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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圆(近代现代)——仙气十足

时间:2024-07-11 08:54:17  作者:仙气十足
  周斯复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八年前,那个偏远小县城的生产车间。
  八年前,他刚大学毕业不久,通过校招进入了达诺菲集团当管培生。
  达诺菲针对管培生的培养流程,是先要在工厂车间历练两年,两年后通过层层考核才能继续往上晋升。
  养父那时候刚病逝不久,他实在是无家可归,只能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拿着公司每个月发的一千块钱食宿补贴过活。
  生产车间的环境不是很好,他每天穿着工人服,早上八点和工人们一起上工,学习车辆系统组装知识。为了多学一些东西,多锻炼一些实操经验,每天晚上都是最后一个离开车间。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晚上,登记完所有设备信息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从汽车底盘下面爬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上沾了一层洗车后留在地面上的泥水。
  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公共澡堂洗澡的路上,他接到门卫打来的电话,说门外有人找。
  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找他?
  他没想到,会在工厂大门外见到那个人。
  时添手中拎着一份热气腾腾的外卖盒饭,穿着一身新买的正装,气喘吁吁地站在大门外和他挥手。
  和时添在门外找了个台阶坐下,他沉默地看着时添把外卖盒从袋子里一个个取出来,并排放在他的面前,让他趁热吃,别放凉了。
  看着他狼吞虎咽,把饭盒里的饭菜一扫而空,时添赶紧拍着他的背,让他吃慢一点。
  一边吃饭,他一边问时添:“你为什么会来县里?”
  时添擦了把头顶的汗,忍不住用手背狂扇风,说部门的VP带着他们来省城谈融资业务,他查了查,省城离这里只有几十公里远,就趁着下班搭上路边的大巴车跑过来了。
  时添那时候刚进一家知名投行,还在处于试用期,每天从早到晚忙得脚不着地,最忙的时候连个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担心身上的泥尘弄脏时添的西装,他刻意和时添拉开了一点距离。
  等他从饭盒前抬起头,用纸擦干净了嘴,发现时添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对他非常认真地说道:“周师傅,你闭上眼睛呗。”
  他听话地闭上眼睛,感觉到面前人正在朝着自己缓缓靠近,以为时添是要替自己擦走脸上的污渍,却没想到唇上一凉。
  时添抵住他的鼻尖,就这么吻了上来。
  第一个吻稍触即离,时添笑眯眯地指着自己鼻尖灰扑扑的一块,说:“你看,我也和你一样脏啦。”
  那天晚上没有星星,他们在黑暗中吻了很久很久,直到月亮躲进乌云深处,瓢泼雨水从天而降。
  他拉起时添的手,带着他在大雨中一路狂奔,跑到了一幢废弃旧楼的屋檐下。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们并肩站在屋檐下,身上都被雨淋湿了,就像两只落汤鸡。
  从口袋里掏出时添很久以前送他的MP3,他递给时添一只耳机,问他想不想听着歌等雨停。
  时添说,既然他今天就满二十二岁了,那就听歌单里的第二十二首歌。
  他拿着MP3翻了翻,发现歌单里的第二十二首歌倒是挺应景,叫做《阴天快乐》。
  -所以我淡定走在人海中
  -偶尔想看云飞却没有风
  -叫阴天别闹了
  -想念你都那么久那么久了
  -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当时的我
  手机的音乐闹铃在偌大的办公室内回响,周斯复从浅眠中缓缓抬起眼,发现窗外的天已经亮了起来。曙光透过窗户层层缕缕洒满肩头,刺眼到令他蹙起了眉。
  摁掉闹铃,周斯复从窗前起身。他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电脑从休眠的状态中被唤醒,屏幕上的时间从七月九号跳转到了十号。
  电脑旁那本摆放在办公桌前的日历上,七月十号这天被人专门用马克笔画了个圈。
  【他的婚礼】
 
 
第007章 007
  时添清晨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雨声惊醒了,只觉得宿醉以后头有点钝痛。
  他不记得自己昨晚喝完酒后做了个什么梦,只记得梦到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唯一的一点印象,就是梦里的天气和今天一样,也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他下意识地要按掉季源霖的闹钟,再多睡一会,转头看到身旁没人,才想起来这人昨晚不在。
  老一辈很注重传统的婚娶风俗,觉得婚礼前一晚夫夫两人不能见面,尤其是睡在一张床上,否则会冲了喜头。
  他们两个大男人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但由于双方父母特意强调,在结婚的前一夜,他和季源霖还是决定分头行动。
  季源霖先住进宝格丽的酒店套房筹备各项婚礼事宜,他则留在公司处理出国度蜜月前的收尾工作,第二天再在婚礼上汇合。
  驱车前往酒店前,时添还抽空远在德国的客户开了个销售会议。
  会议开了整整两小时,抬手看了眼手表,时添对线上会议室里的众人解释:“我还有点事,先下线了。”
  客户公司的外国总监在会议室里好奇发问:“时要去哪里,这么匆忙?”
