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囚禁是个折中的好办法。
从推举太子登基的方面看,留兄弟活路是为仁善,宣扬出去极易得民心,不放他们自由则是保证地位稳固,等根基稳了,人们已经忘记他们的存在,再找个理由抹除他们,没人会在意。
从阻碍太子顺利登基的方面看,他们有希望救出他们的主子,再猥琐绸缪,暗中发育,总有一天能夺回帝位。
“可有人反对?”宋时景提高声调。
鸦雀无声。
“很好。”
大手一挥,武英帝的亲儿子们结局已定,只有做从龙之功,升官发财美梦的官员仍抱有幻想。
——
五月初七,武英帝重伤不治身亡,景阳钟敲响九九八十一下,全国缟素。
五月十五,司天监选定的好日子,太子宋时景登基,改年号归宁。
归宁元年五月十六,右相风凝夜辞官,准备携圣旨南下回家。
是夜,风凝夜再一次入宫,在福伯的引领下寻到宋时景,他正月下祭拜他的父皇母后。
听到动静,宋时景头也没回道:“你来了?明天你又要走了。”
这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风凝夜上前两步,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迅速捂住鼻子。
好浓郁的酒味儿。
他回头欲找福伯,但身后哪里还有福伯的身影?就连暗卫都消失无踪。
风凝夜不傻,他立刻明白是宋时景的授意。
回头看,他问:“陛下也要学金屋藏娇?”
宋时景灭掉火盆里的火苗,站起身,拍拍衣裳。
华贵金丝黑龙袍勾勒出他劲瘦完美的身形,宽敞的领口露出大片肌肤,和精致的锁骨,往上看,男人昳丽俊美的面容无可挑剔,黑沉沉酝酿暴风骤雨的眼眸藏着心事,看一眼能把人吸进去般。
风凝夜承认,这一刻,他动心了。
一恍神的功夫,男人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风凝夜似被烫了般往后缩,却被对方有力的手臂禁锢住腰身。
“别动。”
风凝夜动作一滞,身体僵硬的厉害,不知怎地,他明知道宋时景要对他做什么,明知道他该拒绝,可身体的反应超过思考的速度,顺势就栽进了宋时景怀里。
“阿夜。”他抱着他,头埋进风凝夜颈窝处,深深吸了口气,“阿夜,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风凝夜垂下眼帘,手抬在半空,距离宋时景脊背一寸,静静悬着。
“阿夜,我喜欢你。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不是亲人间的喜欢,是想要得到你,拥有你的喜欢。
你,明白吗?”
风凝夜久久未说话,宋时景的心跟着沉了再沉。
他加大力气,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我……”
“如果我不同意呢。”
风凝夜幼时独自面对冷冰冰的世界,他看见别人有父母疼爱,有亲人陪伴,有朋友玩耍,他羡慕,因为他一无所有。
他也想有人疼,有人呵护,有人关心,但日复一日的磋磨终是磨平了希望和信念。
他开始学会摒弃无用的感情,学着以另类的姿态适应残酷的世界,他要活下去,比任何人活得自在精彩。
他发誓,终有一天,他要所有人仰望他,羡慕他。
慰籍那支离破碎的童年,空白无痕的情感,一遍又一遍割裂缝合的期待。
第四十章 喜欢吗?喜欢
当他遇见舅舅时,他的情感已经趋于绝对淡化。
他的世界是两极化的,好与坏,黑与白,利与弊,一切分的清楚明白。
他喜欢无拘无束,喜欢一个人安静看书,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好在舅舅愿意宠着他,除了习武上严苛,其他事情随他心意。
于是他慢慢接受了亲情。
再后来,他六岁时逛庙会走丢,遇见了人贩子,他突发奇想,装作乖孩子被他们带到破庙,遇见了男扮女装的容先生。
一开始,两人无甚交集,到了傍晚,人贩子收工,准备将他们转移时,两人几乎同时动手,干翻了六名人贩子,又神同步,在人贩子身上搜索值钱物件。
风凝夜不缺钱,原本没打算搜身的,只想学着戏本子里的绿林好汉做一件好事,但有人起头,他就觉得如果不搜出点银子,任务做的不完美。
于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当强盗,就被火急火燎下山找他的舅舅看个正着。
当晚,他和换回男装的容先生一起罚跪,跪出了深厚交情。
风凝夜头一次有了交朋友的欲望,还答应容先生帮忙追求舅舅。
遂他小小年纪体会了一回当月老的乐趣。
自那之后,风凝夜结识了很多人,但性子依旧淡淡的,即便有情感波动也会一闪而逝,
唯一触动他的心弦的,好像只有那个被追杀的白白胖胖的小子。
没错,五岁时的宋时景长的胖胖的,瓷娃娃般可爱,长大后怎么……好看了,也硬了呢。
腰间一痛,风凝夜思绪回笼,耳边酥酥麻麻全是宋时景呼出的燥热气息,龙涎香熏的他晕晕乎乎的,他听到男人用卑劣的口吻说道:“不同意?不行啊,朕舍不得放开你。或许朕一样卑鄙恶毒,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得不到……金屋藏娇也行,朕等你回心转意。”
风凝夜听得出来,他在撒谎。
如果他真的有此打算,不会赶在他出发离京的前一天晚上吐露心扉。
他给他留了逃跑的机会。
“阿夜,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你喜欢朕吗?”
