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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驹今天吃药了吗(近代现代)——禾花

时间:2024-07-10 07:28:25  作者:禾花
  五月的一天,大家放纵了一把。
  哪一天不记得了,具体的理由也忘了,可能是庆祝三模考试的结束,或是谁的生日,只记得班主任买了个很大的蛋糕,没人舍得浪费,大家聚在一块儿,边吃边搂着脖子唱歌,教室和走廊全是人,吵得耳朵嗡嗡的,偏偏还下了暴雨,最早是几个男生,后来女生也冲了进去,在瓢泼的暴雨中嗷嗷叫。
  班主任快疯了。
  怕他们淋雨生病,怕哪个冒失鬼摔跤,而语文老师则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讲,随他们去吧,此乃天洗兵。
  班主任说听不懂。
  语文老师抿了口茶,说,就是小鲤鱼过龙门嘛。
  有没有真的生出龙鳞,得以腾云驾雾,窥见向往的成人世界,陈驹不知道。
  因为他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当天裴敬川请假,陈驹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着同学们肆意玩闹,当然会羡慕。
  就是淋雨而已——
  青春,谁没做过几件傻比的事?
  所以,当他被拎着后脖颈拽回教学楼的时候,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早被冻得脸色煞白。
  “砰!”
  那是间无人的音乐教室,后面是堆得很高的桌椅,零星几张桌子摆在中间,裴敬川反锁了门,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驹。
  陈驹还有心情笑:“呀,你来了……”
  下一秒,裴敬川给他抱起来,直接放在桌子上。
  动作算不得温柔。
  陈驹傻了,没敢吭声,也没敢拒绝,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裴敬川,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是最外面的校服,裴敬川似乎没有中二期,桌兜里永远放着把伞,身上的校服只沾染了微凉的潮意。
  他给衣服反过来,用内侧柔软的面料,擦陈驹的头发。
  陈驹垂着脑袋,被略微粗暴的动作带得直晃。
  这才抬手,摸了把自己的侧颈。
  全是水,湿透了,冰凉的。
  擦完,又蹲下去,不打一声招呼地脱陈驹的鞋——
  陈驹往后躲了,嗓音发颤:“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裴敬川半跪在地上,抬起脸看他,明明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势,眼眸里却全是凶狠的压迫感:“你说,我现在想干什么,陈驹?”
  完蛋。
  陈驹明白,裴敬川这是生气了。
  这人平日里跟同学走得不近,能被这尊大佛记住名字的,可以称得上寥寥无几,即使有,在他嘴里也是用职位代替,譬如,班长,课代表,学习委员。
  以及,小狗。
  裴敬川也不太叫他的名字,高三下学期,两人的位置是前后桌,偶尔陈驹下午犯困,迷迷糊糊地伸个懒腰,就能感觉到有人从后面,轻轻地碰一下他的胳膊。
  陈驹不扭头看。
  他只用朝后伸手,就能接过对方递来的糖。
  水蜜桃的味道。
  “小狗。”
  裴敬川的笑意像夏天的风,呼啦啦地吹拂陈驹的心田,所有雀跃的种子生根发芽,长出满树带着甜味的糖果,没有一丝的涩牙微酸。
  所以,当这样被连名叫姓喊的时候,陈驹知道,裴敬川不高兴了。
  他也挺难过的。
  一难过,喉咙就滞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而裴敬川也不说话了。
  他低头,安静地脱下陈驹的鞋子,又脱掉湿透的棉袜,用自己的校服,包住陈驹冰凉的脚。
  然后,放进自己的怀里。
  真奇怪,那天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后面的事变成了泛黄的照片,非得哪天有空得闲,才能借助翻越相册,才能想起所有令人脸红的细节。
  陈驹只记得裴敬川最后那句话。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对方伸手,无奈地捏了下陈驹的脸颊,语气满是无奈。
  还是没说出口。
  看到雨中的陈驹时,裴敬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上涌了,那么大的雨,陈驹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夏季短袖贴在身上,露出少年瘦削的肩胛骨,明明都冻得发抖,仿佛失温的小狗——
  那么,理所应当被他抱回家。
  校服就这样到了陈驹手上,洗干净,等天晴的时候晒一晒,就可以还给对方,可那个夏天一直在下雨,而陈驹也真的生了病,拖啊拖的,就莫名地放在了他的衣柜里。
  “……就是你给我的,”陈驹干巴巴地解释:“高考前那个月,你忘了吗?”