  时添笑了笑:“今天请假,去结个婚。”
  他抵达宝格丽庄园已经是大中午,婚礼的伴娘和伴郎团几乎已经全员到齐。
  这次在两人婚礼上担任伴娘和伴郎的,全都是他和季源霖以前的高中或大学同学,很少有生意场上认识的朋友。毕竟年少时的友谊才最珍贵,步入社会后,人际交往间多多少少都会掺杂一些别的东西。
  被老友们大呼小叫地推入酒店房间,时添快要被这帮人给吵死了。
  他坐在化妆椅前,两个体育系毕业人高马大的朋友从背后一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让发型师举着发胶往他头上招呼。
  “……停!”时添两边太阳穴直跳,“不要吵了,要吵去练舞室吵。”
  “小添添,这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时添的高中班长徐延一边举着手机四处找人合影,一边对着众人出声感慨,“我儿三十终于要出嫁了,为父真的很欣慰啊。”
  坐在徐延身旁的安晓莹也忍不住插了一嘴:“时老板是真的阔气,我请年假的时候和HR说,朋友结婚还给我们包了四天三夜的马尔代夫旅游,同事们听到都快要羡慕死了。”
  “行行行,就时老板最好,时老板最棒。”安晓莹的未婚夫,也是他们以前的同班同学蔡天杰哼了一声,“那你干脆嫁给时添算了。”
  “蔡天杰滚啊你!!”
  套房内充斥着这帮人的嬉笑打闹声,一群十几年前的老同学凑到一起,就好像重新找到了组织,疯起来和十几岁时没什么不同。
  直到庄园的侍应生送来下午茶,众人总算消停了一会,围聚在一旁开始边吃边聊起了天。
  “没想到都那么多年了,时添居然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蔡天杰拍了拍自己肚皮,“看我,几天不锻炼,啤酒肚就出来了。”
  徐延在一旁笑道:“源霖倒是变了不少。我记得这小子上学的时候跟个竹竿成精似的,用那么厚的镜片挡着脸,我那时候都看不清楚他长啥样。”他在半空中用手指比了个间距,“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个潜力股,一不留神,就把我们小十天给拐走啦!”
  “对啊,我当初还以为,时添会和周——”
  蔡天杰的话刚出口,就见围坐在一起的女同学们同时转过头,用一种非常惊恐的目光齐齐望向自己。
  隔着一条茶几,他看到安晓莹对自己摇摇头,缓缓比了个口型:别。
  蔡天杰赶紧噤声,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时添。
  当事人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聊天内容,但只是在镜子里微微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继续接着和造型师交谈起来。
  那两人当年发生的种种,在他们圈子里已经成为了禁忌话题。
  并非不能提,只是伤疤已经结成痂,没必要再揭开。
  毕竟时间能冲淡一切,这不,时添都要结婚了。
  --
  傍晚,宝格丽庄园山顶教堂。
  时添站在大门外,很远就听到了教堂楼顶传来的钟声。
  年代久远的木质大门朝两侧缓缓开启,发出“咯吱”的闷响,礼拜厅在灯光下的照映下显得肃穆庄重,却又被装饰的富丽堂皇。
  时添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季源霖身上穿着那套从米兰带回来,和自己一样的纯白色西装。他站在过道尽头,仿佛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到来。
  他不得不承认,季源霖确实有一副顶好的皮囊。这样的人扔入人群当中,无论在哪里都会令人狂热、受人追捧,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可从高中到现在,这道背影唯独就追逐着自己,十几年如一日到了现在。
  一路沿着铺满鲜花的过道朝季源霖走去,时添用余光看到,坐在前排的老妈从手袋里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却别过头去不想让人察觉。
  他以前偶尔会参加别人的婚礼,经常看到新郎或者新娘在台上流下眼泪,知道那是喜悦和感动交织而成的产物。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过度兴奋导致交感神经控制失常,就会使泪腺分泌出少量的透明液体。
  和季源霖并肩站在牧师面前,聆听着牧师的祷告,时添也下意识地缓缓眨了一下眼。
  他觉得自己今天很开心,也很高兴,但泪腺干干的,好像没什么想要流泪的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泪腺不发达,从有记忆开始,他好像就流过一次眼泪。
  “我宣布,时添先生和季源霖先生从今天开始,正式结为合法夫夫。”
  说完所有祷告词,牧师一片掌声中放下圣经:“季先生,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丈夫了。”
  从仪式开始到现在,季源霖就一直和他五指交织,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害怕他会中途逃走一样。
  听到牧师的话,季源霖的指尖微颤了颤,终于慢慢松开他的手,哑声开口:“添添,可以吗?”
