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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吻(近代现代)——金鱼刃

时间:2024-07-14 09:28:49  作者:金鱼刃
  “你再继续讲吧。”邹却说,“你还没讲完呢。”
  “想听?”
  “当然想了。”
  徐栖定低头看他,有些不愿再回忆。可手被人紧紧攥着,突然像有了着力点,他允许自己的灵魂短暂地回去一趟。
  那晚目睹方吉然撞人后,徐栖定在房间角落坐了一整夜。心被恐惧与茫然占满,他怀疑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妄想捱到天亮一切都会回归原点。可天亮后梦到底是没能醒,保姆来叫他起床吃饭的时候,他已从她脸上的惶乱读懂了昨晚月下一幕的真实性。
  徐栖定安静地洗漱,下楼坐到桌边。早饭吃的是海鲜面,碗口铺满大虾与花蛤,田岚正在喝她每天早上都要喝的冬瓜薏米水,见了他脸上露出笑来:“快来吃。”
  “今天妈妈送你上课。”她打量着自己的指甲,并没有解释方吉然的缺席。
  徐栖定沉默地接受了。在这个家他能做的当然只有接受而已。因此,在坐着田岚的车经过那盏见证事故的路灯、飞驰在每天上课路必经的大桥、最后于培训学校门口下车和田岚告别的这些时刻,他都没能问出心中所想,只能惴惴不安地思考着方叔的未来。
  第一时间想的是,许娅与出生不久的婴儿该何去何从。据他了解,许娅并没有工作,整个家的经济来源只有方吉然一人而已。问题自然无解,而后他感到一种莫名的背叛,这背叛感来源于方吉然给予过自己的温暖——为什么、凭什么!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好像你生活在动物族群里,所有动物都有序地生活,你被其中一只悉心照料着呵护着,你将他视为家人,视为难得的朋友,某天却明白过来他是猎人的化身,并亲眼看着他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同类。
  为什么。
  为什么?
  徐栖定盯着习题,被叫了名字才回过神抬起头。这会儿上的是一对一英语培优课,专门请了重点高中的老师提前教授高中课程。课堂上布置了作文续写练习,徐栖定努力静下心来阅读给出的语段,却觉得语段中murder一词怎么看怎么刺眼。
  下课依旧是田岚接的他,许多索然无味的问话,无非是学得如何、课后作业又布置了多少。徐栖定破天荒没有立即回答,只望着车窗外发呆。田岚问到第二遍,他才如实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答案,出声时心底却感到莫大的悲戚。
  他明白,以后大抵都不会是方吉然送自己上下学了。
  回到家,正瞧见狄明洄无所事事地蹲在自家花园边,不小心摘掉了几片金桔树的叶子。待下车进屋后,又被那家伙鬼鬼祟祟地凑上来扯住衣袖:“你可算下课回来了!”
  徐栖定烦着,不太想理他,撇开他手兀自上楼。田岚去厨房捣鼓她那些美容养生的食物了,狄明洄趁机跟上来,压低了声音说:“你家咋回事啊!怎么来警察了?”
  徐栖定动作一滞,回头问他:“在哪?”
  “你说警察?在后院跟干爸说话。”狄明洄道,“我来你家玩,准备等你回来呢,刚到没几分钟就看到干爸和警察一起走进来!”
  无聊时看法制频道普法栏目太多,狄明洄一瞬间已脑补出不少想象中的场景,被徐栖定及时喊停,让他在房间好好待着,自己却匆匆下了楼。狄明洄嘴里喊着“哎哎你去哪”,身体却嫌麻烦地留在原地,注意力转而移去书柜上的《世界未解之谜》上去了。
  后院的人还没走,徐栖定悄悄躲在墙根后听。他大着胆子探出一点头,见父亲正与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交谈,脸上挂着平日里一贯的笑,看起来很放松。而警察之一他也已经认了出来,国字脸小眼睛,是父亲的一位好友,曾来家里吃过饭。
  那国字脸提到“自首”“拘留”的字眼,徐栖定凝神听了会儿,大概已经明白了事情的走向。姓孙的叔叔是真的死了,而方吉然已经自首。
  他蹲得腿脚发麻,目送那两个警察离开后,徐暨光却仍待在后院,几秒后还响起田岚的声音。
  “怎么说?”
  “就正常走流程呗。”徐暨光说,“他老婆给你打过电话了?”
  “打了,早上送完枣枣就接到她的电话,我还以为姓方的会告诉她一声,起码留点什么话。”田岚道,“听她哭得挺伤心的,原来是不知情?”
  “我肯定没让他说啊,多一个人知道不就多一分风险,以后节外生枝怎么办?”
  “那要不要给她点补偿?”
  “她会起疑心,这些都先放着,等事情结束再看。”
  “行。”
  ……
  说话声渐远了,话题也变成了等儿子开学要给班主任送什么礼。徐栖定缩在墙角,觉得大脑成了高速运转中的洗衣机,努力试图得出个结论,可越转越快,反倒使他晕头转向,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等他回到房间,狄明洄已经趴在床上,潦草翻阅着那本《世界未解之谜》。徐栖定心事重重地坐到他身边,冷不丁问:“你爷爷不是律师吗,故意杀人会怎么判?”
