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鞋印和深度记录下来,给我查一查足印都到了哪儿。”
“是!”
张猛来到脚印旁边,掏出炭笔和布画出了雪地上的脚印, 又用指节探过足印入雪的深度,一并记录在了布上, 随后张猛又跟着雪地上那两排足印绕着义庄走了一圈, 一路追踪……来到了绣娘家的老屋外。
张猛半蹲在绣娘家那半边没有坍塌的院墙外面,拿些鞋样和入院前最后一个足印对比了一下, 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冒烟的烟囱,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
义庄内,女子站在棺材旁,低头注视着棺材里面遇害者的遗体,眉头紧锁。
张威和张猛进了义庄,女子抽离了视线,搬来一张长凳坐到了离棺材不远的地方。
“张猛?有何发现?”
“回大人,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取到了鞋样,追寻脚印发现这个脚印的主人曾绕着义庄走了一圈,足迹均匀,并没有进入义庄。小人沿着脚印追寻,发现这脚印消失在离义庄不远的一处院落内,院中仅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烟囱有烟冒出,推断这脚印的主人应该就是这附近的农户,这是足印……请问大人是否要把人请过来问话?”
女子接过张猛递上来的足印图样,扫了一眼,折好揣到了怀里,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敢来点了白灯笼的义庄走一圈,张威张猛,你们两个到那户人家去,把这鞋印的主人请过来。”女子心中暗道:她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真的胆子大,还是另有所图?
“是!”
张威张猛双双按上腰间的佩刀,虎步生风地出了义庄,直奔绣娘家的老屋。
院墙坍塌一半,内里的结构一览无余,但张威和张猛还是谨慎地绕着老屋走了一圈,确定没有逃跑的后门和暗道后才敲响了绣娘家的门。
绣娘和吴蔚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吴蔚揉着眼睛问道:“谁呀!”
张威和张猛对视一眼,张威答道:“我们是办案的官差,有话要问家中的女主人。”
“找我的?”绣娘一下子就醒了,看着吴蔚,眼中有不解,有害怕。
“先起来穿衣裳,可能是看我们住的地方离义庄近,想问点线索的,别担心。”
“请稍等一下,马上就来。”吴蔚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和绣娘一起穿衣裳,穿戴整齐后绣娘和吴蔚一起出了房间,由吴蔚打开了房门。
张威和张猛没想到如此荒僻的地方住的竟不是一对夫妻而是两位姑娘,二人对视一眼,仍由张威说道:“请二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我家大人有话要问二位姑娘。”
吴蔚半挡在绣娘面前,反问道:“你们有腰牌或者手令,证明你们的身份吗?”
二人听了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们二人当差多年,看到绣娘和吴蔚之后便基本确定了她们不会是凶手,一则没有那个行凶的能力,二则……绣娘和吴蔚的身上也没有那种穷凶极恶之人的气场,是以放松了许多,听到吴蔚这样说,张威张猛反倒觉得很新鲜,张猛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木质令牌,上面刻有“明镜”二字,说道:“我们是明镜司的官差,请二位随我们走一趟吧。”
吴蔚点了点头,拉着绣娘的手跟着张威和张猛,朝着义庄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绣娘的腿就软了,身体不住颤抖,吴蔚只能一边柔声安慰绣娘,一半改拉手为半抱着,绣娘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拽着吴蔚的衣襟不撒手,连看义庄一眼都做不到。
张威和张猛见了亦心生怜惜,更加确定了绣娘不是来义庄瞎转悠的人,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吴蔚所表现出的镇定,二人目光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大人,人带来了。”
“进来。”
吴蔚挑了挑眉,这位被称为“大人”的竟是一位女子?!
