心,这方子我早就用过了。”
  祁禛之脚步一顿。
  傅徵语气平和,声音清冷:“当年你阿姐用放血的法子拖住我的性命,派你家家将从京梁去如尼雪山上取雪,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浪费了沿途三十多个冰井里的上千块储冰,才救回我一条命。只是丹霜在我身体里留得时间实在是久了些,所以余毒难清,但我也苟活到了现在。”
  祁禛之转过身,一言不发。
  这人说他长姐救过他的命,竟然不是扯谎,祁敬明真的救过他的命。
  “那你……还能活多久?”祁禛之问道。
  傅徵笑了一下:“我也不清楚。”
  “前几日我长姐来,也是为了这个吗?”祁禛之又问。
  “算是吧,”傅徵说着话,将那张写了药方的纸递给祁禛之,“这是你阿姐给我留的,她说你认得这是什么药。”
  祁禛之接过药方,皱着眉看了一眼:“这能救你的命?”
  “应该能。”傅徵没把话说绝。
  “能保几年?”祁禛之好歹也算一知半解,一下子就看出了祁敬明这药方也不过是用来苟延残喘的法子。
  傅徵并不打算骗他,于是直说道:“三年左右。”
  “三年……”
  不管是一年还是三年,都与他无关,祁禛之在心中默默念道。
  可是“丹霜”二字却好似一根针,不轻不重地扎在了祁二郎的心里。许是觉得拿人手短,也许是觉得长姐故交,也算有恩于己,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起了当年那个萍水相逢的人,祁禛之心里没由来地有些悲伤。
  这浮于表面的悲伤一闪而过,祁禛之并未留意,可却清清楚楚地落在了傅徵的眼中。
  对啊,祁二郎一介不学无术的纨绔,就算是略懂岐黄之术,又是如何得知丹霜这类奇巧之毒的?难道……他并没有忘了那一夜?傅徵微微一怔。
  “明日我就出城,去北疆山上替你把这草药寻来。”祁禛之立刻道。
  “也不用这样着急,其实……”
  祁禛之不听傅徵的“其实”,他拿着药方扭脸就走,好像晚一步,傅徵就会死在他面前似的。
  第二日一早,祁禛之收拾好了行囊,准备上路了。
  他牵着马,从后角门离开,没打算惊动任何人。谁知正要落锁,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起这么早,雪山天蠺也和你一样不睡觉吗?”傅徵披着件狐裘,手里提着盏灯,站在门边,笑着说道。
  祁禛之一顿:“你怎么来了?”
  “我觉少,起来转转,正好碰见你。”傅徵把灯挂在一边,上前捏了捏祁禛之的袖口,然后解下身上的狐裘,“顺便再送你件衣服。”
  “我不……”
  “雪山上可不比天奎,你看,还没入冬,天奎就好像要飘鹅毛雪了,那北疆的高山,比天奎还要冷上一倍。祁二公子之前都没出过京梁吧,一定不知道那塞外的白毛风有多吓人。”傅徵说起话来像祁二郎的长辈,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亲和,跟头一回见他时那个讲疯言疯语的病秧子截然不同。
  祁禛之接过了狐裘,翻身上马:“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傅徵却拱手,郑重道:“多谢。”
  祁禛之一夹马肚,顺着将亮未亮的天洒在路边的晨曦,跑远了。
  杭六出现在傅徵的身后。
  祁敬明走后,他消失了不到三天。杭六话少,他不在内宅,几乎没人注意。
  “怎么样?有消息吗?”傅徵看着祁禛之远去的背影,问道。
  “没有,”杭六回答,“当初消失在北翟的那批白银始终查不到去处,但北翟郡尉认为,那些据说是被‘东山派’贪污了的杂税压根就没有被顺利征缴。”
  “北翟郡尉?”傅徵思绪一动,“邹觅?”
  “对。”杭六点头,“当年在您麾下,他隶属孟少帅嫡系。”
  傅徵按了按额角,转身往回走:“那批杂税是在北翟郡内消失的,却平白被栽赃在了伯献他们身上。不论是‘东山派’还是祁家一系,都是长亭、淮南的世家大族,他们是不可能把手伸这么长,一口把北边的白银吞下去的。但是江南一带的官僚们与吴司徒一衣带水,想下手肯定不容易,只能来北边……”
  傅徵忽然站定,吐出了一句话:“他向我保证过,绝不会因为那事故意治罪祁家。所以谢青极只是就坡下驴,他要了伯献的命,一定有别的图谋。”
  “谢青极”三个字让杭六眼皮一跳,他噤了声,心道,在大兴,谁敢说那位是驴?
  一路听完傅徵的自言自语,杭六忽然想起当年在京梁听那帮王公贵族们背后嚼舌根嚼烂的闲话。那些个生在皇城根长在皇城根的人总说,傅召元一介武夫,出身乡野,无根无基,只会打仗,大字不识,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就连奏疏都得别人代写,他又怎懂这权术政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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