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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难养(古代架空)——杳杳一言

时间:2024-07-12 09:03:07  作者:杳杳一言
  话音未落,赫连洲走出来。
  他连衣袍都没换,还穿着那件染了血的青灰色长衫,明明绣着墨竹,却遮不住杀气。
  “邹誉呢?”赫连洲冷声问。
  “微臣已经派人将宰相府包围住了。”
  赫连洲径直走出去,翻身跃上银鬃马,如一道闪电冲向宰相府,邹誉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携着妻妾子女坐于堂屋。
  见赫连洲走进来,他缓缓起身。
  “圣上驾临,有失远迎。”
  姿态端方,不卑不亢,颇有一代名相之风骨,好像赫连洲是十恶不赦的外患,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守卫国土。
  是守卫国土,还是守卫陆瑄?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死得悲壮,想青史留名,就要自欺欺人。他想让赫连洲杀了他,屠他满门,然后落下永世的话柄。
  赫连洲打量着他。
  邹誉等待死亡,却迟迟等不来赫连洲那声“杀”,良久之后,他望向赫连洲,明知故问道:“圣上为何前来?”
  赫连洲却顾而言他:“宰相的长女嫁给了瑄王,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成婚三年,育有一儿一女。宰相很看重这个女婿,将他从不受宠的皇子,捧到了如今的位子。”
  邹誉脸色微变。
  赫连洲余光扫向乌力罕,稍抬起手。
  乌力罕会意,走上来绑住邹誉的手脚,往他的嘴里塞上一团布,邹誉目眦欲裂,他的家眷吓得尖叫出声,又被乌力罕一记长鞭喝退。
  乌力罕让人用麻袋套住邹誉,随着赫连洲前往刑部大牢。
  此时已是四更天。
  长街寂静,匆匆的马蹄声格外清晰。
  陆瑄经过了一番重刑,原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幸好有狱卒在他的伤处洒了药粉,为他捡回了一条命,此刻他正盘坐在牢中,等待着刺杀消息从惠水桥传来。
  上百名训练有素的死士潜伏在河岸,他不信赫连洲能躲过这一劫。
  他要赫连洲死。
  赫连洲必须死,最好碎骨粉尸,永世不得超生。
  打更人的声音消失在道路尽头时,牢里多了几分嘈杂声响,陆瑄猛然抬起头。
  两名狱卒抬着一只布袋走了进来。
  其中一名狱卒说:“这里装着什么人?”
  另一个人告诉他:“有人在惠水桥暗杀北境永观帝,太子领兵来救时,那北境皇帝已经倒在血泊中了,御林军把这些死士杀得片甲不留,只剩这一个活口,今晚朝廷要派人来审他,要他交代幕后主使……咱们把他放在前面那间牢房吧。”
  陆瑄闻之大喜,竟朗声大笑起来。
  赫连洲死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赫连洲真的死了。
  他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陆瑄望向狱卒手中的布袋,他必须杀了这个死士,然后他要向太子投诚。
  不管是贬为庶民还是流放,只要活着,只要岳丈还在,他就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岳丈在朝中只手遮天,不是一个外来的赫连洲能轻易推翻的,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了赫连洲,北境就不成威胁。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牢房口,对狱卒说:“给本王打开牢房,只要给本王打开牢房,明日就会有百两黄金送到你二人家中。”
  狱卒对视一眼,皆摇头道:“王爷,您别为难小人了。”
  陆瑄心急如焚,他用力捶着牢门,狠声道:“赫连洲已死,祁国还是陆氏的天下,陆氏不亡,本王还是三皇子!你们是想得黄金百两,还是想让本王屠你满门?”
  狱卒思索再三,决定为他开门。
  铁链一落地,撞击声的余韵还未消失,陆瑄已经冲到刑具架边,抽出一把削骨长刀,不由分说地刺向那个不停耸动的麻袋,他要这个死士给赫连洲陪葬,等他走出牢房,还要杀邓烽、杀太子。
  一刀不够,又补上一刀。
  再一刀。
  不知刺了多少下。
  直到鲜血满地,一路淌到来人的脚边。
  陆瑄已经杀红了眼,良久才松开手中长刀,转头看见火把掩映下的漆黑身影。
  他愣在原地。
  “你——”
  赫连洲从暗处走出来。
  陆瑄惊愕失色,“你怎么会?”
