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他一人,大家都选择按兵不动,最后竟无一人出面反驳此事。
可渐渐地,皇上也会偶尔让南书房代为起草诏令,无形之中,便提高了南书房的地位,这下人人都知道,能入南书房者,皆为皇上的亲信。
这下诸位内阁大臣才幡然醒悟,原来皇上设立南书房,并不仅仅是为了吟诗作画,闲暇取乐,皇上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分内阁的权,削减内阁大臣对皇上的牵制。
索额图急了,亲自面圣,打算上书此事有违祖制。
人却被晾在外头,晒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的太阳,偏偏今日天气又颇为炎热,身上的官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瞧瞧这帮奴才,这么热的天儿,也不知道给索相倒杯茶解解渴。”
此话一出,乾清宫的小太监这才给索额图送了一杯茶水。
早就渴得不行的索额图,立马接过,大口大口饮尽,又将茶杯递还给那小太监。
“梁公公,皇上还忙着呢?”
“我的索相,奴才哪敢瞒您,明相在里头呢,一直就没出来。”
“明珠?”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宫?
索额图知道忌讳,并没有将内心的疑问说出来,而是擦了擦汗,笑着与梁九功继续闲话。
“那公公估摸着里头大概还得多久?”这样他心里也好有个数,总不能真的就站在这儿等上一天吧,他年纪也大了,可经不起这么造。
梁九功面露难色,摇着头说:“今日这情况,还真不好说,得看皇上自己了。”
这话一听,是个聪明人就明白过来了,皇上今儿个是不打算见他了。
索额图尴尬地笑了笑,自挽道:“本相突然想起府上还有要事亟需处理,就先回去了,烦请公公到时候替本相,跟皇上说一声,就说本相来过了。”
“索相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那、索相您慢走。”梁九功拂尘一甩,伸手示意,让他赶紧的。
索额图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背脊,转身离去。
却在走廊的转角处,遇到了一个他最想见到的人——太子,这比让他今日见到皇上还要让他高兴。
“奴才索额图给太子殿下请安!”
索额图跪得心甘情愿,嘴角的笑就没掉下来过。
“快快请起,索相与孤都是一家人,论起辈分,孤还得唤索相一声三叔公,私下不必多礼。”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太子这番话,也是等到索额图实打实跪下磕完头之后,才说出口的,索额图为官几十年,岂能不知道这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客气而已。
不过太子今日唤了他一句“三叔公”,那便是承认赫舍里一族是太子的辅助,太子虽然才三岁,可论起今日这份智谋,不输给成年人。
太子越聪明,索额图就越是高兴,这代表将来太子继承大统的可能性越高,赫舍里家族的兴旺便越是更容易实现。
“奴才谢太子殿下。”索额图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孤的弟弟胤祾告诉孤,上次皇后的册封礼上,索相曾赠送给他一枚碧玉老虎,他甚是喜爱,孤今日要替胤祾谢过索相。”
“太子殿下折煞奴才了,二阿哥跟太子都是仁孝皇后留下的血脉,奴才又看着仁孝皇后从小长大,自然要替她照顾好太子和二阿哥。”
听见索额图提及生母,胤礽脸上露出动容。
“是啊,孤和弟弟胤祾身上也流着一半赫舍里家族的血。”
一听太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额图赶紧趁热打铁,开始表忠心。
“赫舍里一族永远都是太子最坚实的后盾!”
“索相之心孤都看见了,快些起来。”这次胤礽亲自去扶他。
两人靠近的时候,胤礽在他耳边留了两句话。
“只是索相,孤有一句话,还是想提醒提醒你。”
索额图动作顿住。
“奴才洗耳恭听。”
“大清是爱新觉罗氏的大清,如今更是皇阿玛的,若有当奴才的,对着主人堂屋里的新陈设指手画脚,彻底惹恼了主人,那必然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鞭打一顿,逐出府去。”
胤礽站直身子,退后了一步,腿短,还是有点近,又退后了两步,这才站定。
“索相聪慧,自然明白孤在说什么。”
太子与皇上朝夕相处,定然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皇上的心思,今日,梁公公最后才露面,是皇上故意让自己在烈日下空等许久,便是知道今日自己想说什么,并且皇上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不满。
他今日是晒昏了头了,竟未曾发觉这一点。
“奴才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孤瞧索相脸都晒红了,不如回府好生休息几日。”
“这……”索额图如今是内阁首辅,他哪里舍得手中的权势。
“孤今日言尽于此,该怎么做,索相自己看吧。”
留下这句话之后,胤礽便提步往御书房去了。
索额图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畅通无阻,走了进去。
那里头根本就没有明珠!
