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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无名(近代现代)——诗无茶/熟茶/生酒祭

时间:2024-07-12 09:05:33  作者:诗无茶/熟茶/生酒祭
  费薄林一边在衣柜里拿出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事?”
  温伏趴在枕头上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就小声喊:“薄哥。”
  带点没睡醒的鼻音和腔调。
  “嗯?”
  “薄哥,”温伏又喊了一遍,同时往床外侧蹭蹭,“我晚上,能跟你换个位置睡吗?”
  两个人一个月以来一直睡一张床,费薄林每天起得早,为了方便下床,都是睡外面。
  他听见温伏的话,停下手上动作,无语地摇摇头。接着转身撑手俯在床边,凑到温伏眼前,忍无可忍又咬牙切齿地伸手捏住温伏的脸颊肉:“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想随时看地上那双鞋?”
  温伏的脸被捏变了形,眼睛刚闭上又强打着睁开,虽然面无波澜地坚持嘴硬,但说话已接近呓语:“我不困……我能看。”
  “呵。”
  费薄林冷笑。
  费薄林松手。
  房间安静了两秒。
  温伏睡着了。
  “呵。”
  “我不困——”
  “我能看——”
  费薄林讽刺拉满地在温伏耳边低声重复这两句话,说完又转身去衣柜拿衣服。
  等他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在床尾放好,慢腾腾掀开被子躺下准备睡觉时,旁边一双猫眼幽幽地睁开:“薄哥……”
  !!!
  费薄林:“……”
  费薄林叹气。
  费薄林换床。
  一只猫咪如愿以偿。
  第二天,抱着冰冷存钱罐睡了一夜的温伏成功感冒了。
 
 
第40章
  这次感冒来势汹汹,温伏先是头和嗓子痛,半天不到,坐在小卖部里,边写作业边打喷嚏。
  费薄林一脸警惕:“你感冒了。”
  温伏吸鼻子:“没有。”
  “感冒了。”
  “没有。”
  吸鼻子。
  “就是感冒了。”
  “没……”
  温伏打了个喷嚏。
  费薄林眯起眼盯他。
  温伏不吭声了。
  费薄林从钱包里抽了几十块钱,出门买菜的同时给温伏买了感冒药。
  买完药回来,温伏还坐在收银台后面吸鼻子,一个劲儿低着头,等着费薄林说“早就告诉你不能抱着存钱罐睡觉”之类的话。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温伏久久没等到对方出声,正准备抬头时,费薄林缓缓弯腰把脸凑到他眼前。
  “……”
  温伏眨眨眼。
  费薄林眨眨眼。
  温伏眨眨眼。
  费薄林:“我以为你在打瞌睡。”
  温伏摇头,把脖子仰起来。
  “没打瞌睡头垂那么低做什么。”费薄林站直,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很难受吗?”
  温伏不说话。
  没等到预料中的责备,他显然有些茫然,只是一脸没精神地望着费薄林。
  “走吧。”费薄林把手伸向他的后脑勺,顺势胡乱揉了一把温伏蓬松的头发,“回家吃饭,吃了饭再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因为考虑到温伏今天生病,费薄林的午饭做得比较清淡,用香菇炒了个肉片,煮个豆腐圆子汤,再炒个蔬菜,顺便用最后一点肉末给温伏蒸了一小碗鸡蛋羹。
  温伏吃完最后一口饭时,他就坐在旁边悠闲地说:“蔬菜,鸡蛋,肉,主食……很好。”
  “很好什么?”温伏用不知何时变得沙哑的嗓子问。
  “每一样都吃了,很好。”费薄林听见他突然粗糙的嗓音,忍着笑解释道,“以后每天吃饭你都这么检查,要是少了一样,就记得让我给你补上。”
  温伏回忆道:“蔬菜,鸡蛋,肉和主食吗?”
  “嗯。”费薄林低头,偷偷笑了一下,重复道,“蔬菜,鸡蛋,肉和主食。”
  温伏点点头,嘴里又无声嘀咕了一遍,看样子记得很认真。
  就这会儿功夫,费薄林不知打哪儿变出一碗冲好的感冒灵:“快喝了。”
  温伏照旧是先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嗅,端起来抿了一口,发现是甜的,便很痛快地咕咚咕咚喝下去。
  才放下碗,费薄林往他面前搁了个洗脚盆。
  温伏:?
  费薄林去厨房把烧得滚烫的水倒进盆里:“先烫个脚再睡。”
  温伏不理解,但还是听话卷起裤脚脱袜子:“为什么?”
