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买回家的那堆啤酒一滴没剩,温伏把锅里的伴酒煮的红枣都吃得干干净净,喝到半路就把阻止费薄林喝酒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倒是喝得头脑清醒血液沸腾,洗把脸出来桌边就见不着费薄林的人了。
温伏四处瞅瞅,走了几步到房间门口,见着费薄林在床上,靠墙坐着,屈膝把脚踩在床沿,正仰头闭目休息。
“薄哥?”
“嗯?”
费薄林朝他的方向微微偏头,没有睁眼。
温伏凝目观察片刻,说:“你又喝醉了。”
“又?”费薄林轻笑一声,微微掀眼,视线顺着床尾慢慢扫到温伏身上,缓慢怠懒地打直了腿,冲他招手,“过来。”
温伏叹了口气,正要过去,又听费薄林说:“把吉他拿上。”
温伏微怔:“拿到床上?”
费薄林点头,若有所思地试图解释:“我想……”
他坐在这里,本来是有在想一些事来着,可临到头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模糊中他回忆起那件事跟温伏的比赛有关系,似乎今夜喝酒本是想让温伏告诉他什么,奈何费薄林的一切打算在酒精的冲击下化作了一摊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渐次滚落。越是使劲去捞取和回想,那事情就越是消散得无影无踪。
如今温伏出现在眼前,他的记忆苏醒了一点,想起那件事跟温伏唱歌有巨大关系,可具体关系到哪里,费薄林的思绪又沉溺了。
于是他只想到温伏唱歌了。无论如何,温伏能唱歌是最要紧的,只要温伏能唱歌,他就会放心。
费薄林等不及了,他现在就要听温伏唱歌,现在就要把心安下来。
温伏抱着吉他上了床。
费薄林看向他,看了半晌,上手摸住吉他的琴弦。
从吉他尾部到上弦枕的部分每一根弦靠得越来越紧,到了琴头又变作两股分向两边。
费薄林的指腹顺着琴尾的弦一路抚摸到琴头,细细的吉他弦像数柄薄薄的刀刃分割他的指纹,一直到琴弦分作两股的地方,他的动作停下——温伏的手在那里,他就快碰到了。
费薄林收了手,低声说:“唱歌给我听。”
温伏毫不迟疑:“薄哥要听什么?”
“别人没听过的。”费薄林说,“只唱给我听。”
温伏想了想,没面世的作品倒是有一堆,但全都不完整。他的灵感常有,但总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常常这首歌没写完就又想到下一首,因此目前手上一支完整的新的作品都找不出。
他先问:“以后也只唱给薄哥听?”
费薄林点头:“我要你唱它就像叫我的名字。”
温伏只有一个费薄林,因此属于费薄林的歌也只能唱给费薄林听。
温伏说好吧,又问:“没写完的可以吗?”
“可以。”费薄林回答他,“高兴点唱。”
他稍作停顿,试图把这情绪作出具象化的解释:“就像想起我那样。”
温伏略一思索,做出一个高兴的表情。
——实则跟一秒钟以前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
费薄林沉默一秒:“你在高兴吗?”
温伏点头。
费薄林说:“再高兴点。”
温伏又高兴了一下。
“……”费薄林继续沉默。
他伸出指尖,抵住温伏的唇角,往上一拨,使温伏一边的嘴唇上扬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想我的时候,要这么高兴。”他要求道。
“不对。”费薄林说完又自顾摇摇头,把温伏的唇角更往上拨,使温伏那半边脸的笑看起来愈发诡异,“要这么高兴。”
温伏感觉自己的嘴都被扯到太阳穴去了。
他握住费薄林的手指,拿下去,平静地说:“我现在就很高兴。”
费薄林问:“为什么?”
温伏不答反问:“薄哥高兴吗?”
费薄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高兴。”
温伏点头。
费薄林好奇,他凑过去看温伏的眼睛,用手勾弄温伏鸦羽似的睫毛:“你不问我为什么?”
“薄哥在想我。”温伏的双眼一眨不眨,任凭费薄林的指节来回摩挲他的眼睫。
他说中费薄林的心事,费薄林便不动了,仿佛恼羞成怒一般撤开手不再说话,用默然的回应叫嚣着“这不公平”。
凭什么温伏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却看不透温伏的心思?
温伏低头拨弄琴弦,很快把公平还给他:“我也是。”
“你也是?”费薄林不懂。
“我想你。”温伏说,“但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想你能看到我一样。”
费薄林:“所以?”
