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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颠倒(近代现代)——郁华

时间:2024-07-11 09:09:53  作者:郁华
  这些年,他一边前行,一边坠落,过得好艰难。
  汽车跟随导航的指引,不断拐弯,从大路拐到小路,从小路拐到狭窄拥挤的弄堂。
  “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找我?”许久过后,姜佚明又问道。
  黎景搭在腿上的双手倏地收紧。他嘴唇张合,眉心紧皱,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姜佚明。
  人常说,长大了总会明事理。但长到三十岁,吃遍了人间的苦,到头来,黎景唯一学到的,似乎就只是当只鸵鸟。
  躲起来,躲到没人认识的角落,躲到足够陌生地方,躲到可以把自己的过去全部隐藏起来的地方。
  他怎么敢回来呢?他怎么能找姜佚明呢?
  他被命运戏弄,实在欠了姜佚明太多,多到无论如何都偿还不尽。
  穿过狭小的弄堂,汽车停在了平安新村小区门外。
  这是片拆迁小区,莫约是九十年代的产物。就着弄堂两侧晦暗的路灯,足以看出这个小区的破败老旧。小区的大门大敞着,没有车辆道闸,一旁虽设有保安岗,却不见亮灯。透过大门朝小区望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司机回过头,看向姜佚明,说:“姜总,到了,需要开进去么?”
  姜佚明默了片刻,他胳膊仍搭在中央扶手上,保持着微微靠近黎景的姿势。他轻声问:“小景,送你进去,往哪边开?”
  黎景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他轻声说:“不用麻烦了,就送到这里吧。”
  司机面露难色地看看姜佚明。
  姜佚明朝司机笑了一下,说:“车你先开走吧,不用等我。”
  说着,姜佚明走下车,替黎景拉开车门。
  黎景舔了一下嘴唇,他看着姜佚明,表情紧张而局促地说:“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了。”
  姜佚明点了一下头,温声说:“我送你到楼下,不会打扰你的。”
  “这……”黎景眉心拧成一团,显得犹豫而纠结。
  他与姜佚明,在一起时不甚清醒,分开更是分得稀里糊涂。
  他们当时还太年轻,爱与承诺都是轻飘飘,到如今更显得荒唐。
  黎景实在想不明白,以姜佚明现在的身份、地位,又何必与自己再添瓜葛。
  姜佚明的手搭在车门上,他微微弯下腰,平视着车里的黎景,说道:“小景,我只送你到楼下。”
  或许是姜佚明的神色与动作太过温柔,又或许是故人重逢冲昏了他的理智,黎景竟然同意了。
  他背着吉他走下车,与姜佚明一左一右走进小区。
  夜晚幽静漆黑,耳边偶尔传来几声凶悍的狗吠与凄厉猫叫,让人汗毛直立。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黎景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肥大的羽绒服。
  姜佚明心头一酸,许多心绪一齐上涌,却终究化作无声。
  五分钟的路程,姜佚明既嫌太短,又怕太长。在黎景面前,就算是所向披靡的姜总,也变得前顾后怕。
  走到最后一栋楼前,黎景立住了。他鼓起勇气,侧身看向姜佚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说:“我到了。”
  姜佚明点点头。他再没有理由向前,只是柔声说:“好,注意安全。晚安。”
  黎景点点头,又垂下了头。他转过身去,走进楼道,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快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4章 明月依旧,人不如旧
  姜佚明没有转身,他立在与黎景道别的地方,静默地看着黎景的身影被黑暗吞噬。
  两分钟后,顶层的灯“倏”地亮起。
  姜佚明注视着微弱的黄色灯光,直到半小时后,这盏灯终于融入了夜色之中。
  离开平安新村后,姜佚明没有回家,他叫了辆车,去了Moment Bar。
  Moment Bar位于长海中路,与古镇的“昨朝”一样,都是黎明资本餐饮娱乐板块旗下的产业。
  两家酒吧虽都是清吧,风格却大不相同。Moment Bar里没有夺目的光束灯与激光灯,也没有歌手演唱,就连顾客在这里都轻声细语的,好像生怕破坏了它安静的氛围。
  酒吧的中央,有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拉大提琴。她扎着马尾,衣着朴素,不着粉黛。
  吧台中的调酒师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沉默地靠在酒柜前,见姜佚明来了,他腼腆地笑笑,问:“姜总,还是乐加维林?”