回府之后,索额图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待了很久。
“皇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臣子听之任之的少年天子了。”
索额图感叹了一声之后,遣府里的管家即刻去衙门,替自己告假。
回到胤礽刚刚踏入御书房那一刻。
康熙一瞧见太子,便笑着打趣他。
“今日怎么自己来找朕了?还说自己长大了,依朕看,保成明明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刻也离不开朕。”
胤礽嘴角抽搐,笑而不语,左右分辨也无用,皇阿玛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方才见着索额图了?”康熙又问。
“嗯,儿臣来时,在廊下撞见的。”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胤礽缓缓垂下目光,皇阿玛的控制欲又爆发了。
“他说他想替额涅照顾儿臣和小二。”
“呵!他算什么东西,当朕不在了吗?保成不许听他胡说。”
皇阿玛此时就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充满了攻击性。
“嗯,儿臣有皇阿玛照顾就足够了。”
这番贴心的话将暴躁的康熙安抚住了。
“这是自然,虽然你额涅不在了,但朕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们兄弟俩去。”康熙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去。
“有皇阿玛在,本就无人欺负儿臣与小二。”
幸好保成年纪小,未曾察觉他方才话里的其他含义,康熙笑着转移开话题。
“对了,朕将几个学识渊博的翰林院学士召集到了南书房,待朕亲自考察一番他们各自的品性,等两年后,你满六岁,朕就让学识品行兼优者给你当老师。”
“儿臣都听皇阿玛的。”
上一世他最开始的三位老师,就有第一批入南书房的张英,原来皇阿玛竟在两年前,就开始为他准备了。
皇阿玛他总在这些细微之处为他打算良多,让胤礽心中对他只有怨,而没有恨。
“皇阿玛……”
“嗯?怎么了?保成在朕面前还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大胆说出来就是了。”
他总觉着保成这孩子心里藏着事,明明他已经对保成十分宠爱,可保成却总是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儿臣是想对皇阿玛说,多谢皇阿玛替儿臣费心。”
还当是什么呢,原来这孩子竟然是要谢他,康熙笑着朝保成走了过去,将他抱起,高兴地往上一扔。
“保成知道体谅朕了,朕很高兴。”
高兴就高兴呗,干嘛又扔他!胤礽又急又气,还得控制着自己不能叫出来。
“皇阿玛!快放我下来!”
“好好好,最后再飞一次。”康熙正在兴头上,哪能轻易罢手。
“啊!!!!太高了!!!”
太子殿下的尖叫声再次传到了殿外,正在换班的侍卫们纷纷低下头,肩膀抽搐。
第20章
这回胤礽是真的生气了,晚上睡觉都不让抱了。
当阿玛的康熙只好先哄儿子高兴:“吓着保成了,是朕不对,朕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扔这么高了。”
气得胤礽扭过头来瞪着他喊道:“您还想下次!”
“不不不!坚决没有下次了,朕向你保证,保成别再生朕的气了。”
“您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都是这么说的!”
胤礽再相信他,那他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是吗?朕这两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这记性就不大好了。”康熙开始捂着额头,一本正经地装头痛。
“今儿个批折子,想写个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字到底该怎么写,还有前几日,朕想从你额涅的遗物里找一样东西,翻了许久,却不记得它到底放在什么地方了,唉……”
胤礽坐了起来,皱着眉,上一世皇阿玛年纪大了,也有这个毛病,难不成是这个时候就已经现了端倪?
“皇阿玛若是觉得头疼,还是找太医来瞧瞧吧。”
“之前忙着忙着,就给忘了,这会儿又已经太晚,罢了,睡吧睡吧。”
“那、儿臣替皇阿玛揉一揉吧,兴许能好一点。”他前世找太医特意学习过舒缓头疼的手法。
康熙嘴角勾起,又赶忙压了下去,差点就露馅了。
“那、那行吧,保成你就给朕揉一揉试试。”
只见康熙趴着,胤礽坐在他的背上,两只小手按在康熙的太阳穴附近。
“是这儿吗?”