张威和张猛守在门口,朝吴蔚和绣娘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吴蔚半抱着绣娘过了门槛儿,绣娘看到停放在里面的棺材当场瘫软在地。
吴蔚一边去扶绣娘,一边致歉道:“大人恕罪,绣娘的胆子小。”
女子盯着面色惨白,身体颤抖的绣娘几个呼吸,说道:“张猛,送这位姑娘回去。”
“是!”张猛进门将绣娘架起,绣娘抓着吴蔚的衣襟,叫道:“蔚蔚!”
吴蔚安慰道:“你安心回去等我,等这位大人问完了话,我自然就能回去了,别怕。”绣娘这才松手,被张猛带走了。
吴蔚转过身,看到坐在长凳上,身穿大氅的女子,心头一跳。
这双眼睛……不正是那日在百味楼遇到的两位乔装女子里,那位年长的女子吗?
纵然此时卸去伪装,换了行头,吴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这样的目光……吴蔚来到这个时空以来只见过一次,断然不会认错的。
吴蔚暗道:果然是大人物啊。
吴蔚收敛心神,拱手作揖,说道:“草民吴蔚,参见大人。”
女子注视吴蔚片刻,悠悠说道:“背后磨坏的绣样,修补好了?”
吴蔚的心里“咯噔”一下,叫道:坏了坏了,自己这会儿还穿着那天的衣裳呢,赖是赖不掉了……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秋后算账!
吴蔚的大脑久违地开始了飞速运转,几个呼吸后,吴蔚笑了,坦然说道:“没想到大人还记得草民,荣幸。”
“不错,尚算坦率,坐吧。”
“谢谢。”吴蔚搬过一条长凳,坐到了女子对面不远处。
“你那日是如何看出我二人女子的身份的?”
吴蔚抿了抿嘴,答道:“其实也没太看出来,主要是一般男子哪里会在乎别人衣服上的绣样呢?再加上那位年轻的姑娘靠近以后,我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女儿香……这才猜到了。”吴蔚心道:我可没说胭脂香,反正女儿香这种味道,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吴蔚已经通过明镜司这个部门,以及女子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大致推断出了对方的身份,她才不会把真正判断出二人性别的依据告诉对方呢,万一引起对方什么专业方面的兴趣,那自己这个黑户岂不是危险了吗?
听到吴蔚的答案女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后继续问道:“义庄外面有两排新鲜的足印,是你的吧?”
“是。”
“你来义庄做什么?”
“我说……我来取冰,大人信吗?”
女子摇头:“不信。”
“我朋友遇到伤心事儿哭了一夜,我从义庄的屋檐上敲了点冰下来给她敷眼睛,还剩半袋子碎冰被我装在一个蓝色的布兜里,就放在院子里,大人一看便知。”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士,家住何处?为何至此?你和适才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完了!看来这古代现代的刑侦警都有共同的职业病……
女子的目光定格在吴蔚突然交叉的十指上,只一眼便收了回来,继续注视着吴蔚的脸。
吴蔚感觉自己的脊背“飕飕”往外冒冷汗,穿越之事玄之又玄绝对不能提及,可是……以眼前这位大人的架势,不把自己的老底盘问清楚大概也不会轻易放人,撒谎吧……凭自己的道行被揭穿那还不是顷刻间的事儿?而且自己穿越到这边这么久了,一门心思寻找穿越回去的办法,根本没好好思考过来历的问题。
就算是提前编好又能怎么样呢?眼前这人可不是小槐村的里正,自己胡诌个身世便能混过去,这个女人要是真想调查自己,易如反掌。
吴蔚的沉默落在对方的眼中却是另一番含义,适才面对“杀人的嫌疑”都能对答如流的吴蔚,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来历”问题给难住了,这简直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清庐县这个地方本就敏感,它是朝廷和燕王封地的一个缓冲地带,一个曾经在百味楼和她们偶遇,不害怕义庄和尸体,住在荒郊野岭却说不出自己来历的女子……很难不让眼前这位女大人深思几分。
“怎么,有难言之隐?”