  他霎那间反应过来,身形摇摇欲坠,然后倾倒般扑到布袋前,解开绳结,他发了疯似地扒开布袋口,借着火光,看清了里面那人的脸,正是邹誉。
  “岳丈!”陆瑄天崩地裂般嘶吼着。
  不知是为邹誉,还是为他自己。
  这一刻,他被摧毁了。
  他的自尊在这一刻,被赫连洲看戏似的戏弄、羞辱,彻彻底底地摧毁了。
  这比杀了他还要痛上百倍。
  “赫连洲,你赢了,本王输了。”
  他大笑出声,后退了两步,准备捡起那柄长刀自戕,可赫连洲先他一步拿起,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摔在地上,他本就伤痕累累,哪里是赫连洲的对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沾了血、闪着寒光的长刀从天而降,狠狠刺进他的胸膛。
  “啊——”
  鲜血溅到赫连洲的眼睫上。
  “这一刀,为告慰满鹘将军亡灵。”
  赫连洲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刀,再朝着陆瑄心脏的位置,又是一刀!
  “这一刀,是为了朕的皇后。”
  陆瑄双目睖睁,眼神逐渐涣散,他的气息也一点一点减弱,直至消亡。
  陆瑄死了,邹誉也死了。
  赫连洲缓缓起身。
  临走时他在一间牢房前停下,陆谵躺在草堆之中,受刑时流出的血染红了衣衫。
  陆谵怔怔地望着屋顶,“他死了?”
  “是,”赫连洲回答:“下一个是你,还是太子?”
  陆扶京轻笑,“随圣上心意吧。”
  “玉儿受了重伤。”
  陆扶京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问:“伤得严重吗?”
  “被邹誉的死士一刀刺进胸口,现在还昏迷着,”赫连洲望向陆扶京,道:“朕本不想杀你,可你既然选择了和陆瑄联合夜袭恭远侯府,就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陆氏,朕一个也不会留。”
  赫连洲离开了大牢。
  乌力罕跟在赫连洲身后,问:“皇上,邓烽如何处置?他自知奸计败露,便声称是邹誉贿赂了他身边的下属,才导致这场刺杀行动,他已处置了下属,此刻正跪在侯府堂前,等待圣上处置。”
  赫连洲的眸色愈发阴狠。
  乌力罕怒气冲冲道:“我才不信,什么贿赂下属,又是这个老招数!”
  “既如此,便利用他。”
  赫连洲回到侯府时,邓烽果然跪在堂前,一见到赫连洲,急忙膝行而上:“皇上,臣罪该万死,没有管束好下属,酿成此等大祸,让娘娘身受重伤,臣万死不足惜!”
  他朝着赫连洲连磕了几个头,正想着如何应对赫连洲的狂风暴雨,却听见赫连洲一声虚弱的“将军请起”。
  邓烽愣住,徐徐抬起头。
  赫连洲坐在主位,道:“朕相信将军,待朕吞下祁国,将军便是三州之主,怎会做出暗杀朕这样的蠢事?”
  邓烽僵了片刻,难以置信。
  “皇后曾说,将军不是钻营心机之人,朕也相信,而且朕在这里还需与将军合作,自然没有怀疑的道理。”
  邓烽如蒙大赦,连忙磕头。
  “皇上明辨!”
  “叛变的人已经处置了?”
  “是,臣已将那叛贼五马分尸。”
  赫连洲点了点头,又说:“只是皇后受伤,朕焦心不已,实在无暇顾及朝中之事。如今瑄王、邹相已死,谵王不成气候,只剩下太子。”
  邓烽连忙道:“太子亦不成气候!”
  赫连洲望向他。
  邓烽得到赫连洲的信任,一改颓然神态,瞬间恢复了鲁莽嚣张的气焰:“能得圣上信任,臣愿为圣上马前卒,誓死效忠。”
  赫连洲刚要点头,又望向一旁的乌力罕:“皇后醒了吗?”
  乌力罕答:“娘娘还在昏迷之中。”
  赫连洲神色痛楚,无暇与邓烽交谈,只说:“若将军能解朕心头之患,裕河以北粱州以南这一带,也归属将军。”
  邓烽双眼亮如烛火,大起大落让他来不及思考,野心完全占据他的理智。
  “是!臣不辱使命!”
