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先并没有发现李庭言,只是注意到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空旷的街旁,而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站在旁边,站了许久,一动不动。
那个人实在太像一个雕塑了。
虽然芬兰的治安还不错,但是这么严寒的天气,站在外面很容易冻伤,林炽心里已经开始嘀咕要不要报个警,却正好看见这个人将脸抬了起来。
啪得一声。
他的手机没有握紧,掉在了铺了地毯的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林炽有那么一瞬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思念成疾,出现幻觉了。
毕竟李庭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李庭言可以在世界各地出差,在温暖的酒庄里度假,在他的私人山间别墅里修养身心……
唯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很快,他的身体远比大脑反应得更直接。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连大衣也没有拿,只拿了一张房卡就匆匆奔下了楼,在电梯里他差点把按键给按到爆炸。
而等他慌张地跑到街道上。
李庭言没有消失。
李庭言还在。
还是他熟悉的样子,目光沉沉,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四月份的芬兰,李庭言的手在长久的等待里冷得像冰,可他却觉得被李庭言碰到的地方,滚烫。
.
巴黎的酒店。
林炽从冰箱里又拎出了一罐冰啤酒,拉开,呲啦一声,冒出气泡。
他喝了好几口冰啤酒,眼神却还是飘忽地望着窗外。
时至今日,再想起芬兰的那个夜晚,他仍旧会有些恍恍惚惚,怀疑那只是一个梦。
一个荒诞的,惊心动魄的,胜过他前半生所有体验的春梦。
可他又分明知道,那不是梦。
他在芬兰见到了李庭言,李庭言用力握住他的手,却谁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死死地望着对方,像是要用目光把对方钉在原地。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像一个生锈的机器,咔哒咔哒地勉强运转,却连动一下都要飘下铁锈。
他不知道李庭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这样看他?
眼眶通红,好像一只困兽。
可他却又被李庭言看得浑身滚烫。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他跟李庭言很快吻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嘴唇一开始是冷的,但是很快就变得热起来。
那天中间的记忆他都有点模糊了。
他不记得两个人是什么时候一起上了电梯,回了房间。
只记得在电梯里他们也在接吻,倒在房间里也在接吻,被李庭言压在窗户上,他们依旧吻在一起。
他的房间隔壁就是摄影组的同事,霍宇凝则在楼下。
这些人也许会听见他房间的动静,也许会揣测他度过了一个过于快乐的夜晚。
但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也根本不在乎。
他抱着李庭言,甚至忍不住轻轻地牙齿在打着颤。
……
李庭言半轨在他身前的时候,他连手指尖都像在充血。
……
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李庭言吻遍了他身体的每一寸,几乎是在顶礼膜拜。
而他连灵魂都好像飘在了半空中。
到最后他已经是哭着在求李庭言。
但是没有用,他一次次被送上高峰,抓着李庭言的手死死用力。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太多的交流,好像真的退化成了野兽,只用身体来证明思念。
但他记得,李庭言在他累得已经完全抬不起手指的时候,抱着他,吻他的耳钉,吻他的侧脸。
李庭言跟他说,“你等一等我,林炽,等一等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要找别人。”
“不要把我变成过去式,再给我一点时间。”
“求你。”
林炽后来一度怀疑那已是他的幻觉,李庭言并没有在他的耳边恳求,并没有虔诚地亲吻他的脸。
这只是他在压力与思念之下,一次疯狂的幻想。
但是第二天醒来后,他浑身痛得跟要散架一样,走路都困难。
简直丢脸到太平洋了。
而在他的手上,却戴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镶嵌满了彩色宝石的手表。