吴蔚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女子眯了眯眼,抬手掀开大氅露出胸口的绣样,问道:“你可认识本官?”
吴蔚扫了官袍一眼依旧摇头。
“你不认得本官?”
“不认识。”
女子冷笑一声,说道:“本官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瑞字,乃是梁朝唯一一位前朝女官,明镜司正使,你有名有姓,谈吐得体,你说你不认识本官?”
“我……”
“张威张猛!”
“在!”两名大汉推门而入。
“找个清净的地方,请这位吴姑娘去喝杯茶。”
“是!”
第38章 身陷囹圄
张威张猛一左一右扭住了吴蔚的胳膊, 东方瑞一声令下那吴蔚在他们的眼中就不再是普通百姓了,别管吴蔚是男是女他们都不可能留手。
吴蔚虽然有些徒步旅行锻炼出的身体底子,但是这点力道在张威张猛的眼中根本不够看, 即便吴蔚用尽全力挣扎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在被张威张猛扭着胳膊,压住肩膀的一瞬间, 吴蔚只感觉眼前一黑, 仿佛他们扭到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而是她的灵魂。
吴蔚就这样被押着朝门口拖去,突然吴蔚双脚死死蹬住门槛儿, 不顾肩膀和胳膊上传来的疼痛, 对着东方瑞大喊道:“我不服!”
东方瑞挑了挑眉, 她也想看看这个疑似细作的人还有什么话可说,无需东方瑞吩咐, 张威张猛已然心领神会,停住了脚步。
吴蔚的额头上已经疼出了汗,脸颊涨红, 白皙的脖颈上动脉凸起,吴蔚挣扎了两下反而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能老实下来瞪着东方瑞吼道:“疑罪从无你懂不懂?我犯了什么律法,你凭什么抓我?你这是乱用职权!”
东方瑞微微一怔,不知被吴蔚的哪句话戳中了心思, 她看着吴蔚,深邃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情绪, 用平静的口吻问道:“你可是清庐县人氏?”
“不是。”
“可有迁令?”
……
见吴蔚依旧沉默, 东方瑞说道:“依本朝律例,离开户籍所在府县者, 需由家主向村,族,事先呈报,讲明事由,离开户籍所在府县逾一月者,需从府衙领取迁令,待归家后三日内归还迁令,销案。擅离府县,逾月,且无迁令者,依律按‘流窜’处,初犯,杖脊三十,送配归家,累犯,最多可杖脊一百。我们上次见面是在百味楼,算一算也快到一个月了,待我查清楚你流窜的时日,自然会依律定罪。你还有何话说?”
吴蔚当即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这回她也无话可说了,人家有理有据把律法条款都背诵出来了,自己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好生安置这位吴姑娘,等我亲自审问。”东方瑞又吩咐了一句,张威张猛像提小鸡一样把吴蔚拎了出去,吴蔚咧嘴苦笑:原来刚才自己蹬门槛儿的时候,不是人家拉不动……
出了义庄,张威掏出一捆麻绳,就要把吴蔚绑了,吴蔚对张威张猛说道:“两位张大哥,我不会跑的,能不能别捆我?”
“我劝姑娘还是不要自讨苦吃,我们也是按吩咐办事。”
吴蔚又赶紧说道:“那能不能让我和我的朋友说几句话?她是个可怜的姑娘,被家人赶出来,丢在这破旧的老屋里面,我要是突然不见了,她一定会到处寻我,这冰天雪地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她是清庐县的良民,孤苦无依的可怜人。”
吴蔚很清楚自己肯定要被绑,但她还是提出了那个要求,为的就是引出这第二个要求。
吴蔚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连续拒绝一个人两次,所以不妨一开始就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在被拒绝后再把自己真正的诉求提出来。
“拜托了两位大哥,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那位朋友的胆子有多小,再说刚才那位东方大人不也看了我的朋友吗?还让你们把她送回去……证明她没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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