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漪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吞吐空气,周老师不给她歇息的功夫,“来来来,两人一组,测仰卧起坐。”
胡文漪心道:又到了讨人厌的组队环节。只她一人孤零零地站着,像一座高耸的峰,可惜周围没有云作陪。
胡文漪尴尬地攥紧衣袖,衣服下摆却被人拉扯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夏也好盘腿坐着,招呼她:“快点,我跟你一组。”
胡文漪轻松地笑了一下,她脱下校服外套,平铺在草坪上坐下,“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先吧,我最后。”
胡文漪屈起双腿,双手交叠放到脑后,夏也好坐到她的脚上压住她,周老师掐着计时器,喊道:“计时一分钟,开始。”
虽然八百米的成绩惨不忍睹,但胡文漪仰卧起坐次次都是满分,她如一条打挺的鲤鱼快速仰卧,几乎是一秒一个,夏也好数着次数,溜圆的大眼睛四下瞄了一眼,低头快速往嘴里塞了一块面包。
胡文漪见她如此狼吞虎咽,便疑心她又为了省钱没去食堂,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夏也好嘴里嚼着面包,含糊道:“没有,吃点小零食而已。”
“时间到了,都别做了。”周老师按下计时器,在草坪上踱步来回巡视。也有些人趁周老师走过去的时候,多做几个塞进总数里。
“你数了多少个?”胡文漪忽然问。
“48。”夏也好道,胡文漪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才48个,一定是和你说话的时候耽误了。”
夏也好点点头:“是,是我不对,我不该吃那块儿面包,不然你也不会挑起话头,不挑起话头你就不会……”
夏也好的连珠炮也未说完,胡文漪就捂住了她的嘴,“好了,好了,是我不该挑起话头,错全在我,你就别和我争了。”
胡文漪把夏也好拉起来:“走走走,咱们跳远去。”
二人来到沙坑,张乔楚站在旁边做记录,前面的赵歌跳了整整两米,胡文漪看着自己的小短腿,感叹:“我去,这么牛X。”
她不禁开始思考,上帝到底给赵歌关上了哪扇窗。“胡文漪,胡文漪,到你了。”
张乔楚在点名了,胡文漪站到沙坑前,双臂用力前后摆动,奋力一跳。
张乔楚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道:“五十厘米。”
淦……被前面赵歌满分的成绩一对比,胡文漪恨不得变成鸵鸟钻进沙坑里去。夏也好拦住想溜之大吉的胡文漪:“你还有一次机会呢。”
“不了,我不跳了。”
夏也好揽过她的肩膀:“那好吧,走,咱们去看男生做引体向上。”
胡文漪和她走到了操场角落,夏也好把她按坐在了石阶上,然后俯身坐在她旁边。
周老师正站在单杠下面计数,一边唠叨个不停“我就说你们平时缺少锻炼,你看看男生的成绩,引体向上多简单的事,还有一个也拉不上去的,平时都干什么去了?”
“老师,你让周轩试试。”最终男生们为了挽回尊严,派出了周轩。
周轩向上一跳,握住单杠,脑袋不断地超过单杠,做了一个又一个,下面的男生声音高昂地计数“二十一,二十二……”
他足足拉了二十五个才停下来,男生欢呼着将周轩簇拥在中央,去锤他的肩膀“厉害了,我轩哥!”
胡文漪看着众人的狂欢,并不感兴趣,她起身准备离开,“我回教室了。”
“我跟你一起,中午别忘了给我带饭。”胡文漪在前面走,夏也好的声音在后面追。
下课铃声在操场上悠悠回荡,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胡文漪突然停在原地,“要不要玩剪刀石头布,谁赢了就上一层台阶。”
她总是这么临时起意,夏也好也恰好起了玩心,爽快地答应:“好啊。”
“石头剪刀布——”
胡文漪晃着“剪刀”,迈上一层台阶道:“我赢了。”
“再来一局。”夏也好不服气道。
十余轮之后,胡文漪趴在四楼的楼梯扶手上朝下大喊:“你出的什么,我看不清——”
还停在二楼的夏也好朝上面大喊:“你下来,我不玩了——”
胡文漪笑道:“那你为什么不上来——”
夏也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四楼台阶上,胡文漪笑得合不拢嘴,夏也好去挠她腋下的痒痒肉,胡文漪禁不住格格笑起来。
胡文漪禁不住折腾,高举双手道:“好了,好了,我投降。”
“走啦,回去上最后一节课。”
最后一节课是地理,季老师今天又换了新的穿搭,白色的T恤衫,下面是卡其色长裤,头发高高挽起,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干练又整洁。
胡文漪满心都是帮夏也好打饭的事,课听得马马虎虎。
待胡文漪带着“盒饭”叩开301的门,就听见赵歌在调侃夏也好,“学神,还学呢,你中午不吃饭不饿啊?”