而在他的枕头旁边,留着一张便签,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我有事情不得不赶回去,没有能等你醒来,真的是抱歉。
昨天说的话,怕你没有听清,所以想要再说一次。
请你再等一等我,林炽,求你。”
而在这行字下面,像是临时想起,又添了一句。
“手表是之前就为你定制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制作好,你就离开了。
但我还是想送给你,请你别拒绝。”
规规矩矩,语气严肃,字体却清新飘逸,一看就是李庭言出品。
到现在,这支华贵得过头的手表还锁在林炽银行的保险箱里,只在出席活动的时候戴过一两次。
没办法,他托朋友鉴定了一下,得知了这只表的造价,饶是他现在自持见过世面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除了那支笔,那张便签,李庭言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那疯狂的一晚上明明是真的。
却又真像一场春梦了无痕。
李庭言像一阵烟雨梨花,短暂的出现后就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出现在异国他乡。
可是林炽却开始频频在花边小报上见到他。
那些狗仔津津乐道写着李家的豪门秘辛,父子相斗,八卦着李庭言身边是否有哪位女伴会成为新的李夫人,紧接着又笔头一转,说李家继承人在婚姻问题上叛逆乖张,引起长辈不满。
桩桩件件,像漂流瓶一样流向林炽身边。
他再也没有现身,却又无处不在。
林炽又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镇得他牙齿都有些打颤。
他也不傻,他隐约能明白李庭言的意思。
从喻年,甚至郗子闻偶尔透露来的只言片语里,他也隐隐知道,李庭言大概真的在处理一些必要的事情。
可是李庭言这个人,自始至终,作风始终如一。
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不会给出任何轻率的承诺。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必须能做到的。
所以他只是说,“请你等一等我。求你。”
他说,求你。
一贯高高在上,八风不动的人将自己放在低位,露出脆弱的咽喉,确实让人心旌摇曳。
林炽不否认,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脏都颤了一下。
可是等待本就是天底下最磨人的事情。
他又不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十八年守候也无怨无悔。
他的身边每天都是诱惑。
他只要一个点头,随时有狂蜂浪蝶愿意补位,甘心做他忠诚的奴仆。
但林炽也分明知道,他心里这样想,可是四个多月了,无数橄榄枝伸向他,却又被他一一拒绝了。
他看似潇洒,心却好像还被困在那座已经开满了玫瑰的花园。
.
林炽默默喝完了三罐啤酒,越想越恼火。
而更让他恼火的是,大概是因为他想起了芬兰那个冰雪交加的夜晚,他的身体不合时宜地热了起来。
他气得又去开了一瓶香槟,想直接把自己喝晕过去算了。
但是没用。
没用。
他的身体诚实地,牢牢地记着那个夜晚。
他到最后完全地醉了,手指灵巧地往下,他闭着眼,眼前出现了李庭言的脸……
他像置身在一场光怪陆离的幻境里,没喝完的香槟泼洒在地板上,微甜的酒香氤氲在空气里。
到最后,林炽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他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似乎是他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属于李庭言的对话框。
……
.
第二天,林炽是在地板上醒来的。
他头朝下,腿却放在床上,被子滚下来一点,堪堪有一个角盖在他身上。
“靠……”
他难受地动了一下,只觉得脖子和肩膀完全成了水泥,痛得不行。
“我昨天干什么了啊,发疯了吗?”林炽虚弱道,他对昨天的事情有点印象,却模糊不清。
他慢腾腾地把自己调整成一个正常的坐姿,皱着眉头,仍旧满脸迷茫,伸手在地板上摸索他的手机。
而他刚把手机拿到手,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炽在刺眼的阳光里眯了眯眼睛,颇为意外地发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李庭言。
他点开了聊天框,想看看李庭言又发了什么东西。
可很快,他就发现,李庭言这次发来的并不是什么照片,也不是什么矫情文艺的钢琴曲,更不是某个影片。
而是语音。
一点开,李庭言焦急中又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就传来出来,“林炽,你怎么了?”
