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送到岭南王手中,他不报仇,便是承认自己的宝贝女儿是灾星,不得不吃下哑巴亏。
他若是寻仇,积累的好名声将一朝尽散,同时给朝廷留下把柄,朝廷趁机出兵,以伤害百姓为由缉拿岭南王,顺便拉拢了一波民心。
到时岭南王是反还是顺从,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计划狠毒又好用,是少主的风格。
风凝夜来到楚问雪面前,向他保证会保护好百姓,转头吩咐墨七前去散播童谣,离子卿尽快研制瘟疫解药,微生砚则速速调查粮商,看是否有恶性屯粮,故意哄抬价格者。
一经发现,以官府名义许诺好处,再压价购粮,或引诱对方主动捐粮。
怕楚问雪胡思乱想,风凝夜让他去帮微生砚,自己回到住处,写下两封密信,分别由海东青送往京城和红莲山庄。
他那便宜父亲喜欢什么,他偏要夺走什么。
风潇潇是开始,岭南是收尾。
他已经迫不及待欣赏风潮安的表情。
一定格外精彩。
没人看到,镜中的风凝夜表情诡异病态。
三天后,雨难得停了,天空依然由厚厚的乌云遮挡,透不出丝毫阳光,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闷不安。
空气中弥漫发霉的潮味儿,阴暗角落里时而散发出恶臭气,路过的人麻木地前行,连狗亦避之不及。
风凝夜行走在街道上,类似的事情随处可见,他招手让临时从官府里找来的差役处理掉腐烂的尸体,却被一脏兮兮的小女孩挡着不让触碰。
“娘没死,她还没死,你们走开!”
第四十五章 桥头刺杀
风凝夜特地走近了看,依稀可见角落里蜷缩的女子出气多进气少,摇摇头,身后有人灵活避开小女孩的阻拦,强行带走女子。
“坏人!坏人!快把娘还给我!”小女孩哭喊着追赶,风凝夜无动于衷。
几天下来,天雪楼附近的城池他基本都转了一圈,情况相当不容乐观。
难民随处可见,官府人员跑了大半,好在京城传回消息,已有粮食运往南方,宋时景还派出太医院半数太医南下支援,算是阴霾中的一点光。
而岭南王府不出所料,粮食、衣服、药材,源源不断公开往灾区运送,赢得难民一片呼唤声。
据说有百姓夹道相迎,有富商扬言捐钱要为岭南王立生祠……
这一波好感度,岭南王算是赚得盆满钵满。
风凝夜不着急,他就是要风潮安站得高高的,亲眼看着他脚下的高台如何垮塌,亲眼看着百姓眼中的失望,亲耳听听如潮涌般的唾骂声。
定然十分精彩。
风凝夜走到一座石桥上,桥下的水连日来上涨,已与河岸持平,他眼眸暗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墨七。”
“属下在。”
“这条河通向哪?”
墨七看了眼浑浊的河水,实在答不上来,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查。”
言毕,他转身离开。
闲来无事,风凝夜手搭在桥栏杆上探身往下瞧,然就在他低头俯身的一瞬,一支暗器飞镖擦着他头顶飞过,“叮”的一声撞击到另一边的石桥栏杆。
“有刺客!保护公子!”
“公子小心!”