风凝夜轻笑,手落在宋时景脊背处,做着顺毛动作,“你都自称朕来压臣了,臣怎敢不从啊。”
宋时景听出话外之音,心中急切,双手按着他肩膀,两人分开,他看着他的眼,紧张道:“那,你喜欢我吗?”
良久,风凝夜答:“喜欢……唔。”
尾音淹没在唇齿交融间,风凝夜从陌生青涩到试探回应,逐渐放松身心,迎合着宋时景的节奏来。
“别,这是外面……”风凝夜推他胸膛,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低喘道。
宋时景眯眼环顾四周,是有点准备不充足,下次准备好了再在外面做。
照顾着满面羞红的风凝夜,他抱着人回到寝宫,一脚踹开殿门,进了内室,将人扔到床上,不给风凝夜反应时间,他欺身而上,单手禁锢住风凝夜两只手腕,右手摸到腰封,熟练地打开,手探了进去……
风铃撞击,烛光摇曳,人影绰绰,承欢锦帐。
好一个春光乍泄,美不胜收。
……
次日,天刚蒙蒙亮,宋时景准时醒来,手下意识往旁边摸,却入手一片冰凉。
他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没人。
床上只有他自己。
昨晚……昨晚难道是梦?
不,感觉不会骗人,他确实和阿夜做了。
可阿夜呢,他……
宋时景呼吸急促,想找个人问问,刚下床,守在外间的福伯听到动静敲门,“陛下,您醒了?要传唤太监更衣吗?”
“不用。”宋时景问,“他呢?”
福伯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世子走了,说借走您一套衣裳,等再见面还您。”
“真的?几时走的?”
“寅时,算时间,这会儿已经到随州地界了。”
闻言宋时景跌坐回床上,呆滞了好一会儿,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容渐渐放大,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心花怒放,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
若是让大臣们看到他们严肃端正的皇帝做出如此举动,肯定要疯的。
待他发泄够了,宋时景冷静下来。
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危险的想法:他想把人抓回来,锁在寝殿里,不让外人看见。
“阿嚏!”
与此同时,风凝夜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一阵清风吹来,他趴在软垫子上打了个喷嚏。
墨七紧张不已,“主子,是着凉了吗?离狐狸,赶紧给主子看看。”
离子卿窝在角落里,眉头紧蹙,耐着性子给风凝夜把脉,随后道:“无碍,一想二骂三叨咕,许是有人想他了。”
没看见脖子上的吻痕那么深嘛,被狗咬的。
小狗醒来后发现主人不见了,肯定是要着急的啊。
没准这会儿宋时景正疯狂想念少主呢。
墨七没品味出暗含的意味,直爽道:“一定是庄主想念少主了。上次少主受伤,庄主一怒之下回去,嘴上不说,心里是惦念的。少主回家的消息传回山庄,容先生派人连夜送信,说庄主盼着少主回去呢。”
“嗤。”离子卿冷笑,“盼着少主回去挨揍?”
墨七无言以对。
“要我说,该把狗皇帝绑回去。庄主有气狗皇帝扛着,谁让他主动勾引的咱们少主呢。”
墨七继续沉默。
“做完不负责任,拿朝堂事当借口,哄弄谁呢。也就少主心思纯良,不忍看他受伤,偏要为他担着。蠢死了。”
墨七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陡然掀开车帘,怒瞪离子卿,“臭狐狸,你骂谁呢?”