  姜佚明微微颔首,说:“麻烦你了。”
  姜佚明未在吧台多做停留,他朝酒吧内设置的半开放包房走去,掀开纱帘,下一秒就陷进了柔软的皮质沙发中。
  乐加维林很快送了上来。熟悉的烧焦沥青味儿顺着酒精的挥发冲入鼻腔,黄色灯光下,透明玻璃杯中的焦黄色威士忌折射出一道道光线,映入姜佚明的眼帘。
  恍惚间,曾经的种种如烟如幕,在姜佚明的眼前铺开。
  十五年前,申城中学。
  姜佚明背着双肩包,踏入申城中学的校门。沿着横贯校园的主干道,他朝教学楼走去。
  九月清风微凉,夹带着桂花的清香,丝丝缕缕,沁入鼻腔。
  忽然,姜佚明觉得肩膀一疼,才发现是一个俊美的男孩迎面撞上了他的肩膀。
  男孩儿的声音很悦耳,连声对姜佚明说着抱歉。姜佚明抬眸看向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眼前这男孩儿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梧桐的枝丫漏出几丝阳光,打在男孩儿的脸上,更映的他皮肤白皙透亮,倒像是在发光一般。一双眼睛微圆,双眸清澈晶莹,上帝用最娴熟精巧的技艺,勾勒出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他穿着最简单不过的白T和牛仔裤,显得单纯可爱,简单的服饰为他平添几分亲切,削弱了美貌带来的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姜佚明着实顿了半秒,才说道:“没关系”。
  男孩儿行色匆匆,以至于姜佚明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他们就擦肩而过了。
  走进教室后,同学们基本已经到齐了。姜佚明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几分钟后,班主任林老师走进教室,先是强调了申城中学的诸多注意事项,又苦口婆心地劝告同学们好好学习,把握时间、把握机会,认准高考一个目标。
  等到这些老生常谈的话讲完,林老师拿出一张花名册,按照入学成绩,让同学们依次上台自我介绍。
  姜佚明是以全市前十、全班第一的成绩考入申城中学的,自然而然第一个被林老师点了上去。
  他快步走上讲台,说:“大家好,我叫姜佚明,未来的三年希望与大家相处得愉快,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
  班上足有六十个人,姜佚明坐在台下,摊开课本,一边预习着功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同学们的自我介绍,并不上心。
  直到同学们的自我介绍快要结束时,教室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姜佚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才发现刚刚在林荫道下与自己撞上的那个男孩正匆匆走进教室。
  那男孩儿本想直接找个位置坐下,却被班主任叫住,责怪道:“来这么晚。班上六十个人,就剩你没做自我介绍了,快跟同学们介绍介绍自己。”
  男孩儿笑了一下,漏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站在台上,大方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叫黎景,未来请大家多多关照。”
  姜佚明一瞬不瞬地看着讲台上的黎景,心脏猛地跳了几下,旋即恢复如常。
  他低头看着英语书,熟悉的单词和句子不知怎的忽然变得晦涩陌生起来,他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记住。
  半响过后,姜佚明默默想着,原来他叫黎景。
  申城中学的军训很严格,但凡是参加过军训的同学,非得脱层皮才行。新高一的同学们一齐站在阳光下暴晒,个个儿在心里叫苦连天,唯独黎景,因为哮喘而逃过一劫。
  黎景一开学就递了医院开的证明,他不宜军训,甚至连体育课和跑操都不能参与。
  别的同学在操场上、在烈阳下挥汗如雨的时候,黎景只需要坐在树下看着。更要命的是,当时班里的女生偏偏最爱与黎景一起玩儿。
  那时候,班上男生们对黎景既是羡慕,又嫉妒,私下里聚在一起时,甚至会讲些黎景的坏话。
  除了姜佚明。每当姜佚明听到别的同学用娇生惯养、好逸恶劳、搞特殊,甚至是小白脸这样的词汇形容黎景时,他总会板着脸,严肃地说,哮喘不是闹着玩儿的,会死人的。
  ——姜佚明的父亲,正是因为严重哮喘,丧失了劳动力,只能在小超市做做理货员,赚着微薄的薪资。而姜佚明无缘见面的姐姐,更是死于哮喘病发作。
  碍于姜佚明“第一”的身份,同学们自然要卖个面子,于是“哦哦哦”了几声,迅速将话题扯开,不再对黎景品头论足。
  黎景打小经历惯了这些,自然知道男生心里的这点儿小九九。
  于是,他有意向同学们施舍自己廉价的善意,比如在上课前给因为跑操而大汗淋漓地同桌送瓶饮料,或是给因为来不及吃早餐而饥肠辘辘的前后桌带些精致的点心、零食。
  这些善意对出身优渥的黎景而言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但对于十五年前刚刚步入高中的同学们而言,却是恰到好处的。
  或许是因为黎景出手阔绰,又或许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足够惊艳的脸,渐渐地,男生们放下了对他的芥蒂,非但不再对他缺席军训与跑操有所芥蒂,反而因为他的身体而对他格外关照。
