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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赞赏和好奇。
“那你们调研得怎么样？”
几个人的表情突然变得犹豫凝重，张姐瞧着不对劲，又问：“咋了，调研没弄好？”
现在天气太冷，出入不方便，调研麻烦很正常。
时暮安摇摇头：“我们发现今年吴安镇的气温变化和1.12特大雪灾的气温变化很相似。”
“有点担心。”
张姐心里一紧，脸上的和善笑容渐渐淡下。
她是经过雪灾的人，但那时她才三岁，印象不深，只知道几个月大的妹妹和奶奶丧生于雪灾。
对于镇上风风火火的谣言，她亦有所耳闻。
虽然保持着怀疑态度，但在公公婆婆张罗着买煤买柴等过冬物资时没有阻拦。
可如今听见几个大学生的话又不确定了。
人们总是对读书人天然地多几分信任，更何况这几个学生来自省里有名的好学校。
见张姐时而沉思时而皱眉，四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没有再画蛇添足。
一上午的扫雪工作过去，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终于扫出了一条可供人和车辆正常行走的路。
四人将扫帚铲子等工具放回原处准备离开，张姐却热情地拉住他们，给了他们三张餐券说带他们去吃饭完。
扫雪的志愿者没有钱，但供三餐。
他们几个忙活了一上午，免费吃顿饭是应该的。
吃饭的餐厅是家专做大碗饭的小店，他们去时店里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没位置就站在外面端着碗吃。
说是大碗饭，其实就是自助餐。
想吃多少吃多少，能吃多少吃多少，唯一限制就是不能浪费。
跟在张姐后面的四个人看着桌上满当当的菜盘，不禁咽了咽口水——一眼扫去，荤菜素菜多达二十种，热气腾腾冒着白烟，另外还有两大桶紫菜蛋花汤和冬瓜排骨汤。
真材实料、货真价实
和这些比起来，上午干的那点小活算什么！
林木美滋滋地舀了一大勺米饭便开始在琳琅满目的菜肴边来回走动。
辣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炒青菜、凉拌木耳、辣子鸡丁、土豆丝、麻辣豆腐、芹菜炒热狗，粉蒸肉、蒸蛋……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吃过这样正式新鲜的饭菜了。
必须得多吃点
几个人馋得直流口水，在不同的菜盘间来来回回，直到大铁碗里的饭菜几乎堆成山尖才肯罢休。
但他们的动作在人群中并不突兀。
有不逊于他们的，也有更夸张的，无一不是把吃饭的碗填得满满当当才罢休。
根本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吃完。
不过担心确实没必要
因为扫雪是个力气活，大部分人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化干净，就等着饭菜填饱肚子。
张姐招呼大家敞开肚子吃，不多时，店里自助取用的菜肴就见了底。
“老板，土豆丝没得了。”
“马上马上，我在炒辣子鸡丁。”
老板和老板娘连轴转，忙得热火朝天，脸上的笑容却是热情又灿烂。
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客人们吃得多亏本，或者说他们希望客人吃得越多越好。
这样说明客人们很满意。
有一就有二，只要把大家招待好，以后再有类似的事需要供餐，政府肯定第一时间想到他们。
——若不是有亲戚牵线帮忙，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他们呢。
而吃饭就免不了闲聊。
大嗓门的张姐便把时暮安四人说的那番话宣扬了出去。
第71章
立刻就有一道道目光投向店里的几个年轻人,但目光里没有恶意，只是好奇探究。
四人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们沉迷于小店里的美味佳肴,碗里堆成小山尖的饭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
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也和斯文扯不上关系。
有聊天的人便笑嘻嘻：“张姐,你看你把几个大学生饿得,都给饿坏了。”
张姐一愣，回头见四人猛猛吃饭的模样,顿时笑道：“吃你的吧，那是我们的志愿者干活认真,不摸鱼偷懒。”
说着她又热情招呼道：“小林啊,你们几个干活辛苦,多吃点，敞开吃，一定要吃饱。”