  裴敬川略微皱了下眉,陷入思考:“忘了,你给我讲讲?”
  陈驹:“……”
  他突然有种被欺负了的感觉。
  这让人怎么讲?
  他说那会你看我淋雨,就蛮横地脱掉我的鞋子,用校服把我的脚包在里面——
  讲真,裴敬川做得出来,他都没脸讲。
  因为人家坦荡真诚,而陈驹心怀鬼胎,怎么能把暧昧放在天平的两端,相提并论呢?
  可裴敬川抱着胳膊,悠然等待。
  陈驹的喉结滚动了下。
  “就那天,你用校服给我擦脚了。”
  靠。
  说完感觉更别扭了,这话讲的,拿人家裴敬川当什么了?
  裴敬川笑意更深:“然后呢?”
  身上的水珠已经全干了,男人俊美的身材一览无余,刚才在车上的衬衫半解,还能称得上一句犹抱琵琶半遮面,而现在,陈驹能清晰地看到全部的腹肌,甚至包括紧绷的小腹下面,明显的几道青筋。
  他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还发生什么了?”
  裴敬川几乎在引导,步步诱惑,把该有的公式拿来给陈驹看,说呀,说出来,直接把想法套入演算,看看究竟是谁不够坦然,又是谁在深夜羞赧。
  陈驹的表情很茫然,似乎真的陷入回忆,在思考那天的瞬间。
  只要说出来,印证自己的判断——
  裴敬川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终于,陈驹抬起头,恍然大悟地开口。
  “我想起来了,”
  他看着裴敬川的眼睛,语气笃定。
  “你那天给我擦完脚,没洗手,就摸了我的脸。”
 
 
第10章 
  大半夜的,陈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是。
  他有病啊?
  干嘛要用那种语气和裴敬川说话,似乎还很嫌弃对方似的!
  不,他并不嫌弃。
  陈驹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叹息。
  温热的呼吸扑在掌心,带来点濡湿的痒意,裴敬川那会问自己,之后发生了什么,其实后来的事,陈驹哪儿会忘呢。
  给冰凉的脚擦干后,裴敬川背着他,给他带回了宿舍。
  夏季的雨来得不讲道理,陈驹伏在裴敬川的背上,举着伞,安静地看对方涉过阴冷的积水,地面狼藉一片,落叶和残缺的纸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能听到雨水打在伞上,砰砰的声音。
  等高考结束,我就要向他表白。
  陈驹的脸挨着裴敬川的耳朵,离得近,随着动作会不小心地碰一下,又很快分开。
  他想,裴敬川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
  少年突然停下了。
  “小狗,”
  他把人往上托了托,语气很轻快:“往上看。”
  陈驹给伞放下,跟着探出脑袋——
  世界似乎按下暂停键,一道朦胧的彩虹,横亘在天边。
  雨停了。
  “裴敬川。”
  陈驹突然开口:“你确定要跟我读一所大学吗?”
  裴敬川很自然地给他往上托了托:“嗯。”
  “为什么?”
  陈驹的两条胳膊挂在人家脖子上,拇指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就可以碰到喉结,明明还是有些青涩的年纪,裴敬川却迅速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并不是指身高,而是那种疏离的气质和神情,当别的同学还沉浸在中二期时,裴敬川就已经非常成熟了。
  这得益于他的宽肩窄腰,英俊的脸,和过于惊人的成绩。
  陈驹也知道对方的家庭,父亲国内经商,母亲和姐姐在北欧搞科研,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他就仿佛一只沉默的蝙蝠,栖身于空寂的洞穴。
  裴敬川笑声很低,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宿舍在二楼,陈驹不肯再让人背,挣扎着要下来,被裴敬川随手拍了下小腿。
  还被凶了一下:“别闹。”
  他立马老实,不动了。
  走廊也被雨水浸透似的,墙上贴的瓷砖沁着薄薄的水汽,伸手一摸,就是个往下淌水的巴掌印儿,裴敬川用肩膀撞开寝室的门,直接给陈驹放床上,赶人过去洗澡。
  “你先,”陈驹够了条毛巾下来,“你都出汗了。”
  裴敬川手上还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的是陈驹湿透的鞋子,他抬起胳膊擦了把脸:“去吧,我先拖一下地。”
  这人洁癖,见不得地上的水渍和脚印。
  陈驹“哦”了一声,抱着浴巾去洗手间,都进去了,又趴在门框上,露出俩眼睛:“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直接去国外,而是要选择和我一样的学校。
  他记得,那会儿裴敬川正在抬手脱上衣,冰凉的,贴在身上肯定不舒服,听见声音的瞬间,略微侧了下身子,藏起自己的胸腹线条。
  那时候的裴敬川,肌肉已经很漂亮了。
  可能有些害羞,不想让陈驹看见。
  ……哪儿像现在。
  陈驹微微地叹口气,还是因为看到裴敬川的身体,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他躺了回去,伸手一捞,给那个小熊玩偶抱怀里了。
  六年不见,裴敬川变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而当时回答他的那句话,也依然清晰。
  为什么呢?