“骂我。”
旁边,一路上冷着脸,未说一句话的微生砚开口了。
见墨七看过来,他解释道:“离子卿说的话全是我对他说过的,他在故意报复。”
墨七知道他们俩一追一逃很久了,而且微生砚主动申请护送他们南下,应该也是为了离子卿。
可离子卿丧丧的表情瞧着痛苦不堪,这几日脾气格外暴躁。
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
一路南下,天气越来越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气息。
风凝夜预感要下雨,安排人到附近的客栈避雨,这边刚下车,一行人就发现此地有蹊跷。
第四十一章 背叛
“他们眼神怪怪的,是咱们脸上有花吗?”墨七莫名其妙问。
离子卿轻飘飘扫了眼,建议道:“要不毒晕他们?等雨停了咱们快走?”
微生砚则暗戳戳摸到剑柄,只待一声令下,即刻杀光他们。
唯有风凝夜,淡定的不像话。
白衣公子执壶倒茶,与外面焦躁不安的雨形成两个极端。他坐在那,自成一片天地,周围万事万物都要以他为中心。
他是天生的王者。
抿了口粗茶,他道:“白统领,辛苦你等了这么久,只为接一个废物。”
他没刻意用内力传音,像是随口一说,却让该听的人听到。
墨七等人心生警惕,纷纷站起,围成一个保护圈,风凝夜坐镇中央。
到底是官路上的客栈,进来躲雨的普通人依然不少,见到此等情形哪有不怕的,但慌张之色尚不及褪去,便吸入特制迷烟,东倒西歪晕了过去。
“啪!啪!啪!”
鼓掌声清脆,一下一下,听得出讽刺,紧随而来的是一道粗犷的嗓音,“世子在京城过的很是逍遥嘛,听说刚开始做了武英帝的走狗,爬上龙床一举成了右相,太子归京又转头背叛了武英帝,成了太子的走狗。”
“放肆!”墨七呵斥。
“我放肆了,你们能拿我怎样?”白蒙粗声粗气,嗓门格外的大,“杀了我啊。”
墨七脸色阴沉,“你当我不敢?”
若非主子要名正言顺拿回岭南王府,掌握岭南实权,怎会隐忍负重,留着你们这群招人烦的苍蝇。
今时不同往日,主子背靠红莲山庄,手里有新帝的封王诏书,岭南地方有暗藏的势力,等主子到岭南王府时,即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
在那之前,先收点利息未尝不可。
就在他要拔刀时,风凝夜问:“谁向你们透露的消息?”
白蒙是现任岭南王妃的走狗,作恶多端,仗着有点武功就无法无天,专门替那对蠢母子收尾,有时会跟随风潇潇出门,一起仗势欺人。
风凝夜严重怀疑,风潇潇那股子土匪蛮横气质是从白蒙身上学的。
而他能在此处碰到白蒙,显然不是巧合。
风潇潇入了京城与岭南就断了联系,适逢皇朝动荡,换了皇帝,岭南那边不着急才怪,所以派白蒙到京城接应。
他虽未收到消息,也猜的出,白蒙到这儿已有三四天的样子。
专门停留等他,无非是知晓他有意南下。
所以……
“有叛徒。”离子卿柳眉一皱,翻手一瓶毒药握在掌心,心里咒骂走漏消息的人。
“不对啊,咱们是偷偷走的啊。”墨七嘀咕。
“右相辞官满朝皆知,早有人猜测世子会不会回岭南。”微生砚冷声补充。
风凝夜对此未感到意外,因为他猜出是谁泄露的消息。
谁让能接触到宋时景,却对他有私怨的人少之又少呢。
说到底,事情因他而起,恶果,他接了。
“白统领不愿说可以不说,风潇潇在外面的马车里,你带走便是。但若是想凭借你手头的人杀我,抱歉,你得留下长眠。”
这番话说的直观明白:人可以接走,杀我,别白费力气了。
白蒙感受到深深的侮辱。
他在岭南当土霸王多年,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这般不客气的说话,还是王府里连奴才都比不上的主子,曾经不敢面对他们辱骂的世子。
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一个废物脱离控制,崛起了,他难以接受。
“少废话!王妃娘娘一直看你不顺眼。在岭南动不了你,在外,伪装成土匪劫杀,谁会起疑?”白蒙握紧大环刀,肌肉绷紧,蓄势待发,“等宰了你,回去和娘娘邀功,老子又能发笔横财!”
白蒙一动,他手下的鬣狗们全抄家伙围拢过来,微生砚懒懒掀起眼皮,目露嘲讽,“不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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