  时添从没看到季源霖有这么紧张过,忍不住失笑:“季源霖,你那么小心干嘛,怕我跑了?”
  季源霖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接着抬起手臂,捧住的脸,侧头吻上了他的唇。
  花瓣从头顶洋洋洒洒地落下,教堂内轰然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尤其是几个他们以前的老同学叫得最大声。
  季源霖吻得很深,也过分投入。
  第一次当着那么多的人和别人接吻,时添有些不好意思,干脆闭上眼睛,轻轻地、试探性地回吻自己的丈夫。
  他想告诉季源霖,不要急,慢一点,却发现随着呼吸的空气被面前人一点点夺走,心跳也因为缺氧而渐渐变得有些猛烈无序。
  一种莫名的情绪袭上胸膛,涌入大脑,时添突然觉得心底漾起一阵软,像是痒痒的,又好像是在揪着疼。
  就和他昨天晚上离开公司时,看到那个放在前台的包裹时一样。
  前台告诉他,刚刚有人寄了个同城快递过来,除了地址和他的名字什么也没写。
  他拆开包裹,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很旧很小的破玩意,是个早就已经停产了的音乐播放器。
  他当然记得这是什么。
  是他当年拿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实习工资,偷偷给周斯复买的MP3,价格在当时还不算便宜,一个要五百多块。
  这是分手后,他留在周斯复那里的唯一一件东西。
  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周斯复都还给他了。
  --
  招待完所有宾客,又安顿好双方父母,季源霖和时添回到山庄酒店的套房时,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凌晨。
  虽然是新婚之夜,但两人都忙了一天,时添更是累得双眼直打架,一回到酒店就趴在床上没了声息。
  季源霖给时添弄好了洗澡水,等他洗完后又把人给抱回床上,给他吹干了头发。
  时添靠在季源霖肩上,脑袋一直在往下点:“……睡一会再叫我啊。”
  季源霖蹭了蹭他的鼻头,笑道:“添添,困了就先睡,明早我再叫醒你。”
  都是一家人了,时添也丝毫不客气,当着季源霖的面两眼一闭,“砰”地一声往后仰倒在被褥里,几秒钟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给时添盖好被子,关上台灯,季源霖拿出手机,正准备出门打个电话,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季源霖微皱了下眉头,沉声问:“谁?”
  “没看到门外挂着勿扰吗?”
  门外的人没有出声。
  放轻脚步来到门前,季源霖透过猫眼往门外看。刚看清楚站在门外的人是谁,他的脸便倏地黑了下来。
  回头确认了一下床上人睡得正熟,他拿着房卡走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伸手便拉着门外人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
  季源霖没有再继续维系往日的风度表象,他冷着张脸,神色中带上了一丝阴沉:“你来这里干嘛?”
  眼看季源霖伸手就要按下电梯按键,成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从口罩下面传了出来:“阿霖,结了婚就不认人了?”
  “……”
  季源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太过刻意。
  他深吸一口气,将声音放缓了些:“这里人多口杂,我明天再联系你,你先回去,听话。”
  成熙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什么事都听他的。
  季源霖的话音刚落,成熙就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门卡:“我就住在你隔壁。”
  像是知道季源霖心中的疑问,他接着说:“酒店被你订满了,我托一个导演才帮忙订到的套房。”
  季源霖的眸色渐紧,忽然觉得面前的小孩有些捉摸不透了:“……你想干什么?”
  “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你们婚礼现场的视频。”成熙神色淡淡,“你用那种眼神看他,我很不爽。”
  “小熙,你——”
  成熙摘下口罩,指了指头顶的监控,用一双清澈的狗狗眼望着面前的男人:“如果阿霖偏要我走,我一不小心发出什么动静,那他在房间里应该很快就会听到吧?”
  这样说着,成熙缓缓凑上前,下巴靠上季源霖的肩头,在他的耳畔轻声开口:“你知道,我在床上很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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