  “因为……怕给我的小狗弄丢了。”
  这话说得暧昧。
  可后来的裴敬川,并没有选择和陈驹同样的学校。
  那个梦幻般的毕业旅行结束后,陈驹就得到了消息,裴敬川没有留在国内读书,即将远渡重洋。
  太过突然。
  刚开始,他们还保持着联系。
  甚至大二的暑假还见了次面,一同去吃冰沙。
  然后就是杳无音讯的六年。
  陈驹有点想喝酒了。
  他酒量一般,也没有什么强迫症,非要说的话就是人菜瘾大,比起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似乎更喜欢去“闻”。
  喝多了会头痛,要生病,父母和朋友就担心。
  那么,闻一闻也是好的。
  陈驹赤着脚下床,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
  脚步放得很轻。
  隔壁的人一定不会听见。
  临睡前,裴敬川告诉过自己,他此行回来算得上“空降”,所以会有些棘手的问题要处理,估计大早上就要出发去往公司。
  陈驹所在的高中是老牌名校,随着城市的发展,周围已经建立高楼大厦,热门商圈,可谓寸土寸金。
  所以裴敬川借住的时间,应该会长一点吧,毕竟想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不太容易。
  他进了厨房,悄悄地反手关上门。
  很好,没有吵到裴敬川。
  只有窗外的月亮在偷看。
  陈驹从橱柜里拿出瓶红酒,拔出木塞,随手倒进玻璃杯。
  连醒酒的功夫都没有,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下去。
  果然是涩的。
  葡萄酒似乎也在懵着,尚未从深夜的静谧中反应过来,就被失眠的青年叫起,芳香没得及品出,舌根有些发麻,陈驹背靠着流理台,在心里向红酒道歉。
  对不起,这么好的夏夜,他不给配点鲜花烛台就罢了,还要在这里饮牛饮骡,当真是只知解渴的蠢物。
  的确渴。
  陈驹默不作声地倒了第二杯。
  连灯都没开,年轻的脸上是迷茫和不安。
  裴敬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调动他全部的情绪。
  液体在玻璃杯内摇晃,终于迟钝地醒来,发出醉人的香,陈驹的身体有些微微发热了,呼出的气息也格外焦灼。
  其实,陈驹并不是个欲望很强的人。
  而他不敢宣之于口的话就是,他的身体,似乎也在渴望着裴敬川。
  意识到这点后,陈驹非常羞耻。
  所以燥热的情况下,他一般会选择冲个凉水澡,等待不该有的情绪慢慢消失,偶尔,极其偶尔的情况下,陈驹会关掉灯和门窗,紧紧拉上帘子,躲进被窝里,小声地叫裴敬川的名字。
  他会想象裴敬川在抚摸自己。
  不要只是摸脸。
  怀着巨大的罪恶感,陈驹紧紧地闭着眼睛——都藏在黑乎乎的被子里了,哪儿还至于再闭着眼啊,不行,他一定要阖上薄薄的眼皮,发着抖,去摸自己的嘴唇。
  年轻的身体很快就出了汗,头发贴在额上,颤抖的睫毛也跟着湿润。
  黏腻,燥热,带着对自我的嫌恶。
  而结束后,就快速地冲去洗澡,忘掉所发生的一切。
  陈驹觉得,这个问题上,他挺对不住裴敬川的。
  尤其是一旦让对方发觉,会怎么想自己呢,震惊,不解,亦或是恶心?
  “叮——”
  玻璃杯放了回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驹轻飘飘地离开了厨房。
  喝点酒的确会好很多,他像是踩在云上,一步步地走进洗手间,再次刷牙,洗脸,水珠还在脸上挂着呢,就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一头倒在床上。
  感谢那杯红酒,陈驹一夜无眠。
  -
  第二天早上,陈驹的心灵遭到了三重震撼。
  首先,他睡过头了。
  常年有早自习的陈老师很少睡过头,他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哪怕是假期,也会在七点多钟的时刻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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