夏也好说了一句:“我托胡文漪帮我带饭。”
胡文漪两只手各托着一个纸盒,里面是一样的土豆炖鸡肉。金黄的汤汁混着米饭,在上面铺着同样金黄的土豆块和诱人的鸡肉。是隔着塑料袋也能闻到香气的美味。
“哟,来了,老妹。”赵歌一开门就看到胡文漪站在门外,她没有惊讶,直接邀请胡文漪进来。赵歌是个相当能聊的人,在班上人缘好。热衷打扮自己的同时成绩也着实令人羡慕。
赵歌十分自然地接过纸盒递给夏也好,转头对胡文漪说:“你这个办法好,都不用买饭盒了,纸盒子是怎么折得来着,改天你也教教我。”
胡文漪不好意思道:“让夏也好教你吧,是她教我的,她折得比我折得好看。”
夏也好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纸板改的书立,衣服上的挂牌做书签……她做这些东西多是出于经济考虑的无奈之举。在胡文漪眼里,却成了她心灵手巧,总是能做出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趁着夏也好被赵歌缠住,胡文漪拉开房门,悄悄离去。
放学前,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夏也好收拾完背包看着胡文漪,寻常地道了一句:“周一见。”
胡文漪却有些痴了,百叶窗的缝隙里筛入几丝金黄色的光线,细长的光线将她分割,宛如雕刻家篆刻的天然美态的石像。
“嘿,看嘛呢?”夏也好将手放到胡文漪眼前晃了晃,后者这才回神,“哦,没什么,咱们走吧。”
两人的家在不同的方向,于是在校门口分别。见胡文漪出来,停在校门口对面的轿车鸣了鸣喇叭。
胡文漪坐到后座,陈军又点燃一支香烟,车内乌烟瘴气的,呛得人咽喉处一阵难受,像卡了个钢丝球在咽喉处不断剐蹭。
胡文漪本欲启唇,但又放弃了,反正她说了那么多遍,某个人依旧没有戒烟,说了也是白说。
紫黝黝的天逐渐暗下来,几颗残星在天幕的边际处摇摇欲坠。
回到家后,胡文漪先给夏也好打了个视频通话,她看着夏也好周围黑黝黝的一片,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这么黑,这么不开灯啊?”
“我们这儿熄灯了,我这是趴在被窝里。”夏也好低声道。
你也不嫌闷得慌……胡文漪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大休作业你做了多少了?数学做了没,借我抄抄。”
夏也好将练习册展开立在摄像头前,说:“别忘帮我抄三遍文言文和单词。”
“好好,没问题。”胡文漪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两人一直忙活到深夜,胡文漪搁笔,看向屏幕时,夏也好早就伏在被窝里睡着了,胡文漪挂掉通话时,轻轻向她道了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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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病
校医务室里一片静谧,阳光透过蓝色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射出一根金色的丝线,空气中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夏也好躺在床上挣扎着“扶我起来……我还能学。”
胡文漪紧忙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一脸严肃地劝道:“你都发烧三十八度了。好好休息,别把你自己累坏了 。”
夏也好闷闷地躺在床上,她此时的神态蔫蔫巴巴的,像被水浸过头的小树苗。她只露出一段小麦色的脖颈和打着消炎针的手,虚弱地同胡文漪说道:“你还是回去上课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反正这节也是自习,没问题的。我去水果店买了点水果,我给你剥个橘子。”胡文漪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橘皮,又摇头说“不行,橘子吃了容易上火,还是给你削个苹果吧。”
学生肯定是不能带管制刀具的,胡文漪用的是管医务室的医生借的削皮器,校医务室只有一位医生,是位挺抠门的中年阿姨。
药品定价比外面的药房贵了五六块钱,难怪夏也好宁愿烧到神志不清,也不肯来医务室。
胡文漪看着果皮一片一片地被削下来,落到垃圾桶里,没有注意到夏也好的苍白严肃的脸色。她明显不赞成话的前半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还是回去吧,落下课程真的不好。”
“就当是我压力大,来这里休息一会儿,好不好?”胡文漪熟练地将苹果切成小块,堆到倒放的杯盖里,用附赠的牙签插起一块递到夏也好嘴边。
夏也好不情不愿地吃下果肉,一心盯着天花板,不再多言。
她的对床躺着一个训练时伤到脚的体育生,他正打着王者,来换药的医生斜看了他一眼,想来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便也没有管。
夏也好打完两瓶药时,赵歌也躺进了医务室,即使她戴着口罩、那张惯能说会道的嘴也恹恹地闭上了,胡文漪依然从那极具辨识度的发型认出了她。
“你也发烧了吗?”胡文漪关切地询问。
“有点。”
至于有点是多少,胡文漪也不清楚。她掰开一半苹果递给赵歌,“吃苹果吗?”
