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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吻(近代现代)——金鱼刃

时间:2024-07-14 09:28:49  作者:金鱼刃
  听到“关了几天”,邹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手铐套过的手腕。
  “你这哥哥确实是当得毫无威信可言,还是叔叔阿姨的话管用。”徐栖定说。
  “那能一样吗?何况他本来就是谁的话也不听,只是不敢违逆爸妈罢了。”
  邹却伏在桌上,那两人的谈话声渐渐变得模糊,连同曹抒的歌声一起在耳边被削弱音量。他有些意识不清,却还惦记着出门前和朵朵做到一半的益智题,伸手去抓边上徐栖定的衣角。
  “想回家。”他说。
  他的声音太小,凑近了听才勉强听清。徐栖定被他软绵绵勾住手指,顿了顿问:“再过几天。”
  再过几天?
  邹却意识到他以为自己说的“家”是原本的家,顿时有些想笑,心里嘀咕道,真想跑我刚才早就找机会跑了啊。
  他快昏睡过去,往桌上一趴不再出声。徐栖定的手指被攥着不放,无奈搂住腰将人搀起,对着狄明洄指指身边的醉鬼:“先走了。”
  邹却脑袋嗡嗡的,在徐栖定怀里歪来倒去。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将人带出荒原,站在门口隐约能听到曹抒唱歌的声音,随着夜风不断飘远。
  邹却傻乐,被徐栖定一拍后脑勺:“笑什么?”
  “他破音了。”邹却仰起脸看他。
  徐栖定望着那双眼睛,努力抑制住不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吻他的冲动,搀起他手臂往前走:“去醒醒酒。”
  邹却懵懵地点头,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念大学的年纪,热情推荐道:“去学校那个湖边走走啊,很适合散步的。”
  徐栖定提醒他:“没有湖。江倒是有。”
  两个人步子磕磕绊绊地走到江滨。邹却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一半,松开徐栖定的手在树丛边站定。江对岸是璀璨的夜景,他安静地注视着江水,看霓虹灯海映在江面上。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邹却说,“你知不知道再往前走一段有个荷叶池?春天我妈带我和邹岩来抓蝌蚪,带着那种小网兜和玻璃瓶,蹲在池子边上瞎捞。我每次都比邹岩捞得多,邹岩就会生气,说我作弊。”
  “那是你本来就厉害。”徐栖定和他一起看着江面。
  “我也这么想。捞蝌蚪怎么作弊?我那时候好伤心,可是我妈一向都帮着邹岩说话,说他捞的蝌蚪都是好蝌蚪,我捞的都是老弱病残。我只好一个人生闷气,把蝌蚪带回家倒进鱼缸。我养了三条金鱼,自己攒零花钱买的。我想要蝌蚪和金鱼一起好好生活,可是第二天发现金鱼竟然在吃蝌蚪。”
  邹却转过身比划:“真的好可怕,金鱼嘴巴一张一合,简直是狼吞虎咽地在吃它们。我给鱼缸换水,发现一只金鱼已经翻起肚皮死了,另外两只还在不停地吞吐蝌蚪,我觉得好可怕,好对不起小蝌蚪。”
  “那也不是你的错。”
  “你怎么老偏袒我。”邹却眨眨湿润的眼睛,“你怎么不像我妈一样,把我骂一顿,说我根本不会养还要硬养,根本是浪费钱浪费精力。”
  徐栖定摸他的头发:“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啊,它们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认识你。”
  邹却“哦”了一声,又把头转过去不看他了。
  “但我还是喜欢春天。除了捞蝌蚪,还总放风筝。我其实不想跟邹岩比赛,他好胜心太强了,我只想静悄悄放而已。我的风筝是只燕子,我觉得好漂亮,不过邹岩的要更漂亮,妈妈总是给他买最好最贵的款式。”
  “我没放过风筝。”
  邹却嘲笑他:“你竟然没放过?”