差役抽刀护在风凝夜周围,警惕地望向飞镖袭来的方向,但那儿没发现有人,应该是跑了。
再看风凝夜,饶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亦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吓到大伙儿了。”他歉意道,“唉,可能是我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派杀手找我寻仇的。幸好你们没受伤,否则我难辞其咎。”
“公子言重了。”
“公子心善,保护您是我们应该做的。”
“公子受惊了,您放心,我们定揪出暗下毒手的人,给您一个交代。”
……
一番话直接把他们这群不受重视的差役们的性命,提高与他同等的水平,差役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暗道这位夜公子脾气温柔,待人真诚,不是尸位素餐的普通官员能比的。
不愧是陛下的亲信。
看来新帝并非传言中说的那般不近人情,不体民情,而是有人故意诋毁。
没错,风凝夜不在朝为官,又不能顶着岭南王世子的名头行善积德,只好以陛下特派亲信赈灾的名头做事,顺便给宋时景积攒民心。
他虚扶起他们,刚要说话,嘴角适时流出血来,随即他弯腰一手捂住心口,表情痛苦状,脸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吓坏了一众人等,赶紧放出信号,等待救援。
不多时,天雪楼的弟子们及时赶到,接走风凝夜,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楼内。
离子卿也被楚问雪拎着衣领拖到风凝夜床前。
“凝夜,哪不舒服,我把离狐狸带来了。”
楚问雪心慌意乱,不复往日翩翩佳公子形象,这叫装病的风凝夜很是愧疚。
他对离子卿使了个眼色,离子卿会意。
“楚楼主,你让让。”
楚问雪意识到关心则乱,赶紧给他让地方,不放心嘱咐:“好好检查,药随便用。”
离子卿笑了笑没说话。
来的路上他就听说少主遭遇暗杀,运气好躲过了,但他知道,那是少主实力强,装模作样躲过的。
估计杀手已经被控制住了,少主装病回来,无非是等审问结果的。
片刻,离子卿松口气,放松道:“受了惊吓而已,静养半日即可。”
“真的?”楚问雪问。
“楚楼主太紧张了,少主没你想的那么弱。”他武功高着呢,除了江湖成名的老一辈,和皇室里养的供奉,怕是无人能敌。
离子卿是清楚内情,但有人不知。
微生砚奉命保护,中途差点出差错,事情非常严重,转头就给宋时景送信请罪。
半天时间,信到了宋时景手里。
“竟敢有人动他。”
“是岭南王府?”福伯猜测,“世子故意放了风潇潇,白蒙等人,他们应该已传信告知岭南王,以岭南王的态度,必对世子下毒手。”
岭南王想造反,想必对江南地区早早进行了渗透,能查到世子下落,不足为奇。
只是世子受惊吓病重,听着像假的。
他见过世子出手,虽未用全力,但以其绝顶的身法和强劲内息,足可见世子不是软柿子,又怎会轻易受惊?
第四十六章 二十年假象
装的!
福伯心里有了猜测。
他看向宋时景,“要不要给岭南王警告?”
宋时景摇头,不答反问:“风潇潇走到哪了?”
福伯估算道:“快要顺县了吧,如果中途没耽搁的话。”顿了顿,“陛下想拿风潇潇做要挟?说到风潇潇,老奴偶然听到一则童谣,可能与她有关。”
“哦?”宋时景来了兴致,直觉告诉他,有阴谋。
福伯回忆:“岭南女,着红衣,南风吹,北来归,厄运至,害死人。”
“风潇潇是岭南王爱女,从小喜欢穿红衣。现在是夏季,吹南风,她却是从京城南下,所以是北来归。至于最后两句,显然是要把天灾嫁祸给风潇潇。”
百姓迷信,稍加引导,风潇潇将成为众矢之的,灾星降世。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哪一个最后有好下场的?
这分明是把风潇潇往死坑里推。
别说,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实在阴狠。
不知出自哪位大侠之手。
宋时景眼底了然,愈发肯定是风凝夜的手笔。
“吩咐下去,让咱们的人帮忙传童谣。”他下令道。
福伯琢磨道:“高,这样一来,也可减轻朝廷的负面影响。”
一路走来,他们听到太多有关朝廷不作为,贪污腐败的言论了,老百姓的怨气积压,等到了极限,可能出现动乱,于江山不利。
这时出现一个顶罪的,无疑给百姓们宣泄情绪的出口。
别管手段如何,好使就好。
不负所望,童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南部受灾地区,传入岭南地界时,再想压制已是来不及了。
岭南王府。
“王爷,是有人故意要害潇潇啊。她是您唯一的女儿,您不能不管她啊。”
现任王妃虞欣欣哭红了眼,跪在风潮安脚边,语气悲戚,哀求道:“王爷,潇潇昨日来信,他们距离岭南已不远,您快安排人去接应。外面那么乱,她得有多害怕啊~”
风潇潇的亲兄长,风凝夜名义上的弟弟,风轩逸跪在母亲身边,沉默不语,眼睛却一片猩红。
“轩逸,你母亲看不懂局势,你难道也看不懂?”风潮安耐心说道,“潇潇是童谣里的厄运缠身之人,是有人故意给潇潇泼脏水。”
“既然如此我们更该救潇潇,难道你要看自己的女儿被一群刁民害死?”虞欣欣声音陡然尖锐,她仰着巴掌大的脸,因保养得宜,皮肤嫩如少女,哭起来有种梨花带雨的破碎感,最是惹男人怜惜。
“你闭嘴!”风潮安呵斥,“妇人之仁!风潇潇就是被你惯的无法无天,才会招来今日祸事!”