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味道也是普普通通,四个人却一口饭一口菜，吃得干净又认真。
脸上享受喜悦的神情仿佛在告诉人们能吃上这顿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张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狐疑地夹起自己碗里的饭菜吃下去,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油盐味，但就是比之前好吃了一些。
就着四个大学生，张姐不知不觉间就把七分饱的肚子填成了十分饱。
“嗝”
她已经撑了。
张姐遗憾地放下筷子，弯腰将用过的空饭碗放进店家设施的收纳桶里。
“哐当”
几个个铁盘子相撞,张姐惊讶抬头，才发现是刚才几个一起聊天的人。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相同的苦恼,顿时哈哈大笑。
怪哉怪哉
今儿个看几个大学生吃饭，竟然把自己吃撑了。
难怪那些小年轻都喜欢搞吃播看吃播。
几个大老爷们、大老娘们撑着肚子慢慢走出饭店,打算去散散步、消消食。
张姐回头找到还在认真干饭的四人组。
“小林，你们几个等会还要不要来。”
声音近在咫尺，林木终于舍得从美味的饭菜里抬起头，与几个同伴对视后忙不迭地回道：“来，我们都来。”
“说好要做志愿者，就不能怕苦怕累！”
“好！”
一句话说得张姐心潮澎湃。
不愧是省里的大学生、知识分子，思想觉悟就是比普通人高。
哎不对，我没说话啊？
张姐回过神来，转头疑惑地去找出声之人，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先是一惊，随即热情笑道：“哎呦，李书记，你来了。”
时暮安闻声抬头，就见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约莫三十来岁的干练女子笑着朝他们走来。
她的头上、衣服上全是雪，身后还跟着个拿相机的年轻人。
张姐忙给身旁的四人组使眼色，无需多言，接收到示意的四人便停下动作站了起来。
李书记笑眯眯道：“不用紧张，坐下坐下。”
当然，一个没坐。
废话，谁坐谁是傻子。
虽然三人并非此界之人，但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更何况他们还想多次几顿免费饭呢。
张书记和善地问：“你们是大学生吧，哪个学校的？”
时暮安报了个名字。
即吴安镇所属省会的重点名牌大学，但相当于他们世界里的顶级985。
张书记的笑容更加和善几分。
接着她又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志愿者工作辛苦，饭好不好吃等等，快门声响，负责拍照的年轻小伙子给他们一起拍了好几张照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交谈中四人借机将他们的调研发现和数据分析结果说出来，李书记没惊讶没承认也没反驳，只道让他们安心，政府会做好应急防寒工作。
她没待几分钟便被通电话匆匆叫走，张姐将他们拉进志愿者微信群后便出门消食。
四人做回椅子上继续吃饭。
回想着李书记的表情动作，时暮安心下了然，看来政府已经有所察觉。
但或许是气象局监测正常，近十五日最低气温仅为-25℃，与数年前的大降温相比不足为提。
没人敢以个人的经验去怀疑否定科技的测定。
所以吴安镇政府才会对最近甚嚣尘上的天灾谣言持以放任态度。
倒是一件好事。
时暮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另外三人。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胆子大点？”
时暮安反问：“你们觉得呢？”
张佳佳迟疑地咽下嘴里饭菜：“可以吧”
反正政府不管
林木表情犹豫没有回答，于隽巧却道：“我觉得我们以后不能再管这件事了。”
“为什么？”张佳佳不解。
于隽巧看了时暮安一眼，耐心解释道：“虽然现在是放任态度，但再过几天天气越来越冷，抢购物资的人越来越多，政府肯定会出面劝阻，说不定就会杀鸡儆猴，拿传播‘谣言’的人开刀。”
于隽巧笑了笑：“而且我们停手，\'谣言\'也不会停止传播。”
她打了个比方。
“如果你是卖雨伞的人，你会不会希望天天下雨？”
那是肯定的。
张佳佳并不傻，她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听见消息做好过冬准备，如今被于隽巧一点播，马上清醒。
是啊，即使他们放手，那些卖柴卖炭等在这场‘谣言’里赚到钱的人也不会罢休。
原本还在纠结的林木也反应过来，现在正是他们脱身的最好时候。