“嗯,就这儿吧。”
“皇阿玛,这个力道怎么样?”
“还行,再重点儿。”
“哦,好。”胤礽调整力道,又问:“现在呢?”
“嗯?不错!朕觉着舒坦多了,辛苦保成继续多替朕按一按。”
胤礽没瞧见,所以不知道,康熙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享受着保成对他这个阿玛的关心照顾,实在是身心舒畅,康熙不小心就打了个盹。
等他瞌睡醒的时候,已不知过去了多久了,三岁的保成还在替他按着,只是动作跟最初比,慢了许多,应当是力气快要耗尽。
可把康熙给心疼坏了,他赶紧背过一只手,把保成从他背上扶了下来,抱在怀里,替保成揉着两只有些发红的小手。
“啧!朕都睡着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停呢?让朕瞧瞧,手疼不疼?”
胤礽确实累了,连口都懒得张,便只是摇了摇头。
“梁九功!”
还以为两位主子已经睡着了,才闭眼跟着睡着休息的梁九功赶紧扶着帽子,想要站起来,结果腿麻了,动作便有些慢。
“诶!皇上您喊我?”
谁知康熙这时候早已自己翻身下床,拉开靠墙的柜子中间那个专门放药膏的抽屉,拿了一瓶活络化瘀的出来。
“皇上您受伤了?”梁九功惊着了,扭头就想传太医。
“别嚷嚷,朕没事,这是给保成用的。”
“这、这太子殿下怎么受伤了呢?”不是一直躺在床上吗?难不成是磕在床架子上了?
康熙没搭理他,冲他摆了摆手,让他赶紧下去。
即刻闭嘴的梁九功,充分发挥了他身为御前首领太监的职业素养。
回到床上的时候,康熙发现太子已经累得睡着了,于是放轻动作,特意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给太子的两只手,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药膏。
擦完药又担心半夜药膏会被蹭掉,或者不小心吃进嘴里,便将太子搂在怀里,双手握着他的手腕,虚虚地牵制着。
一晚上醒了四五回,直到要起来上早朝了,康熙才松开。
临走前,还不放心地压低嗓音叮嘱孙嬷嬷:“今日别叫太子早起了,让他多睡会儿,你记着,时不时去瞧瞧,太子的手上了药膏,别叫他吃进嘴里去。”
孙嬷嬷赶紧点头连连称是。
每日仔细将就着,药膏一日一抹,康熙都亲自上手,等太子的手彻底养好,正好也快要到冬至了。
领着胤礽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便提到了冬至是否要办大宴的事。
“前两年,一是为了给仁孝皇后守丧,二是为了节省宫中用度,冬至的宴席就都免了,皇帝今年还打算办吗?”
“今年前方战事吃紧,黄河与淮河都有水患,天灾人祸不断,国库吃紧,还是与往年一样,就各自在自己的宫里过吧。”
看了他一会儿,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
“可今年毕竟立了新后,还有王公大臣们那边,也得略施恩泽,依我看,还是得办,而且还得大办。”
“请皇祖母赐教。”康熙虚心向长辈请教,太皇太后见多识广,许多事情她老人家看得比他要更透彻。
“越是这种紧张的时候,越是得彰显皇家的尊贵与气度,这才显得咱们有底气能应付一切麻烦,也得让他们知道,皇家对他们的看重。”
其实静下心来,细细琢磨这番话,康熙也觉得很有道理。
“那便依照皇祖母的意思办吧。”
大人在正殿里谈论正事,胤礽则被胞弟牵着,来了他的房间里。
“太子哥哥,快要冬至了,听苏麻喇姑说,那天你就不用读书了,那你可以来慈宁宫陪我玩儿吗?”
牵着哥哥的手,胤祾巴巴地望着他,两只小手晃呀晃。
胤礽宠溺地笑看着他说:“可以,我会提前跟皇阿玛说,冬至那日来慈宁宫陪你一整天。”
“真的哇!保宁好高兴啊~”
开心的小家伙又是蹦又是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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