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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吻(近代现代)——金鱼刃

时间:2024-07-14 09:28:49  作者:金鱼刃
  放学吗。邹却下意识望向墙上的钟——怎么就已经傍晚五点多了?
  朵朵还在说:“我说你太懒了,栖定哥哥还让我不要乱讲,他说你很累,要好好休息,睡多久都不算懒。”
  “……哦。”邹却尴尬地别过头去,“他人呢?”
  “他去取蛋糕啦。”
  “蛋糕?今天你生日吗?”
  “对!我生日哦!”
  “那祝你生日快乐。”邹却忙回房间换下徐栖定给自己套的睡衣,奈何昨晚的衣服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好在衣柜里找了件徐栖定的衣服穿。正手忙脚乱换好出房间,那人也提着蛋糕回来了。
  邹却盯着礼盒上用丝带系的蝴蝶结,有些发怵。徐栖定睨了他一眼,将蛋糕放到茶几上,摸了摸朵朵的脑袋:“先在家里点蜡烛吃蛋糕吧,然后再去吃披萨。蛋糕吃一点就可以了,不然一会儿吃不下别的。”
  朵朵乖乖应了声,托腮看他把蜡烛一根根往蛋糕上插。邹却在一旁出神,猝不及防被轻轻敲了下脑袋:“拿一下打火机,你边上那个抽屉里有。”
  “哦。”
  急哄哄翻了打火机出来,递到人手上,指尖相触都连忙缩回。朵朵倒是已完全沉浸在满足和喜悦中,迫不及待地双手合十许起愿来。邹却悄悄看向徐栖定的侧脸,两人的目光在闪烁的烛光中相撞,又分开。
  朵朵睁眼,“呼”一下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徐栖定说。
  邹却也讷讷地跟着重复:“生日快乐。”
  草草吃了几口蛋糕出门,车快开到披萨店时,朵朵又改了主意,说还是更想去吃肯德基。于是又调转方向,一路上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讲语文老师穿了多漂亮的裙子,讲同桌故意不写作业被留堂。徐栖定偶尔应两声,邹却则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他有些想同徐栖定说话,却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开口后又该说什么。
  三个人进了肯德基,邹却兴致与胃口齐缺,甜腻的奶油蛋糕下肚已经很不舒服,可又不想扫了朵朵的兴,勉强拿了份薯条小口小口嚼咽。
  徐栖定像是注意到他的不适,对着朵朵说:“你自己吃就行了,不要一个劲儿给别人塞。”
  朵朵捧着杯可乐,有些委屈:“可我只是想要分享。”
  本就是过生日的开心场合,不想孩子心里落下芥蒂,邹却忙笑着打圆场:“懂得分享当然是好事!没关系,你给我就好啦,我慢慢吃。”
  他说着便把刚刚被截胡的一堆小食往自己面前拢,朵朵耷下的嘴角很快又扬起来。不免失笑,小孩子的快乐好像总是唾手可得。
  徐栖定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
  邻桌也有个孩子被妈妈带着吃东西,看上去年纪与朵朵相仿,正摇头晃脑地汇报考试分数,掰着指头讲:“九十三分以上是优,八十五分到九十三分是良,八十五分以下是合格……妈妈,我考了一百!虽然这次考试很简单,一百分有好几个,但是我好不容易才考满分,是不是应该奖励?”
  那妈妈笑着替他擦掉嘴边的碎屑:“哇,一百分!当然应该!你想要什么奖励?”
  “嗯,我想想……之前没买的那套乐高怎么样!”