“所以,”温伏停下手中拨弦的动作,一时不知怎么解答,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向来不好,唯有作词作曲时稍微开窍一些。
于是温伏沉思了半晌才开口。
“像夜晚有月光,白天万里晴朗。”
费薄林似笑非笑,他想温伏也会跟他打哑谜,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诗歌一般的词了。
他固执地追问。
“什么意思?”
“心神荡漾。”
温伏只回答了这四个字,没说“我”,更没说“你”,仿佛这心境并不特指他们两个中单独的某一个。
费薄林的笑渐渐在唇角晕开,可他今晚醉得比上次厉害,温伏的话哄不了他。
他目光潋滟地盯着温伏,故意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信。”
温伏简直拿他没办法了:“要怎么才信?”
“唱给我听。”
费薄林窸窸窣窣地从衣服里找手机,找到后打开了摄像头。手机年深日久,他一直没换,因此像素很低,镜头里的温伏和身后的床头白墙都蒙上一层跟手机一样古朴的旧颜色。
温伏对着摄像头不知该干什么。
费薄林从手机后探出头来:“妹妹?”
他对上费薄林的视线,如梦初醒,再次低头试弦。
一边试温伏就一边想,想费薄林果然一喝醉就会把平时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比方说费薄林总在他面前装得云淡风轻,但其实很在意他对自己的认可。费薄林迫切地要知道两个人面对彼此是否是开心的,他要温伏向他证明费薄林这个人是值得让温伏开心的。
是在惧怕他不喜欢他吗?温伏偏头思索,为什么费薄林会惧怕他不喜欢他?
他找好了调子,抬起头,望向那个老旧的手机摄像头,在模糊的画面里用尽所有努力盛出满眼的笑:“接下来这首歌,名字叫《费薄林》。”
费薄林的手机晃了晃。
很快又在手里固定好。
吉他起弦了:
“故旧阑珊,黄昏向晚
你用心事养活一枝枯兰
以为暗恋简单,喧嚣与宁静参半
十八岁的天,昼夜兵荒马乱
伞下空间,我填补一半
能否抹平你眼中动荡不安
用相爱一万天,换一个雨夜碎片
往事千回百转
来路山山而川
我落笔向南,写下名为你的初见”
铮——
歌声戛然而止,温伏忽然别开头捂住了左边半张脸。
“怎么了?”费薄林拿下手机,但还没有关闭摄像。
温伏皱眉,含含糊糊地说:“咬到腮帮子了。”
“怎么会咬到腮帮子?”费薄林拿开温伏捂脸的手,让他张嘴,“是不是智齿长出来了?”
温伏想说不知道,但他张着嘴,说不出话,于是只能仰起脸让费薄林的手指伸进去,同时摇头。
温伏四颗智齿已经拔了三颗,都是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长出来顶到别的牙以后费薄林亲自带着他去拔的。第一次拔牙的医生不小心把注射到牙龈的麻药滴到了温伏舌头上,打那温伏以后一直害怕拔牙。
最后一颗阻生齿始终没有冒头,温伏便说什么也不肯再拔。
费薄林倾身过来,小心用食指顶开温伏的嘴,指尖顺着温伏的牙面径直往里探,轻轻摸到那处微微凸起的牙龈,正要说话,温伏由于张嘴太久,冷不丁含住他的手吮了一下。
第82章
费薄林问:“你做什么?”
温伏含着他的指头,说话声很含糊:“口水要流下来了。”
费薄林不接话,指尖摁住温伏的牙龈。
兴许用力了点,温伏有些吃痛,轻轻皱眉,舌尖卷了卷,舔过费薄林的指根。
温伏的舌尖是柔软的,带着点湿润和口腔里的余温,费薄林的食指卡在他嘴里太久,温伏吃了点风,舌尖就变凉了。
床边书桌上的小夜灯还开着,开了太久,快没电了,在这个深夜发出微弱的暖色光晕,照到床边就与黑暗的交界模糊了。
费薄林感觉自己快看不清温伏的样子。
明明他离得已经够近,可温伏和他之间的距离仍不足以让他确定那颗智齿的位置。
他的食指横亘在温伏的上下牙齿之间,有意无意地朝温伏的舌头上扫过,每碰到一次,温伏总是忍不住蜷起舌尖舔他一下。
就这会儿,温伏又含住他发出一声吮吸。
费薄林下意识用晾在外头的食指和无名指捏住温伏的下颌,迫使温伏张嘴:“别吸……太湿了。”
温伏老老实实张开嘴望着他。
费薄林的指尖从牙龈移开了,轻轻擦过温伏的舌头,按在温伏的舌尖上,捏着温伏下颌的手却没松开。
他凑近,温伏的呼吸便扫过他的眼下,目光追随着他的头顶,微微垂眼。
费薄林的视线凝在温伏微红的唇舌处,看见自己整个食指都已湿润。
“祁一川……”他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开口问道,“是怎么亲你的?”
