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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颠倒(近代现代)——郁华

时间:2024-07-11 09:09:53  作者:郁华
  袁伟华看了黎景半响,却只能看到他柔软的发丝在光洁的额头上投射出的一片阴影。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黎景,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怎么……怎么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见状,冯炳鑫的嘴巴张成了个字母“o”。他看看黎景,又看看对面的姜佚明与袁伟华,不由得冷汗直流。
  任凭冯炳鑫再怎么察言观色、再怎么千量万算,都没想到黎景与姜佚明、袁伟华竟是老相识!就是不知这两人究竟是关系平平,还是有什么纠葛?
  此刻,黎景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人放置在烘烤架上的烧腊。透过玻璃橱窗,自己的丑陋与落魄在世人面前展露无遗。
  想到这里,黎景脚趾蜷曲,后背上、额头上,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你……你认错人了吧。”
  这简单的几个字,仿佛耗尽了黎景所有的能量,却还是说得磕磕绊绊,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姜佚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仍望着黎景,深邃的目光像一泓深泉,让人猜不出心绪。
  黎景只匆匆瞥了姜佚明一眼,就在他严肃的双眸中溃不成军。他复又垂下头,向后退了几步,说:“不好意思几位老板,我家里还有事。失陪了。”
  说完,不等别人做出反应,黎景就转身离去。
  “这”袁伟华的身体稍稍向前倾了倾,他看向姜佚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冯炳鑫侧过身,朝黎景“诶”了几声,接着他快步跟上去,刚想拽住黎景的胳膊,却又倏地收回了手,不敢轻易动弹,只叫了一声:“小黎。”
  黎景半眯着眼睛,他迎着光束灯发散出的变幻莫测的光线,穿过人潮,钻进后台。
  外面的声浪与刺目的光束一同消失,静谧晦暗的环境给黎景包裹了一层保护壳。
  他稍稍舒了口气,下一秒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胳膊——
  黎景的脚步顿住了,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见到姜佚明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亦不敢转身,生怕一个转身就会跌入前尘旧梦。
  “小景,能不能别再跑了?”
  动感的音乐和鼎沸的人声被隔绝在了门外,黎景的耳边只剩下姜佚明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他无法招架、无力思索。
  黎景忽然觉得嗓子干痒,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见黎景不说话,姜佚明以为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于是,姜佚明的大手滑到了黎景的手腕,握紧他手腕的同时更靠近了黎景几分。
  姜佚明轻声说:“小景,我们聊一聊好不好?这么多年没见,我很想你。”
  寒冬腊月,酒吧里虽开了暖气,但后台的温度却委实不高。黎景却仿佛被姜佚明身上的温度烫伤,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黎景扯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努力想要挣脱姜佚明的束缚,却反而被姜佚明抓得更紧。
  他顿时心急如焚,用颤抖的声音说:“你认错人了。”
  当年,黎景对待姜佚明的态度并不好,就算是他俩谈了恋爱以后,黎景也自知算不上什么好男友,仗着姜佚明对自己的宠爱,对姜佚明呼来喝去。
  最后,真假少爷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后,他又闹了场不告而别,任凭两边儿家里洪水滔天。
  他们之间,纵然有过些许少年情分,但早已被龃龉淹没,更别提如今他们已经分开了十多年。
  他想不通姜佚明今晚为何非要在人前与自己相认。比起思念故人、怀念当初,黎景宁愿相信姜佚明此番是为了报复自己才故意要找自己难堪的。
  想到这里,黎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一边挣扎,一边颤抖着说:“姜总,你真的认错人了。”
  姜佚明自然不会听。他与黎景自十八岁分离,到如今已经十二年。
  他等了十二年,找了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惦念着黎景。如今,他总算找到了黎景,怎么可能把他轻易放入茫茫人海?
  姜佚明非但没有放开黎景的手腕,反而握得更紧了。
  “小景,我怎么可能把你认错?”
  黎景倍感绝望。如今,他逃也逃不掉,跑也跑不了,像极了案板上的鱼肉。
  这些年,黎景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可如今站在姜佚明面前,过去那些骄纵任性的秉性不知为何就忽然回来了几分。
  他工作了一整晚,本就困倦,如今又被折腾了这么一遭,胸口更是憋了一团火。
  于是,黎景抬起头来,瞪着姜佚明怒道:“放开我,听到没有?”