  邹却的目光黏在那对母子身上,怔愣着出神。暖黄色灯光打在他们头顶,映着融融的暖意,倒真衬得旁人像舞台下的观众,悄悄窥视着陌生人生活的幸福一角了。
  朵朵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有些眼巴巴地看着。半晌她小声说:“有点想我妈妈了。”
  徐栖定没出声,只是捏了捏她的手。
  邹却想到小时候娄晓青带自己和邹岩吃肯德基,兄弟俩一人一个儿童套餐,拿到附赠的玩具便爱不释手。只是自己这份玩具最后总落到邹岩手中,娄晓青不会制止,自己便也学着假装不在乎。
  好在到了现在的年纪,真的不用再去在乎一个儿童套装里的小小玩具。
  他缓慢地回过神,抬起眼正对上徐栖定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他从来没读懂过,有时又希望那人的眼神可以永远落在自己身上。若是如此,那么读不读得懂,好似也并非那么重要的事了。
  吃完饭,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朵朵本想去附近的一个室外游乐场玩一会儿,见天公不作美,只得作罢。开车上路,途径花鸟市场,徐栖定问她之前说想养仓鼠的话还作不作数,小姑娘很快又兴奋得坐不住。
  市场人不多,这个点店家都在吃晚饭,见他们路过便抬手招呼一声。朵朵远远瞧见卖仓鼠的店铺,眼睛发亮地小跑过去看。趁她正挑着,邹却在附近店铺转来转去,思考着要不要再给朵朵买只别的宠物,诸如兔子、乌龟之类,毕竟自己什么生日礼物都没准备。
  他还在犹豫,另一边朵朵已经速战速决地选了只金丝熊,连鼠带笼子拿下。徐栖定付了钱,转头又买了三条红白相间的金鱼,和一个漂亮的玻璃鱼缸。
  邹却看着他一手牵着朵朵,一手提着鱼缸朝自己走过来。
  干巴巴地问:“买金鱼了啊。”
  “嗯。”徐栖定将鱼缸递到他手上。
  “我会养死的……”
  “再试试。”
  邹却闭了嘴,心却密密麻麻开始发痒,像有什么东西扎根许久,将要破土而出。
  要不要再试试呢。
  小心翼翼捧着鱼缸回了别墅,徐栖定道了声要去趟荒原便一个人离开。
  朵朵把吃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缠着邹却玩了会儿涂色游戏,最后恋恋不舍地抱住他的胳膊:“你要记得以后再来找我玩。”
  邹却不解地看着她,朵朵又说:
  “栖定哥哥说你要走了,也许之后都不会再来这里……我会想你的。”
  “我要走了?”邹却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到家你去卫生间的时候。”朵朵指了指茶几,“栖定哥哥给你留的东西。”
  邹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茶几上放着他自己的手机,是这些天来使用权一直在徐栖定手上、阻止他与外界取得联系的东西。
  他愣了愣,半晌才对朵朵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徐栖定在荒原转了一圈,有些百无聊赖。曹抒的乐队去外地参加一个比赛,今晚在小舞台上唱歌的是个抱着木吉他的女孩。他坐在角落听了一阵,心里的焦躁不安却还是没能在歌声里找到释放口,反越积越多,像团快要爆炸的乌云。
  还是想要真正的真心,徐栖定想。把人绑在身边似乎确实没有意义,虽然满足了内心深处某种最不堪的欲望,可这些日子那人越是不反抗,反而越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肯定都是真的好啊。
  他和熟人喝了几杯,捱到很晚才不紧不慢走进夜风中去。回家路过一家便利店,不自觉地进去买了些零食,拎着袋子出店门时才意识到爱吃这些的人今晚已经见不到面。
  到家已经接近午夜。照例先去看了看朵朵有没有盖好被子,接着拖着一身疲倦上楼,推开卧室门呼吸却骤然窒住。
  邹却安安静静地缩在被子里,睡得正熟。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底下压了张便签,上面写,明天早饭想吃雪菜肉丝面。
  坠进梦乡的人在咕哝中翻了个身,不知道自己睡个觉也能有无比专注的观众。
 
 
第33章 败露
  邹却接到邹岩的电话,说表舅的女儿要结婚,让他也一起去。挂了电话一问才知道过几天徐栖定要去的是同一趟婚礼,新郎是他的一个熟人。
  邹却说:“他还在电话里问我,为什么去我家找我没见到我人。”
  他又嘀咕着礼金该包多少、新人敬酒时该说些什么祝福的事,徐栖定本来在一边低头看手机,听到邹岩的名字忽然突兀地开口:“我分手了。”
  “嗯?”邹却没反应过来。
  “我和邹岩分手了。”
  “哦……”
  邹却应了声,抠着皮质沙发上一处缺口不再出声。徐栖定看了他一眼,伸手按住他不安分的手指。那里是前些天朵朵趴在沙发上做手工,不小心用美工刀割坏的。当晚小姑娘心惊胆战,邹却忙替她背锅,被徐栖定毫不留情地戳穿。
  邹却的手指被捉住,抬起头来问:“什么时候的事啊。”
  “前几天。”
  “哦。”
  徐栖定看着他愣愣的样子,心情没来由地好,给狄明洄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狄明洄晒了曹抒参加比赛的照片,得意洋洋地配上文案:帅!好听!厉害!不愧是我弟。
  徐栖定在下面评论:不愧是我的员工!