  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非常喜欢他。
  那时候,黎景有很多的朋友,而姜佚明对黎景而言,只是众多同学中关系最为疏远的一个。
  他们一个坐在教室的前排,一个坐在教室的最后,既没机会一起打球,家庭住址也南辕北辙。直到高一下学期,黎景的善意都未曾播撒到姜佚明这里,而姜佚明也没有刻意与黎景接触。
  如众星拱月般的黎景不会想到,这个与他关系最疏远的姜佚明,其实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姜佚明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黎景,看他读书写字、看他听课发呆,注意他的一餐一食和每一个举动。
  当初,姜佚明把自己对黎景的格外关注归因于对患有先天哮喘的同学的关心,后来他才明白,这些过度的关注其实是被吸引后的自然反应。
  春天,草长莺飞,柳絮飞舞,正是哮喘最容易发作的时节。
  自从进了春天,黎景就整日带着口罩,下了课就窝在教室中,或是看看书,或是趴着睡会儿觉,有意避免暴露在室外环境中。
  那是月考后的晚自习,班主任林老师怒气滔天地冲进教室,训斥着这次考试中退步明显的同学,其中,黎景的名字赫然在列。
  等林老师离开后,试卷如雪花般飘到同学们的手中。考试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虽然班级整体成绩下滑,可姜佚明仍不出意外地拿了个年级第一。
  只是,他情绪始终淡淡的,谈不上高兴,反而有些失落难堪。
  不知怎地,一整个晚自习他都没什么心思学习,自律失了效,他忍不住一直用余光看向前排的黎景。
  那天晚上,黎景的脸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晕,他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
  姜佚明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同桌袁伟华突然凑了过来,小声说了一句:“哎,你看,黎景是不是要哭了?”
  姜佚明眉心皱得更紧了,他没说话,只听袁伟华说:“黎景这次掉到了班里第二十名了,等回了家,他肯定要挨骂了。”
  袁伟华与黎景既是邻居,又是世交,从爷爷奶奶那辈起就认识了,碰巧两家的孩子又是同样的年纪、考进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走动就更是频繁。
  姜佚明顿了半秒,问道:“黎景考不好的话,父母就会骂他?”
  袁伟华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你可别说是我讲的。”
  “他父母,两个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对黎景就很严格。不过嘛,听我爸妈说,黎景成绩虽然不算差,但远远达不到父母的要求,每回考完试,都得骂上几顿。”
  姜佚明盯着黎景的后背。一旁的袁伟华仍在喋喋不休,但他却好像听不真切了。
  突然,黎景挺直的后背弯曲下去,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姜佚明心脏一缩,忽然站起身来——
  他大步朝黎景走去,蹲在黎景身前,问道:“气雾剂呢?”
  黎景浑身颤抖,大口地喘息着,如同一只濒死的鱼。
  姜佚明心急如焚,他匆忙地摸了摸黎景的口袋,掏出气雾剂,用力摇晃了几下,缓缓塞进了黎景口中。
  黎景勉强接过气雾剂,将药剂喷出的同时深吸一口气。
  只是,黎景这次哮喘发作得格外严重,给药一次后,他仍觉得呼吸不畅。
  不知怎地,姜佚明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他稳了稳心神,大声问道:“谁有手机?”
  同学们都吓坏了,几秒过后,袁伟华才回过神来,将手机递给了姜佚明。
  姜佚明一边替黎景顺气,让他再吸一次气雾剂,一边拨通了120电话。
  十分钟后,黎景被抬上了担架,送入救护车。
  第二天,黎景没有来学校。姜佚明特地向袁伟华打听过后才知道,黎景需要留院观察,如今还在泰元医院住着。
  放学后,姜佚明一个人乘地铁来到泰元医院。他对泰元医院的呼吸科再熟悉不过了,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黎景所在的病房。
  透过玻璃窗,姜佚明一下就看到了病床上的黎景:只见他脸色惨白,唇色乌青,一双清澈的眼睛此时却看不到什么光彩。
  一个优雅的女人坐在病床边,手中还拿着一沓试卷,看上去像是昨晚刚发下来的月考卷子。
  姜佚明皱紧眉头,正要敲门,就听到女人慢声慢语地说:“景景,学习还是得上心,你看看,成绩都掉到哪里了。”
  “不要因为身体不好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这个社会很残酷,没有人会因为你身体不好、你弱就让着你,听到没有?”
  姜佚明呼吸一顿,他敲了两下门,不等屋里的人做出反应就推开房门,说道:“黎景,好点没?”
  他深吸一口气,朝病房内走去,将手中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朝黎妈妈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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