  徐栖定说:“你教我?明年春天我们一起试试。”
  “才不教。”
  “那你教朵朵,她也没放过,顺便带上我。”
  “哦。”
  邹却抬起手揉眼睛,好像在哭。徐栖定问他怎么了,他不回答,顾自往前走了。在这个季节散步一定是没有那么惬意的,也许是因为冷,两个人靠得很近,肩抵着肩,垂下的手时不时碰到彼此,短暂地走了一段路。
  徐栖定忽然停下,回身摊开手掌。
  “嗯?”邹却不解地站定在原地,望向晦暗夜色中他的脸。
  “手给我。”徐栖定说。
  “啊……哦。”邹却呆愣愣地把手递过去,被包裹在他温暖的手掌里。奇怪的感觉浮上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轻轻地摩挲着。这样冷的天,两个人的指尖却都微微发起烫来。
  邹却说:“想回家。”
  徐栖定皱眉:“说了还不行。”
  邹却没解释,仍然坚持说:“想回家。”
  徐栖定果然沉下脸不再说话。回荒原门口的一路上默默无言,邹却被粗暴地按进车里坐好,心里反倒很平静。
  好奇怪,我明明应该试图挣脱你的。他在心里想,可无论是你疯子一样把我关起来的样子,还是你说想跟我一起放风筝的样子,怎么会都给我一种错觉,让我觉得,你好像真的很爱我,不能失去我,你离不开我。
  他小声嘀咕了句,被一声喇叭盖过,于是这试探的话便像沙子一样在风里散了。
 
 
第31章 谎
  车驶离酒吧街,却没朝着别墅区去。邹却有些不安地望向车外,不知道徐栖定又想要干什么。
  到了目的地下车,才意识到是去了他的另一处房子。这个小区邹却没来过,顿时有些紧张,被徐栖定揽过肩膀带着上楼,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坐好。
  “今天晚上住这里吗?”不知道又触了对方的哪片逆鳞,他小心翼翼地问。
  徐栖定没搭理他,顾自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他让电话那头的人现在过来一趟,接着看了眼满脸迷茫的邹却,扔下手机指指浴室:“去洗澡。”
  邹却一愣,有些不情愿:“我不想做。”又清楚自己在徐栖定手里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于是慢吞吞站起身来朝浴室去了。
  没料才刚脱了衣服就挤进一个人来,邹却受惊往角落里缩,又被扯进怀里搂住。徐栖定给他涂沐浴露,手打着圈在身上划,邹却忍不住浑身发颤。浴室内本就热气氤氲,此时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身体烫得快要烧起来。
  徐栖定吻着他的耳垂,轻声说:“你知道我叫了谁来吗。”
  邹却闭着眼睛,觉得双腿发软,勉强被他支撑着站直,含糊回答:“……不知道。”
  徐栖定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邹却整个人骤然僵住,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他一下:“你,你真的是变态。”
  反正被他骂变态已经不是第一次,徐栖定无所谓地将人压到玻璃推拉门上,冰凉的触感让邹却弓起背往他怀里缩了缩。
  徐栖定喊来的人是邹岩。
  邹岩这会儿本要睡下,接到徐栖定的电话简直是又惊又喜。他们好些天没见过面,问就是说在忙,对方又不吃撒娇发小脾气那套,他只得一个人生闷气。总算是联系了自己,还是个这么微妙的时间点,邹岩喜滋滋地换衣服出门,不忘往身上喷了些新买的香水。
  他以最快的速度打了车赶过去,用徐栖定说的密码开门,一边换鞋一边东张西望地找人。
  客厅里没人,卧室也不见亮灯。整个家一片寂静,浴室里倒是传来哗哗的水声。邹岩欣喜万分,想着今晚铁定是要发生些什么,试探着朝浴室的方向喊了声:“栖定?你在洗澡吗?”
  浴室内,邹却正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尽力不让声音溢出半分。徐栖定起了坏心,故意更用力,好一阵才大声应了句:“在洗,你先坐着等会儿。”
  得到回应,邹岩更是放下心来,往沙发上一坐,开始期待几分钟后会发生的事。哪想徐栖定这澡洗个没完,足足二十分钟过去,水声仍“哗哗”地响着。
  邹却被热气蒸得头晕脑胀,闭着眼睛任徐栖定摆布。许是因为知道外面还坐着个人,那人还是邹岩,羞耻心难免狂涌,今晚哪里都格外敏感,他快要筋疲力尽,若不是被紧紧抱着,几乎要瘫倒到地上去。
  徐栖定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身下动作未停,小声说着只有彼此听得见的话。邹却听得面红耳赤,用力打了下他的肩膀:“好累……不想做了。”
  “最后一次。”
  最终把人弄得昏昏沉沉,徐栖定为他细心清理完身子,用浴巾裹着抱去床上。刚盖好被子朝外走,邹岩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卧室门口:
  “你洗好啦?”
  徐栖定随手带上门,“嗯”了声,径直往厨房去。他倒水喝,邹岩巴巴地跟在后面,有些羞涩地问:“栖定,这么晚了,你把我叫来……”
  “打扰你睡觉了吧?”徐栖定放下水杯,“就是想和你说说分手的事。”
  邹岩愣在原地,笑容在脸上凝固。这话不像开玩笑,他呼吸一窒,尽量稳着情绪说:“怎么突然提分手啊?可是什么预兆也没有,我们这些天都没怎么见面,我应该没有哪里做错惹你生气吧……”
  “我觉得发信息和打电话会说不清。”徐栖定打断他,“就把你叫来了,当面说会好一点。”
  邹岩顿时有些鼻酸,是这么迫切地想要分手,迫切到连明天也忍不到,当下便要立刻提吗?小心翼翼维护的感情,虽然早知道有那么一天要崩塌,可还是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希望这份单方面付出的爱可以维持得更久一些。
  可你像是连一分钟也忍不了。
  “为什么呢?”他执拗地问。
  “想分就分了,没有为什么。”徐栖定蹙起眉,“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好聚好散吧。”
  “你说吧。”邹岩吸了吸鼻子,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有谁在乎话说得难不难听。分手怎么能连个理由也没有?自己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当时复合是你提的,不是我要缠着你。”他不依不挠地说,“我以为你是认真想要重新开始,所以你对我忽冷忽热我也认了,满心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磨合,或许能回到过去。可是你的态度真的让我很疑惑徐栖定,如果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何必要提出复合,何必要耍我玩?”