  邹却心事重重地剥着小核桃,脑里乱成一团浆糊。朵朵生日那晚后,他倒是恢复了该上班上班该休息休息的正常生活,不过还是住在徐栖定的房子里。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再聊过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邹却有时几乎要错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同居的情侣,又或者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家人。
  平静当然不过是假象,总要有打破它的东西。徐栖定和邹岩分手的事让他有些讶异又茫然,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先前始终自知不道德,欲望破除底线,做了别人关系中的第三者,且无法放手。那么现在那两人分了手,他们之间又该如何进退。
  他很想问问徐栖定,为什么分手,是纯粹不想和邹岩交往了吗,还是会有那么一丁点和我有关呢。如果这么快就分手,之前复合又是因为什么,你爱过邹岩吗。你的爱到底会给怎样的人。
  周末一早两个人分别出发,邹却去找邹岩和娄晓青碰头,见到面时见邹岩神色如常,不免觉得有些疑惑。按道理讲,突然被分手绝不是件能让人迅速接受的事,然而邹岩这些天什么反应也没有,竟然没找徐栖定一哭二闹三上吊,静悄悄不作妖,确实有些反常。
  他没多想,先问娄晓青随多少份子合适,免不了又被一顿数落,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这种问题也亏你问得出口,还是多跟你哥学学。只得哎哎应下,闭上嘴不再发言。
  路上娄晓青问他最近工作如何,想到自己旷了好一段时间班,邹却有些心虚地敷衍了几句。之前返工时用生病做的借口,好在老板和他关系不错,也没多问,只叮嘱好好照顾身体,羞得他抢着搞卫生和代课,还连着请客吃了好几顿饭,心里的愧疚才稍稍有所消减。
  娄晓青说:“反正你不愁吃穿就行,你们两个我都很放心,平时记得多给家里打打电话,有空了也多来看看我。”
  邹岩把鸭舌帽往脸上一盖,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兄弟俩自见上面就没说过多余的话,虽然平日也基本如此,邹却还是借此捕捉到邹岩的一丝低落情绪。意外地没有多么幸灾乐祸,大抵因为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好像更能感同身受真心实意的爱被全额退回的难受。
  一到酒店邹却便想逃跑。几个关系还算近的亲戚和娄晓青打完招呼,抓着他和邹岩不放,打听些老生常谈的事,有没有对象啦,工资高不高啦,买没买房子啦。邹岩一向处事圆滑得体,大大方方地应着,邹却则恨不得现在就把礼金交到新人手里,这酒席不吃也罢。
  虽然之前和娄晓青明确提了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的事,可这会儿亲戚们聊起这档子事,她还是笑呵呵地附和着,听得邹却头大。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往自己身上集中,忙找借口开溜,一路走至宴会厅外才松了口气。
  他们来得早,到场的宾客只寥寥两三桌人。邹却在走廊上踱着步消磨时间,东张西望地朝电梯口望。徐栖定明明同自己一起出门,这时候怎么还没到?
  正想着,眼睛被人从身后捂住,温热的体温染上薄薄眼皮,邹却反应了几秒才笑着把那双手从脸上拉下:“你幼不幼稚?”
  那家伙偶尔像个小孩,这倒是五年前的自己所不了解的。有时也被逗得哭笑不得,又觉得对方若是愿意把这样的一面展现给自己,是不是也代表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定的分量。
  哎,怎么又在想这些了。
  转过身果然是徐栖定,神色正经,指指宴会厅的入口:“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不进去?”
  邹岩把脸皱成苦瓜:“亲戚太热情,不想参与他们的闲聊。”
  徐栖定点头表示理解,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脚像被钉住。
  邹却问他:“你干嘛?”
  他说:“陪你发呆。”
  邹却又想笑,抿抿嘴说:“别站这了,一会儿宾客进来就看到我们两个木墩子立在这里。”
  两个人偷偷摸摸去看新郎新娘拍照。这家酒店是专门做婚庆的,整条走廊都布置得精致漂亮,一路摆满新人的照片。方才就远远瞧见新娘和几个伴娘在走廊尽头的月亮状吊椅边自拍,这时候趁机拉了徐栖定一块儿过去,在一边好奇地看。
  徐栖定说:“好像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
  邹却不满:“神经病,上次也说小学生手拉手上厕所。”话音刚落就被徐栖定悄悄勾住手指,连忙把他的手拍开,心却一动,像有人往身体里撒了把绵软的白糖。
  磨蹭好一阵功夫才一前一后回到宴会厅。邹却本有点担心自己和徐栖定一起出入被邹岩撞见不好解释,然而一看邹岩和娄晓青仍在和那几个亲戚唠着家常,这才松了口气。
  他也回到桌旁坐下,翻了翻手边的小册子。这对新人很有情调也很有巧思,做了本精美的图册记录两人的恋爱过程,上面还印了新娘亲手画的连环小画。翻完册子又忍不住抬头找徐栖定的背影,那人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桌,位置又恰好被花饰遮挡,此刻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怎么圆滚滚的。
  邹却不自觉地笑,转头却对上邹岩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心惊肉跳。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瞧出什么端倪,邹岩只是给他倒了杯椰汁,问他要不要喝。
  邹却忙接过来道谢。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家人朋友致辞的环节徐栖定也上台说了几句。新郎介绍他的时候很激动,说是事业上的大恩人、大贵人,没有徐先生自己也不会有今天……
  徐栖定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邹却在台下看着。听见隔壁桌的年轻女孩嘀咕了句“他长得好帅”,突然意识到在生活绝大部分时间里,徐栖定仍然是大家的太阳。只是在某些瞬间,很偶尔地,他好像也可以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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