  见姜佚明不为所动,黎景心头火“蹭”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怒不可遏,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情急之下,竟伸出手来,“啪”地一声扇在了姜佚明的脸上。
  直到清脆的耳光声在走廊里回旋,黎景才蓦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愤怒的余韵与猛然袭来的恐惧交织在黎景的心头,他胸腔上下起伏,大口地呼吸着。
  明明被扇耳光的是姜佚明,黎景自己却犹如一只跳到了岸边的鱼,就快要窒息。
  一种强烈而熟悉的被剥夺感涌上,不过几息之间,黎景白皙的脸就染上两片红晕。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霎时胀得通红,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挺直的腰肢也随即弯曲下来——
  见状,姜佚明连忙松开自己的手,他扶住黎景,屈腿半蹲着带黎景坐在了墙边。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气雾剂。
  姜佚明打开瓶盖,一边用力上下摇动着气雾剂,一边躬身将唇覆在黎景的耳边,柔声说:“小景,别紧张,放轻松,呼气。”
  等到黎景呼出气来,姜佚明迅速地将气雾剂咬嘴塞进了黎景的口中,他轻声说着:“来,小景,吸气。”
  黎景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姜佚明按下药罐。接着,黎景屏住呼吸,几秒过后,他一边缓慢地呼出气来,一边将手搭在了姜佚明的指尖。
  不等黎景说话,姜佚明就熟练地移开了气雾剂。
  他的动作娴熟至极,虽隔了十二年,却仿佛每天都在做一样。
  在药物的作用下,黎景很快从急性发作的哮喘中恢复过来。
  姜佚明一边小心翼翼地扶黎景起身,一边温声问道:“小景,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黎景缓缓点头。他擦擦眼角,看到姜佚明将气雾剂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黎景身形一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口袋中的那瓶气雾剂。
  这一刻,一种庞大而不可挡的无力感将黎景笼罩。他忽然觉得自己与姜佚明就是命运手下的玩物,十二年前是如此,十二年后亦是如此。
  只是,姜佚明在这场与命运的不公平的对弈中险胜一筹,而自己却是节节败退。
  心头的酸涩一路上涌,直到鼻尖。黎景没再否认自己就是姜佚明口中的“小景”,也无力否认,只得无奈地点点头,低头对姜佚明说了声谢谢。
  只是,黎景虽然向姜佚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不打算再与他有什么牵扯与瓜葛。
  黎景靠在墙边稍作休息,而后他裹上了羽绒服、背起吉他,转身就要从后门离开。
  见黎景又要走,姜佚明连忙快步跟上,紧随黎景走出酒吧。姜佚明不敢再出声,亦不敢动黎景,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景的身后。
  青云古镇的石板路坑坑洼洼,如今恰逢申城的阴雨天,几十米的路程,积出了十几个水坑。还没走到古镇的尽头,两个人的裤脚都湿了。
  穿出古镇,走到马路边,黎景掏出手机,正要打开打车软件,就听到身后的姜佚明对他说,司机已经到了,送你一程好不好?
  黎景没有理会姜佚明的话,只是麻木地点开打车软件。
  申城的冬夜天寒地冻,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古镇又酒吧林立,现在正是散场的时候。打车界面出现了一串绝望的文字:排队110/111。
  黎景的心脏颤了两下,心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今晚这么一折腾,竟然忘了提前打车。他捏紧手机,不服输地等在路边。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黎景将身上肥大的羽绒服更裹紧了几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就冻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他原以为凭姜佚明如今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陪自己在寒风中等很久,或许姜总几分钟就受不了离开了,可姜佚明却只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在自己身边。
  一刻钟过后,黎景看了眼手机,发现排队进程变成了“108/110”。他心中的绝望更胜,转过身,刚想找个避风的角落,就听到姜佚明在身后问:
  “小景,现在我连送你回家的资格都没有吗?”