温伏低头抿住他的指尖,费薄林像烫了一下似的把手抽走,猛然抬头盯着温伏的双眼。
“我不知道。”温伏和他鼻尖抵着鼻尖,“他没有亲过我。”
“真的?”费薄林和温伏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珠都在随着彼此的眼神轻微晃动。
“薄哥,”温伏喊他,声音很轻很小,一张嘴就能摩擦到费薄林的嘴唇,“你在想什么?”
费薄林关了手机丢到床尾。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他忽然用干净的那只手把温伏拉到自己怀里。
温伏手里的吉他只能挪到一边,但他的手仍半松不紧地握着弦枕,身体顺势往枕头上一躺,接着费薄林像一个高大的黑影般压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还透着一点台灯的光,温伏错开脸,借着光线观察费薄林的眼睛。
“你想亲我。”温伏对此下了论断。
费薄林摇头,那只干燥温暖的手顺着温伏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往上探,五指像灵活的游蛇在温伏的腰腹探走:“不止。”
他摸到温伏若隐若现的肋骨。
十八岁的温伏非要比起十六岁时的样子来说还是有了些细微的变化,那张眉眼夺目的脸在五官愈发挺拔明秀的同时身体的骨架也在渐渐长开,唯一不变的是温伏似乎永远那么清瘦单薄,好不容易肩宽了、人大了,十八岁的他可以撑起费薄林十五岁时的衣服,可一躺下去还是先让人摸到胸腹的肋骨。
费薄林的手继续往上,指腹覆盖在那处凸起,揉了揉,又按下去。
温伏抓着吉他的手忽然一紧。
“继续猜。”费薄林说,“我还想做什么。”
温伏猜不到了。
他想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事不过亲吻,两个人的嘴唇对接在一起,连舌头都探进了彼此的身体,这世上哪还有比亲吻更亲密的事。
费薄林的想法不止如此,那总不可能是要吃了他。
如果真是如此,温伏忍一忍痛,也不是不能让费薄林尝个几口。
“可以。”温伏说。
“什么?”费薄林的动作一顿。
“什么都可以。”温伏握着吉他颈部的手心出了细汗,他放开五指,重新握住下方一点的位置说,“薄哥想,哪里都可以。”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起球的毛衣,毛衣下是洗完澡随便套的一件白色体恤,费薄林的手掌把住他的肋骨一侧,使他的衣服撩起了大半,堆在胸前,露出下面窄窄的腰和平坦的腹部。
温伏说完这话,不知等了多久,兴许两秒,兴许半分钟,时间的流速在他和费薄林之间总是异于寻常,有时很快,有时又很慢。温伏听见费薄林的呼吸声重了,正当他辨别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时,他忽然被拉开双腿往下一扯。
费薄林的手从他的毛衣领口里伸出来轻轻掐住他的脖子,一个气息混乱的吻覆在温伏的唇上。
这次的亲吻比毕业照那天晚上的更激烈冲动,费薄林甚至带了点吮咬压制的意思。
他不允许温伏闪躲,也不让温伏喘息,连一点呼吸的机会都不给温伏。
他的唇把温伏堵得死死的,让温伏只能通过他的呼吸去呼吸,跟随他的探索去回应。
两个人的气息一起纠缠着混乱了,费薄林吻得那么用力,像一场侵略。有一瞬间温伏真的以为费薄林会吃了他——就从舌头开始。
后来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事后温伏回忆起这个夜晚才慢慢明白费薄林此时的亲吻为何如此暴烈。他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企图用一个自顾不暇的吻让温伏来不及反应身体另一个地方受到的入侵。
这才是费薄林真正想做的事。
温伏的抓着吉他的五指连同浑身的神经都在那一刻极度紧绷收缩着,吉他的弦枕在他手中不是累赘反而更像一根救命的浮木,他死死握着,下半身有多不适应手就有多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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