  赫连洲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如寒潭。
  处理完所有事,赫连洲回到后院,他洗了洗身上灰尘,换了身衣裳,走在床边侧身躺下,虚虚地将林羡玉搂在怀中。
  他握住了林羡玉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林羡玉的掌心,直到天亮。
  明明累到极点,却不敢睡。他怕玉儿醒来时,他不能第一时间传唤方士。
  他只是躺在床边,目不转睛地望向林羡玉的侧脸,看他失了血色的唇瓣。他不知道他的玉儿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鲜活起来。
  天光正亮时,赫连洲支撑不住地阖上了眼睛,最困倦、思绪最混沌时,他忽然感觉到手心被人挠了一下,很轻很轻。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林羡玉漆黑的眸子。
  所有感官此刻才复苏,全身的血液直到此刻才重新开始流淌,“玉儿,玉儿……”
  林羡玉刚醒没多久,转头看到赫连洲让他十分心安,刚想说话,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虚弱地朝赫连洲眨了眨眼。
  赫连洲读懂他的意思:
  我没事的,赫连洲,你不要难过。
 
 
第80章 
  赫连洲一夜未眠, 就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传唤方士,可此刻看着林羡玉虚弱微垂的眼睫,他竟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失神地望着林羡玉的脸, 直到掌心再一次被轻挠。
  林羡玉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才腾地一下,撑起上半身。
  “玉儿, ”赫连洲缓缓伸手抚摸林羡玉的脸颊,指尖却止不住发抖, 他说:“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 我现在让方士来看一看。”
  方士匆忙赶来, 为林羡玉把脉。
  他走到屋檐下,告诉赫连洲:“启禀圣上, 那一刀虽未伤心脏,但伤到了大人的肺,肺叶娇嫩, 主气司呼吸,朝百脉主治节, 覆盖诸脏,若肺气不足,必然导致呼吸不畅、频频咳嗽, 易受外邪侵袭。”
  “你的意思是,会落下病根?”
  方士为难道:“大人的身体的确会比之前虚弱些, 需精心疗养,微臣这就为大人开一副补气润肺的方子。”
  赫连洲缓缓垂首, 从未有过的颓然,但他必须收敛情绪, 面色平常地回到屋子里。
  林羡玉还在等他。
  他坐在床边,握住林羡玉的手,林羡玉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说不出话,看着楚楚可怜,赫连洲的心都要被碾碎了,勉强镇定道:“方士说那一刀没伤到心脏,性命无虞,只要好好调理,很快就能好转。”
  林羡玉眨了眨眼,便是他知道了。
  “是不是很难受?渴不渴?”
  林羡玉还是眨眼,赫连洲便用汤匙喂了几勺温水,顺着他的唇缝流入口中,滋润他干哑的喉咙,林羡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
  赫连洲放下碗,回身继续握住林羡玉的手,告诉他:“陆瑄和邹誉已经死了。”
  林羡玉愣了许久,努力张开嘴,发出嘶哑又虚弱的声音:“不、不要连……”
  赫连洲明白他的意思,安抚道:“我不会大开杀戒的,玉儿放心。”
  林羡玉垂眸。
  “邹誉和陆瑄,一个伤了你,一个杀了满鹘,他们死不足惜,但我没有牵连其他人,也没有杀他们的亲属,玉儿放心。”
  林羡玉这才松了口气,疼痛后知后觉地侵袭而来。他只说了几个字,撕裂般的疼痛已经蔓延全身,他的眉间蹙起小小山峰,喉咙里溢出委屈的啜泣声,胸口好疼,疼得他受不了,泪水断线似地从眼角流出来。
  赫连洲见状连忙抚住他的肩膀:“玉儿不哭,太疼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和林羡玉一样沙哑。
  林羡玉第一次见到赫连洲落泪。
  哪怕是他手刃兄长,逼父夺位的那个夜晚,赫连洲也只是红了眼眶,而此时此刻,他的眼泪滴落在林羡玉的襟口,眼中满是无助的痛楚,恨不得替林羡玉承受那些伤。
  “我……我可以忍。”
  “为你挡那一刀,是我自愿的,如果看到你受伤,我会更难过。”
  “赫连洲你不要哭。”
  赫连洲强压下想把邹誉和陆瑄碎尸万段的念头,俯身在林羡玉的额头印了一个吻。
  “你去让爹爹和娘亲不要担心。”
  “好,”赫连洲轻轻抚摸着林羡玉的脸颊:“玉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不想吃。”
  他现在浑身都疼,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看向赫连洲眼下的青黑,问:“赫连洲,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赫连洲刚想否认,林羡玉就说:“快睡。”
  赫连洲在林羡玉身边合衣躺下。
  林羡玉动不了,只能和他握着手,赫连洲靠上来,手臂虚虚地圈住林羡玉的腰。
  林羡玉闭上眼睛,睡意再次袭来。
  赫连洲迟迟不能入眠,他闭上眼就是短刀没入林羡玉胸口的那个瞬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隐现,直到耳边传来林羡玉轻缓的呼吸声,他才有了几分倦意,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乌力罕还等在屋外,问赫连洲何时用膳。
  赫连洲下了床,勉强吃了点。
  随后又派人去邓烽府上查探情况。
  邓烽受到赫连洲的宽宥之后明显气焰更盛,连夜派人回岭南,联合几个藩王意图谋反,藩王里有宗室皇亲,亦有军功显赫的将军,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向京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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