 
 
第3章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黎景回过头来。他看向姜佚明,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从心口涌出,顺着血脉流向四肢,到最后,竟觉得手脚发软了。
  他垂下头,漠然地盯着柏油路,不敢再看姜佚明的脸。
  如今,就连黎景自己都想不透,究竟自己是更怕在姜佚明的脸上看到真心,还是假意。
  只是,无论是真心亦或假意,都不是如今的黎景可以承受的。
  虽然他们之间只隔了短短一米的距离,但对于姜佚明而言,他们之间就好似隔着天南地北。
  当初黎景走后,姜佚明一个人北上京市读书,后来又漂洋过海,只身前往美国。这些年来,形单影只、历经困苦的何止是黎景一人?还有姜佚明。
  吃过的这些苦,受过的这些难,姜佚明统统都扛下来了。本该百毒不侵的他,却偏偏在此时此刻,败给了黎景眼中的悲哀。
  爱是他唯一的软肋。
  姜佚明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当初你不告而别,这些年又渺无音讯。小景,你知道么,我们分别了十二年零一个月,一共四千四百一十三天。在这四千四百一十三天里,我没有一天不在为你担惊受怕。”
  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姜佚明经历过几次“生死攸关”的时刻。
  可无论是当初在华尔街,身为百亿基金操盘手却遭遇股灾时,还是归国后设立的黎明资本险遭投资失败时,姜佚明都能保持绝对的淡定冷静。就好像这一切风浪不过是人间一场游戏,不足挂齿。
  唯独因为黎景,姜佚明尝遍了心惊胆战的滋味。他怕黎景一个人在外漂泊会遭遇不测,他怕自幼体弱的黎景一个人生活会生病吃苦,他怕黎景会觉得孤单寂寞,他也怕他们此生再无重逢之日。
  因为黎景,他有着好多好多的牵挂,好多好多的担忧。可这些年来,无论他怎么找,怎么寻,都没有探寻到黎景的半点踪迹。
  就好像黎景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了。
  姜佚明总觉得自己与黎景之间是一种命中注定。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又相知相爱,更被命运牵绊。
  所以,姜佚明这些年总能在不经意间产生某种直觉:他知道黎景一定还活在这世间,并且活得很不好。
  这种感知,更让他担忧不已。
  听到姜佚明的话后,黎景怔了几秒钟。
  他不知道姜佚明口中的这十二年零一个月、一千四百一十三天,究竟是一天天数过来的,还是刚刚算出来的,也没勇气深想。
  他自知有愧,却无从偿还。
  他对不起许多人,时至今日,却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黎景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发白、泛青。
  姜佚明见黎景神色微怔,态度似有松动,于是他稍稍上前跨了半步,久久凝视着眼前的黎景,轻声说:“小景,我不会伤害你的。”
  黎景嘴唇翕动,终是没有将口中的拒绝说出。他短促地点了一下头,应允了姜佚明的请求。
  见黎景终于同意,姜佚明稍稍舒了口气。他拨了通电话,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黑暗中,一辆深灰色的宾利飞驰迎面朝他们开来,半分钟后,稳稳停在了他们身侧。
  姜佚明替黎景拉开车门,等他坐进去,姜佚明才绕到另一侧,开门坐了进去。
  司机叫了一声姜总好,而后发动车子,朝后问道:“姜总,去哪里?”
  姜佚明的胳膊抵在了汽车后排的中央扶手上,他的身体微微朝黎景那侧靠近,却不敢靠得太近。
  听到司机的话后,姜佚明稍稍侧过头看向黎景,一边递给黎景一瓶矿泉水,一边温声问:“小景,你家住在哪里?”
  黎景皱了一下眉,低声说:“松云区平安路平安新村。”
  “哪里?”前排的司机没听清楚黎景的话,透过后视镜看着黎景问道。
  姜佚明愣了半秒,重复道:“松云区平安路平安新村。”
  此时此刻,姜佚明有很多的话想问,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始。他平复着自己重逢后的激动,压抑着心间的狂喜。
  他不敢多问,怕问东问西惹得黎景不快,也不想多说,怕黎景对自己心怀芥蒂。
  一旁的黎景则始终垂着头,缄默不语。他像一只将自己的头埋入沙土的鸵鸟,又像只缩进了壳中的乌龟。
  四十分钟后,行程终于过半,汽车驶出绕城高速。
  已是深夜,周遭几乎见不到车辆,更没有行人,只是偶尔会与拉货的大车擦肩而过。
  四下漆黑静谧,路灯与路灯间隔了好远的距离,道路坑坑洼洼,饶是坐在豪车中,也能感受到阵阵颠簸。
  在过去的四十分钟里,姜佚明一直用余光看着黎景。他看得出黎景很局促,明明后排那么宽敞,沙发座椅柔软舒适,可黎景却只坐在最边缘的三分之一。
  他没有取下自己背上的吉他,也没有伸开自己的腿或是靠在座椅上,他只是直挺挺地坐在最边缘的位置。递给他的矿泉水,被他原原本本地放进了杯槽中。
  他一直垂着头,向下看去,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异常轻缓,就像唯恐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样。
  姜佚明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心中不免闷痛。
  从前的黎景不会这样。
  想到这里,姜佚明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问道:“小景,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黎景呼吸一顿,没有说话。
  人生的头十八年,黎景几乎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唯一的忧愁不过是无法满足父母的期待而已。
  可十八岁后,一切都急转而下,他这才明白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向命运偷来的,时间到了,必得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他不得不学着面对社会的残酷和人心的冷漠。他还没真正长大成人,就被命运裹挟着不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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