“没错，我们不能再管了。”
时暮安笑着补充道：“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须知小镇是人情社会，人口流动慢，即使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也能通过七大姑八大姨等朋友亲戚扯上关系。
严冬雪灾即将来临的消息已经传播了好几天，不说百分之百，但至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听过这个消息。
即便没听过消息，今年不同于以往的寒冷天气却是真实存在。
在如此显而易见的情况下，依然不打算为过冬做准备的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任旁人如何苦口婆心也不会幡然醒悟。
他们只是陌生的异界来客，又不是这些人的爹妈，何苦费心费力去劝这些自找苦吃的人。
不划算不说，还容易连累自己。
饱餐一顿后，四人随大流在街上散步消食。
路过几家卖无烟煤的店铺，不时就有人来买炭，而且是开着车来几箱几箱地往家里搬。
几人听了几句，发现无烟炭的价格和他们买时相比翻了一倍。
但高昂的价格抵不住人们的强烈需求，没过一会，店里的煤就卖完了。
炭化炉制炭需要时间，要买只能等下午或者晚上。
没卖到炭的人愁眉苦脸，守店的店主却是乐呵呵地合不拢嘴，冷点好，冷点好啊。
不时和路过的人打几句招呼，聊几句闲话，话里话外都是天气还会再冷下去的意思和财神爷降临的洋洋得意。
话没错，但几人都没有性情再看下去。
恰好此时志愿者群里发来消息，下午两点半在吃饭的地方集合，现在是14:13，走回去再等几分钟刚刚好。
果不其然
他们回去时店前已经有不少人再等候。
人群里的张姐看见他们便热情地挥手，招呼他们过去。
下午的工作依然是清理道路上的积雪，和早上相比只是换了条路，换了个地方。倒是另有一部分人需要去乡下宣传通知，但那些事和志愿者无关。
中午将将停下的雪又开始飘飘扬扬
从最初的小雪粒慢慢变成鹅毛般的雪花，看样子不下个几天几夜不会罢休。
……
晚饭依然是自助餐式大碗饭。
吹了一整天的寒风，四人回到民宿便马不停蹄地打开空调。
“还是屋里舒服。”
张佳佳感叹一句，脱下手套，露出冰冰凉凉的手，拉着于隽巧直接去卫生间里用吹风机吹暖。
时暮安靠在沙发上静静地闭着眼睛休息。
张佳佳和于隽巧坐在懒人沙发里，四人各据一角，谁也没有说话。
暖风慢慢席卷客厅，吹去了身上的寒意，叫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地喟叹。
不过……
“要是明天有包饭的志愿活动，我还去。”
今天的两顿好饭好菜可把他美得不行。
“去，我也去。”
张佳佳揉着肚子第一个附和。
于隽巧笑：“回来时不是说要留在屋里吹空调，再也不去了吗？”
时暮安刚睁开眼就见张佳佳狡辩：“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发誓的是刚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你们要找就去找刚才的我。”
三人笑着看她绕口令耍赖。
林木冷不丁道：“请问刚才的张佳佳，万一明天停电了你咋办？”
第72章
林木一语成谶
凌晨一点半,辛苦工作了好几个小时的空调突然停止运，卧室里的温度开始快速下降。
薄薄的空调被根本不足以抵挡严冬的寒冷，盖在被子上的厚厚的军大衣也无济于事。
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断向大脑发送讯号,生起偏偏鸡皮疙瘩。
二十分钟后,沉睡的人慢慢睁开眼。
寂静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原本属于空调的嗡嗡声不知何时停下来。
时暮安坐起身穿好衣服，拿出手机给房间里的另外三人打电话。
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睡到大天亮,百分之百会感冒。
这种时候感冒就是要命的事。
两通吵闹的电话叫醒同伴，时暮安下床穿鞋,甫一开房门,便有寒意直冲他来。
他去厨房取出柜子里的木炭,放在准备好的炭火筒里，再将点燃的几个固体酒精块丢进去。
淡淡的蓝黄色火焰炙烤着黑沉沉的木炭，没过多久,黑色木炭就开始出现燃烧后的亮红色。
时暮安提着桶把手回到客厅,几道手机打出的光照亮了他脚下的路。
燃烧的炭火置于圆形小餐桌下，几人坐在配套的餐桌椅上,盖着被子烤火。
张佳佳哆哆嗦嗦：“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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