  “唔,我也不知道。”费薄林放好热水壶,坐在沙发上看着温伏把脚放进去,“我妈妈是这么教的,感冒了要泡脚——慢慢放,小心烫。”
  温伏泡了二十分钟,费薄林一边看书一边陪他,等倒完水上床睡午觉时,温伏蹭到费薄林的枕头上,满眼欲言又止。
  费薄林打了个呵欠:“有话就说。”
  “薄哥,”温伏习惯说话前先喊他一声,“你不骂我?”
  费薄林原本眼睛都闭上了,听见这话又睁开:“骂你什么?”
  温伏慢慢组织语言,又慢慢说:“我抱着存钱罐睡觉,就感冒了。”
  感冒了,才让费薄林跑去买药,还要烧热水给他泡脚。
  以前跟着养父,要是发生了类似的事——譬如偷东西又被人抓到耽误养父赌钱,又或者被送去了警察局要养父来接,虽说温伏事后也不会挨骂,但对方是直接拳头伺候,同时不停地斥责着诸如“早告诉你去这个地方偷,不要去那里”之类的话。
  原来是这个啊。
  “没关系的。”费薄林放心闭上眼,“你只是太喜欢那个存钱罐了,才想抱着睡。”
  他翻了个身,在温伏后背摸摸,确定掖好了被子,又说:“而且生病本来就难受,更不能怪你了。”
  更何况昨晚他已经在温伏耳边阴阳过了。
  ——“我不困。”
  ——“我能看。”
  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语气,费薄林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怎么跟比自己小的人在一起,他也好像变得很幼稚了。
  不过感冒的事,他倒根本没往心里去。
  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发生之后非得把责备重申一遍没有任何意义。
  对小孩子而言,有些苦吃着也是快乐的。
  但一想到温伏竟然有朝一日还会反思自己,真是不易。
  ——把温伏教成这样,自己真是不易。
  费薄林在心里默默感叹。
  他拍拍温伏:“快睡吧。”
  温伏睁大眼:“真的没关系吗?”
  “真的。”
  “那我今天晚上还能抱着存钱罐睡吗?”
  ——小猫咪我啊,最擅长屡教不改了。
  费薄林幽幽睁眼。
  “你,说,呢?”
  “……”
  温伏沉默一瞬,选择了闭嘴睡觉。
  下午起床,那颗脑袋倒是没再痛,只是温伏的嗓子彻底报废了。
  此时已进入十二月,到了数九的时候。前几天出太阳,再往前天气也没到最冷的节气,今天温伏感冒,费薄林埋头在衣柜里,给温伏找了一条秋裤。
  也是他前两年买来过冬结果冬天不冷恰好他又长得太快,没来得及穿的。
  温伏从来没穿过秋裤,或者说四岁起就没再穿过。
  跟着养父那些年里,不管春夏秋冬,都是两条单薄的裤子换着穿,还不知道是养父从哪拿来的。
  没人关心他的冷热,温伏自然就不懂穿衣的加减。
  一年四季,他只有两套衣服,不分时节地穿,在夏天穿得比当季更厚,在冬天又只着薄薄的一身,自以为早已适应了变化多端的天气,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可费薄林给他找出来的秋裤穿上身时,温伏还是感觉分明这样更舒服。
  “很好。”他低着头,一边听费薄林的嘱咐,把秋裤扎进袜子里,一边照着费薄林中午的口吻说话。
  小猫学舌。
  费薄林不明就里:“什么很好?”
  温伏想了想,其实他也想不出“什么很好”,但就是觉得一切都很好。
  他很好,费薄林也很好。
  活着很好,可以遇见费薄林。
  -
  傍晚去上晚自习时,费薄林先把温伏拎到了家附近的一个诊所。
  这家诊所是费薄林从小到大一生病就去的,里面的医生五十来岁,是个很有经验的中年人。
  趁着诊所还没关门,他赶紧让大夫瞧瞧温伏的喉咙,问要不要开药。
  大夫让温伏张嘴:“啊——”
  温伏仰头:“啊——”
  才一出声儿,大夫就问:“嘴里拉二胡了?”