整整四个月。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聊天。
林炽手指僵了一下,很没出息地心跳都快了几分。
但他狐疑地看着手机,不明白李庭言怎么会突然跟他聊天,内容还这么莫名其妙。
他的手指往上滑,果然看见了自己半夜发去的几条语音。
不用想,这肯定是他昨晚喝醉干的。
直到这时候,林炽还没有想到自己干了多么令人崩溃的事情。
他只是充满怀疑地想,他总不能哭哭啼啼跟李庭言说自己想他吧。
那也太丢脸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生活总有本事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点。
林炽犹豫着点开了那几条60'的语音。
几分钟后,他石化在了巴黎明媚的阳光里。
语音里,传出来他自己毫不掩饰,低沉X感的喘兮声。
他明显就是给对面的人听的。
在这声音里,他醉醺醺,气息不稳地问李庭言,“听见了吗,王八蛋,我让你听得到睡不着。
我每天都快乐得很,谁要等你这个傻逼……你快滚蛋吧你,我明天就去泡十八个帅哥,一天换一个。”
他后面的声音有点模糊,听不太清,像是在嘀嘀咕咕地骂人。
又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很轻很轻,喟叹一样的闷声。
不用说,林炽也知道他是干了什么。
而在短暂的放空后,他还声音慵懒地问,“李庭言,你现在是不是在幻想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炽一头磕在了床上,已经完全回忆起来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他这下子是真的要疯了。
而像是还嫌他不够崩溃,那个一直淡然如水的人,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我确实在幻想你,但不止昨天。”
嗡得一声。
林炽只觉得自己脑子都成了浆糊,红色从他的脖子一路蔓延到脸上。
他手疾眼快,一气呵成,迅速把李庭言给拉黑了。
.
世界清净了。
林炽一动不动地靠在床边上,宛如一尊冰河时代就存在的雕塑。
一直到一个小时后,霍宇凝给他打电话,他才半死不活地接了起来。
“哎哟,你这是什么声音啊,”霍宇凝诧异道,“昨晚太嗨了吗,不对吧,你也没喝多少。”
林炽闭了闭眼。
可不是么,在晚宴没喝多少,回来却喝了一瓶又一瓶。
他完全没心情跟霍宇凝插科打诨,而是郑重其事地问。
“霍宇凝,你觉得我去出家怎么样?”
“哈??”
林炽一脸虚弱,在这滚烫的阳光里几乎要化成一滩水。
他脸靠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我觉得我六根不净,很需要去净化一下。”
霍宇凝语塞两秒,毫不留情地评价道,“神经病。”
第52章 危机感
语音发都发了,后悔也晚了,就算拉黑李庭言也无济于事。
林炽抹了把脸,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
霍宇凝也懒得理他到底又在发什么癫,“你什么时候收拾好,快点,都说了今天约了顾导吃饭,人家大导演路过法国还特地来见你,你要是敢迟到我就剥了你的皮。”
霍宇凝最后的声音阴森如恶鬼,一点也听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知道了。”
林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他起来后拿了换洗衣服,迅速冲进浴室里洗了个澡,昨晚居然就这么躺在地上睡了,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他对着镜子刷牙,镜子里的人看不出疲倦的神态,除了眼睛有一点不明显的红丝,整个人看着还是神采奕奕。
但他看了一会儿,却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
“丢人。”他咕哝道。
.
一个多小时后,林炽出了酒店,楼下霍宇凝已经在等着他。
今天跟他们见面的导演叫顾以园,才刚刚三十二岁,却是国内新生代导演中的佼佼者,去年刚刚凭借一部《西花园》拿到了金像奖最佳导演,在国内风头正劲。
他最近有一部电影要筹拍,从去年就开始选角。
里面有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却是一条串起全片的线索。
要年轻,要有种神秘感,要一出场就能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在国内一众年轻小生里挑挑拣拣,哪个都没看上,却在看了林炽的T台走秀以后,莫名其妙找上了林炽。
他给出的理由也很直白,“这个角色演技不是最重要的,我可以调教,但一定要美得有冲击力,让人觉得为他做一切事情都心悦诚服。”
他是跟霍宇凝说的。
林炽就坐在旁边,总觉得这角色听着好像个天字一号大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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