  “啊?他是律师,又不是我是律师,我怎么知道。”狄明洄呆愣,“谁杀人了?”
  徐栖定不答,半晌颓然地捂住脸:“方叔。”
  狄明洄惊得吱哇乱叫:“他杀人了……?刚才那几个警察就是为这事来的吗?可是为啥啊?为啥杀人?我靠好吓人,昨天晚上他不还送我跟我弟回家吗?他杀谁了啊?”
  一连串问句只让徐栖定更心烦意乱,撇下身后一头雾水的好友迈去窗边,望向昨晚出事的地方。今日阳光明媚,阳光公平公正地恩赐每一处土地,那里也不例外。昨日的惊悚、可怖,似乎已不复存在,余留的是满腹疑团与惶惶不安。
  狄明洄的那些问题他已无暇去顾,如今盘旋于脑内的是,方才父母对话中的“补偿”“疑心”等字眼,叫他隐约思及一些无法细想的可能性,因此心里更是乱了方寸,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
 
 
第63章 留县
  “所以,你爸妈和那件事有关吗?”邹却问。
  他仍躺着,紧紧握着徐栖定的手不放。其实能感觉出来,在讲述这些事时,徐栖定似乎是真的回到过去走了一遭,眼中偶尔闪过的无措与脆弱、讲到某些细节时手指的微动,都让邹却觉得难过。
  他甚至想,不要,不要吧,我又该矛盾了。一方面他希望徐栖定可以永远不用体会这些感受,真想用张网把全世界的开心愉悦都兜来,再拿根针管,一点点注入心上人的身体里去;可一方面他又因捕捉到这些难得的瞬间而感到幸福,只有他能看到这些吧?他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邹却希望徐栖定也能在难过的时候向自己要一个拥抱,或是名正言顺地靠在自己肩头哭一场,他可以接住一切好的、不好的情绪。但他知道徐栖定不是那样的人,徐栖定若是想要痛痛快快地释放悲伤,大概会选择一个谁也找不见的角落。
  我能成为你的角落吗?
  “是,仔细一想,方叔和孙亿无冤无仇,他究竟有什么理由去杀人。”徐栖定说,“可我那时候也只是个十五岁的中学生,既不可能直接诘问父母,也不可能跑去拘留所找方叔,因此什么作用也发挥不了,每晚都做噩梦,梦见那辆车碾压我的身体,痛感像是真实的。”
  他没有提,其实偷偷去过一次方吉然家里,想要放下点钱就走,正巧撞见上门讨要说法的死者家属,揪着许娅的衣服质问,我老公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们,要把他置于死地。许娅沉默着发不出一点声音,屋内还有婴儿的啼哭声,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绝望。
  那天他站在楼梯转角,待人走光了才敢上前,默默把准备好的现金放在玄关处鞋柜上。许娅认得他,吃了一惊,眼泪不断落下来,哭着说打官司的事已经让你爸爸帮了很多忙了,不能再收你这钱。那些钱又被塞回他手里,他不肯接,心急之下狠狠掐了把许娅的手臂,才让对方吃痛收手,而自己得以匆忙逃离。
  然而这次隐蔽的行动最终还是以许娅将钱送回徐家、而他被田岚严厉批评收尾。田岚当儿子又善心大发,因为可怜对方出手相助,气得说这天下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那么多,你难道个个都要去救济?
  徐栖定因而受到童年记忆里最恐惧的惩罚——田岚从不打他,却会因为想提醒他长记性,让保姆用缝衣针刺他的手背。谈不上多疼,但确实触目惊心,小时候他会憋着眼泪咬着被子角,看遍布密孔的手背渗出注注血流,而到了十五岁只会一声不吭地用纸巾将血擦掉,对母亲低头认错。
  认错?认错。
  何错之有呢?
  他也不明白。
  “后来走司法程序,方叔判无期,入狱前跟他老婆离了婚。”徐栖定接着说,“我还是想知道真相,于是从孙亿身上入手,想弄明白他和我爸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会不会就是这件事的导火索。”
  先前他只知道,徐暨光年轻时在外地经营煤场生意,雇了很多货车司机跑运输,而孙亿是他的合伙人。他试着通过从书房偷出的一些陈年货运单联系到几个曾经受雇于徐暨光的司机,得到的信息是:老板不止两位,除去徐暨光与孙亿,还有个姓冯的男人;而当年雇佣关系不明不白地终止,煤场也转让他人,有传朋友三人因意见不合闹掰,但终究是没有任何确切的说法。
  高中毕业以后,这些年徐栖定始终在寻找那位姓冯的、父亲的故人,想要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直觉告诉他这场分裂有蹊跷,若是三人真的在那一年闹掰,可为何回到芍城后徐暨光和孙亿仍保持了多年的朋友关系?那位冯姓合伙人,又到底是为什么彻底失去踪迹,怎么也找不到呢?