  “回到过去?我们哪有什么过去。”徐栖定也变了脸色,“我说了,我不是把你找来吵架的,也不想提以前的破事,你非得闹一通才满意吗?”
  邹岩红着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推门走了。
  徐栖定冷眼看着他离开,心里明白邹岩绝不会这么快接受,日后少不了死缠烂打。只是他不想再和并不喜欢的人维持不真实的关系,现在有另一个人在身边,虽然知道留不长久,可哪怕是偷来的时间也想认真地好好珍惜。
  他静静地坐了会儿,走进卧室在邹却身边躺下。这人睡得很沉,睫毛在睡梦中微颤,身上的痕迹仍然晃眼。徐栖定满意地在他脸颊上吻了吻,目光轻柔地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
  他想到小时候,母亲教导自己做个诚实的人,撒谎是万万不可的事。第一次撒谎是小学三年级,保姆打扫卫生失手打碎了父亲的名贵玉器,看着满地碎片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做小小男子汉,勇敢地安慰保姆说,如果自己揽下错误,父母是绝对不会责怪的。
  到底是不会撒谎的小孩子,谎言一眼便被看穿。母亲责问了保姆,保姆在惶恐不安中嗫嚅着道出实情。家里规矩一向严厉,母亲给了学会撒谎的他一点惩罚,很多年后仍然是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片段。
  后来,他又撒了很多次谎。只是年纪渐长,家里再也管不着他,而撒谎的本领也越来越炉火纯青,说什么都面不改色,骗自己,骗他人。他觉得自己是活在一个个谎言中的,发现父亲的某个秘密后这个认知烙得更深。
  人生里好多谎事实上无伤大雅。他有时也分不清说的那些谎是为了什么,又到底是错是对,是是非非看不明白。就好像他自始至终都在欺骗自己,无论邹却对自己是什么想法,都不过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东西,因此不必介意计较,太多事过眼云烟,抓不到的东西任它飘远就好。
  可每每面对那人,还是有切切心绪难以抑制,无论对自己说再多谎都没办法掩盖事实。邹岩说想要同他回到过去,其实他也常常想要回到过去,回到模糊又清晰的五年前,只是身边并不是邹岩,而是另外一个人。
  邹却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嘟囔了句梦话。徐栖定看着熟睡中的他,心想回不到过去也罢,时间不然就停在此刻,永远这样宁静平和,那么他也不用再纠结这那,一切都静止,什么都能理所应当抛到脑后,只需看着喜欢的人深陷梦乡的样子就好。
  他想自己或许还是不会撒谎。人长到二十几岁,撒过的大谎小谎大概不计其数,这一瞬却想收起伪装,什么也不管,把内心最深处的情感袒露于日光下。
  他喜欢他。五年前是,现在仍是。
 
 
第32章 我不走
  邹却是被小孩特有的那种尖锐叫声吵醒的。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周围,房间窗帘拉得很死,半点光线都漏不进来,因此也无从得知这会儿已经几点。
  客厅里的动静还在持续,邹却拔苗一样将自己从昏沉的意志中扯出来,赤着脚就往外走。
  他揉着眼睛走至客厅与餐厅的连接处,总算看清了方才那声尖叫的来源。朵朵正抱着膝盖陷在沙发里,目光全神贯注地聚集在电视屏幕上。邹却跟着瞟了眼,一个分辨不出是人是鬼的生物张着嘴亮出自己的獠牙,确实是……比较惊悚的画面。
  “怎么在看恐怖片?”他对沙发上的朵朵扯起嘴角笑了笑,问话一出口才发觉声音干涩得厉害,嗓子眼像堵了东西,甚至有些发疼。
  朵朵转头看见他,忙扔下遥控器招了招手:“哥哥!你要一起看吗?”
  “我就不看了……你怎么在这里?”
  隐约记得昨晚被徐栖定带回的不是别墅,而是另一处房子。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随即变得清晰,想到和徐栖定做那种事差点被邹岩撞破,面颊又禁不住开始升温。
  那家伙到底是钟爱怎样的恶趣味啊。
  朵朵嘴里塞着根棒棒糖,腮帮子鼓得圆圆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栖定哥哥今天接我放学了,说等你睡醒我们就一起去吃披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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