“我惯的?”虞欣欣不可思议,“难道你一点错处都没有?是谁说女儿家要娇养,是谁默许她张扬跋扈,被外人耻笑?是你!”
她甩开风轩逸,自己提着裙摆站起来,“风潮安,我告诉你,你必须救潇潇回来,否则我们虞家跟你没完!”
说完,她气势汹汹回主院去了,留下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父王,真的不救潇潇吗?儿臣认为,无论您救还是不救,对方都掌握主动权,既如此还不如救下,毕竟是您和母妃唯一的女儿。”
风潮安重重叹息,短短半个月,他两鬓斑白,眼尾多了几道皱纹,苍老了十岁。
“轩逸,你以为为父不想救吗?”他无奈地看向儿子,“是救不了。”
“怎会救不了……”风轩逸面色一变,“有人阻拦?是谁?”
他低头喃喃道:“难不成,是新帝?”
风潮安思索道:“有可能。”
他屯兵准备造反的事朝廷早有察觉,本该是武英帝应对,谁料皇室内斗,太子上位,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
可如今看来,他低估新帝的手段。
新帝比他父皇狠辣多了。
“对了,你哥哥死了吗?”
风轩逸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单膝跪地,“父王恕罪,风凝夜的运气太好了,每次都能恰巧躲过刺杀。”
“每次都是?”风潮安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是,孩儿都要以为他会武了。”
众所周知,世子体弱多病,终生与习武无缘。
“不。”风潮安皱眉。
风凝夜的母亲会武,背后曾是一方大势力,只是后来倒台了,没了消息。
风凝夜是她唯一的儿子,如果有残余势力,一定会想方设法联系到他,那么他体弱多病,不会武,很有可能是假的。
若是如此,那风凝夜演戏二十年,在他们面前装乖,就太可怕了。
他想做什么?
报仇。
给他母亲报仇!
第四十七章 新帝亲至
“不能留了。”风潮安严肃道,“即日起,岭南戒严,陈兵怀山,以待时机。”
风轩逸愕然中面带惊喜,“父王,您终于……”
“没错,等不得了。”
多年来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再等下去,他们岭南王府将成为一抔黄土。
他必须先发制人,掌控主动权,至少能把岭南地界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风凝夜他……如何处置?”
风轩逸又不是傻的,多次刺杀失败,加上父王刚刚的分析,他已经有了猜测。
他那位不受重视,连府内下人都不如的哥哥,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藏拙二十余载,主动去京城做质子,先是以极短速度成了前朝右相,后倒戈太子,有了从龙之功。
桩桩件件听起来简单,能做到,说明风凝夜有大本事,真才实学。
此次悄悄南下,定有阴谋。
若是以前,他对风凝夜的态度是随便杀了,免得日后与他争抢家产,而现在,他恨不能将其剁成肉沫,抹掉其一切存在痕迹。
他相信,父王与他有同样的想法。
但,风潮安没能如他所愿,直接发号施令,而是道:“凝夜是世子,是你哥哥,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同仇气忾,一起把咱们的家经营得更好。”
他按住风轩逸肩膀,目光慈祥,充满父爱,“所以为父打算亲自去见见凝夜,把这些年的误会全说开。”
杀母之仇,弃养之仇,岂能说开?
风轩逸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他都做不到,风凝夜更不能做到。
他抿唇,欲言又止。
“为父知你想说什么。”风潮安拍拍他肩膀,与他并肩走到外面,仰望苍穹,“他是为父的孩子,能争取还是要尽量争取。”
还一句话:争取不到就杀。
言及此处,已不用过多解释,风轩逸明白了。
父王是要亲自动手了。
父王习武三十余载,至今没人能逼他使出全力,风凝夜呢,才弱冠出头,即便习武又能怎样,能打不过父王吗?
“父王放心,岭南的事,孩儿会安排妥当。”
风潮安满意地点头,“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母亲那里,好好劝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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