  以及在自己记忆中,徐暨光与孙亿的关系也曾岌岌可危过,那又会是因为什么,是否也与当年有关,又是否直接导致了孙亿的死亡。
  徐栖定偶尔觉得,这件事已经影响自己太多,如果找不到,大概也会一辈子找下去。方吉然进去之后,他去探过很多次监,对方还是像往常那样亲和地笑着,对他的诸多不解只字不答,脸上的即时反应却终究不会说谎,近乎默认了他“是不是替徐暨光杀人”的质询。
  他因此在心里埋下了道不明的仇恨,认定父亲才是想犯罪的人,而方吉然做了杀人的刀。是了,说得通了,要不然为何田岚会提“补偿”?他又想起方吉然讲到过的,对徐暨光的感激。原来这人的报恩,是做徐暨光的一把刀,一条心甘情愿的狗。
  是啊,若真是那样,不过是你情我愿。
  那么我在这忙活什么呢?徐栖定拷问自己。
  无非是,接受不了对于父母信任的流失,接受不了许娅母女被抛下的命运,接受不了时至今日还在困扰他的,被车碾过的噩梦。
  上个月他意外收到好消息,对方是前几年他去煤场所在城市时,找到的当地某个要价很高却消息灵通的私家侦探。那个姓冯的男人,至今不知道确切的名字,只知发音似乎是“德育”,缙城人,身高不超一米七,下巴上长了颗极其显眼的黑色肉疣。
  私家侦探表示,自己在经过一个叫留县的小县城时打听到似乎有这么个人,名字发音也对得上,但那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家人,不知是否还在当地。
  徐栖定当然立刻动身。
  他飞去缙城,从主城区坐长途客车到地境偏远的留县,在车上刷到邹却的朋友圈,那人分享了一篇公众号文章,标题是《店铺转让前的最后一周,买书献爱心》。
  他点进去,是家二手书店濒临关门,老板决定通过义卖的形式处理剩下的书,最后一周通通三折处理,所有收入将捐赠予山区贫困儿童。
  划到文章最后,地址标着:芍城市主城区市民大道农批市场A-104号。
  再往下划,还能看到精选留言,邹却的头像排在第四个,这样写:不知道老板还对我有没有印象,但我真的是这个公众号的老粉了!五六年前常常光顾您的书店,也买回去不少书,都有好好留着,时不时就翻一翻。今天看到书店要关门的消息,心里空落落的,像要送走一位亲切的老朋友。不知道老板对未来的安排如何,总之祝您往后一切顺利!感谢阅读!感谢书籍!感谢相遇。
  看着那几行真情流露的文字,徐栖定忍不住笑起来。他点进公众号主页,在后台联系上书店老板,表示想为剩下所有的书付钱,请老板直接把书也捐出去就好。
  收起手机后暗下决心,此行若是得以了却心结,回去一定要寻得机会问问邹却,那盆滴水观音这些年来过得如何。
  到了留县下车,他奔着私家侦探给的地址而去,果真找到了冯德禹的父母家。老人已白发苍苍,面对他的询问只是不住摇头:“多少年没回来了,我们都当他是死在外面了。”
  失望离开,徐栖定只好先找了家小面馆吃午饭。那面馆老板打量他半天,被他冷着脸一瞟后,反倒笑呵呵地靠近搭起话:“小伙子,外地来的吧!”
  徐栖定“嗯”一声。
  “我就说喽!听你说话口音不是我们这的。哎哟小伙子你长得太惹眼喽,一看就像那种,大城市来的人。”
  徐栖定不置可否地笑笑,举起手机问他:“劳烦您看看,这个人认得吗?”
  手机屏幕上是他在冯德禹父母家拍的老照片。
  “我看看啊,这个……”老板凑近了,“哎,还真不认得,没见过。”
  倒是不太意外,徐栖定点了下头收起手机,身旁却突然响起句:“这人挺眼熟的。”
  他转头,说话的也是位来面馆吃面的顾客,正端着面碗经过他们这桌,出于好奇瞥了眼,竟对照片上的脸有些印象。
  “怎么讲?”
  “我们村里有个怪人,待好多年了,蓬头垢面流浪汉的模样,住在一间没人要的茅草房里,平时靠捡别人家的剩饭填饱肚子。”那男人想了想说,“他脸脏得不行了,但我印象里五官轮廓跟你这照片上有几分相像,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您说的村子在哪?”
  “山里,离这儿有点距离,没客车能到,只能自己开车进去。你要去?坐我的车去也行。”男人热心肠地指指停在门口路边的面包车,“我做白事生意的,刚从县里进了点纸钱蜡烛回来!”
  徐栖定说:“那谢谢您了。”
  他们很快往山里去了。
  山叫龙山,传闻山顶有个水潭叫龙池,是龙洗澡的地方。村子就叫龙山村,确实有些偏远,也看得出发展相对比较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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