“谢谢你,亲。”忽略赵歌肉麻的感谢,胡文漪埋头给自己剥橘子吃。
赵歌苹果还没咬一口,就指着夏也好的手大声道:“啊,你回血了!”
一道血色的弧线顺着注射器缠绕在夏也好的手腕处,夏也好紧忙将滚轮推到最顶端。
“医生,医生,有人回血了!”胡文漪当即跑出去叫“救兵”。
等到闹剧结束,赵歌早就在退烧药的作用下睡着了。
胡文漪也替赵歌掖好被角,清理掉她床头柜上的垃圾。等到她忙完,夏也好幽幽地发问:“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夏也好的神色复杂,让胡文漪有些读不懂里面蕴含的情绪,但她还是如实道:“她一个人来医务室,也没有人看着。好歹也是同学,稍微照顾一点也没什么吧。”
这一番无可挑剔的回答让夏也好闭上了嘴。胡文漪看了一眼钟表,询问道:“这都到中午了,你是不是忘了吃药了?”
“嗯,感冒冲剂还没喝。”夏也好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静止的水面没有腾起白气,显然水已经不热了。
胡文漪自然地接过水杯,说:“我去给你打水。”
“麻烦你了。”
胡文漪去楼道尽头的水房接满热水,回来后看着夏也好皱着眉头喝下感冒冲剂。胡文漪这才放心,刚拿出书包里夹带的小说准备品阅。
夏也好就翻出练习册,道:“你闲着也没什么事,试试昨天数学老师布置的练习题,看着你做题,我会好很多。”
“你、你这是恩将仇报。”
说完,胡文漪干脆往病床上一趴,全装作没听见。夏也好无奈,只好将练习册搁在一边,闭目养神。
一觉醒来,她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手上也暖暖的,胡文漪早就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胡文漪的右手握住了她的左手,温热的掌心小心翼翼地附在手腕处,帮她暖着管内淌过的药水。一股暖流汇到心口,夏也好神色动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胡文漪,悄然无声。
夏也好拿出试卷,对体育生说道:“同学,可不可以小声一点?”
“那你帮我盯着点外面。”意思就是校领导来巡查时,提醒他一声。说着,那人戴上耳机,继续开局。
一时间,病房里只有着一起一伏的均匀的呼吸声和洒落在空中的金色的尘埃。
等夏也好打完消炎针,针眼还在冒血,就急风一般走出校医务室,直奔厕所。
胡文漪站在厕所外面看几个高一新生楼下打羽毛球,随着与球拍碰撞的声响,羽毛球在空中划开一道白色的弧线。
她看球看得专注,差点被人撞到,幸好夏也好及时拉住她。
二人绕过那四个高一生,拾级而上,如果胡文漪回头,她就能看到一只羽毛球直挺挺地朝她飞过来,正好打在她头顶上,稳稳落地。
“对不起,不好意思啊……”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男生慌慌张张跑过来道歉。
胡文漪捂住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冲他摆摆手,十分勉强地扯出一丝微笑。
“我今天真是水逆啊。”待二人走远,胡文漪仰天长叹。
“既发烧又回血,我才是真的水逆。没事,物极必反,咱们的好运肯定还在后头。”夏也好宽慰道。
夏也好的话显然不可尽信。回到教室,胡文漪还要受到数学题的折磨。人生真的太难了……胡文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果断去求助夏也好。
“阿好,这道题我不会……”
夏也好合上蓝冈密卷,拿过她手中的笔,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引起痒痒的触感。
夏也好俯下身,给她讲题,胡文漪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胡文漪甚至抽出思绪猜测,夏也好用的是超能还是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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