  费薄林笑笑:“您快看看吧。”
  对方按住温伏舌根看了看:“没大问题,开点甘草片和消炎药回去吃。”
  小诊所的药是一顿一顿地开,每一顿用一张纸包着几块药片,大夫开了两天的量:“一天三顿,饭后吃,病好了就停,不用吃完。”
  到了教室,费薄林趁俩人肚子里晚饭还没消化完,正是个吃药不伤胃的时间段,赶紧让温伏先吃一顿药。
  这会儿班上还没几个人,组里就他们两个,费薄林拿自己的水杯去接了半杯热水——不是他没给温伏准备,而是温伏的水杯总是不记得带,他举着热水走在温伏面前:“快把药吃了。”
  温伏打开纸包,里头摊着三枚灰不溜秋的甘草片,一个绿色糖衣药丸,还有一个胶囊。
  甘草片散发出一股非常具有攻击性的气味。
  费薄林第一次在温伏脸上看到这个人面对入口的东西产生近乎抗拒的表情。
  温伏像在打量什么妖怪似的把头转到药包左边看了会儿,又转到右边看,满鼻子都是甘草片苦涩刺鼻的气味。
  费薄林大手一伸,按住他的头顶:“别动了,好好吃药。”
  “哦。”
  温伏坐正,接过费薄林手里的水杯,先捏着胶囊放进舌头最里部的位置,接着赶紧喝水,一仰脖子,没吞进去;再喝一口,终于吞进去了。
  又吃糖衣药丸,也是一口水吞下去。
  最后吃甘草片。
  温伏把三枚甘草片放进嘴里。
  “yue——”
  一只小猫咪发出了粗鲁的呕吐声。
  费薄林用纸巾默默捡起温伏吐到地上的药片,无声地打开第二包推到温伏面前。
  温伏迟疑地捏起第二包里的三颗甘草片,放进嘴中,皱紧眉头喝了口水,一副还是忍不住想吐的神情。
  顺便在吐之前福至心灵地瞥了费薄林一眼。
  费薄林一只手撑在课桌上,温和地微笑道:“再敢吐出去,我就拿它们拌饭给你吃。”
  温伏:“……”
  其他人说这话可能是吓唬,但费薄林一定是认真的。
  尤其是眼前这一只平静地望着他微笑的费薄林。
  温伏喉结咕隆一滑,把臭气熏天的甘草片咽了下去。
  随即就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神色。
  果然日子过得太好,回头再吃一点苦都像要了命。
  温伏倒在桌面,嘴里那股味儿还没过去,突然被人塞了一口棒棒糖。
  直冲天灵盖的药味很快被奶糖的气息掩盖住,温伏眼珠子里渐渐有了光彩。
  再看向费薄林——此时窗外的阳光照进透明的玻璃窗,披在对方身后,费薄林肩上的光晕耀眼而温和。
  他用手掌支着下巴,坐在温伏旁边,另一只手还晃着一颗没开封的糖,似笑非笑地睨着趴在桌上嗦糖的温伏:“认真吃药就有奖励。”
  -
  因为生着病,温伏今晚没舍得穿新鞋子,就连书包也不愿意背,非要等明天毛衣和新裤子干了以后一起穿。
  所以整个晚自习,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把脚伸出去,伸得长长的,然后去看自己腿上爬上去的裤脚。
  费薄林沉迷于做题,并没注意到旁边这个人在进行这样的奇怪举动,只是隐约感觉温伏一个晚上要把头往桌子外探好多次。
  直到有一次谢一宁上完厕所回来,温伏正盯着自己裤脚看得起劲,谢一宁先顺着他的视线往地上看了看,没看出个四五六,就凑到温伏面前问:“你在看什么?”
  温伏眼都不眨:“秋裤。”
  旁边做题的费薄林:?!
  谢一宁:“哈?”
  如果温伏下一句说“我穿的是薄哥的秋裤”,那场面将会变得难以收拾。
  费薄林停下笔,正思考如何阻止这一场对话,就听谢以宁问:“你声音怎么啦?”
  费薄林松了口气。
  谢一宁的注意力转移到温伏的嗓门上:“喉咙里锯鞋底子似的,说话吱嘎吱嘎的。”
  卢玉秋闻言扭头:“我听听?”
  温伏:“啊——”
  苏昊然惊恐地转过身:“谁带鸭子来上课?”
  温伏:“……”
  费薄林:“……”
  费薄林抬头把温伏的后脑勺掰正,终结了这个愈发混乱的场面:“好好做题,要么就趴桌上休息,不要闹了。”
  谢一宁古怪地瞅了这俩人一眼,回到座位跟卢玉秋嘀咕:“你觉不觉得组长和哆来咪关系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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