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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驹今天吃药了吗(近代现代)——禾花

时间:2024-07-10 07:28:25  作者:禾花
  裴敬川双手撑在桌沿上,就听他讲话。
  “爸爸每周钓鱼,周末的时候我回家住,再带回来很多冻好的馄饨和小鱼干,”陈驹仰着脸,“用小奶锅一煮就能吃。”
  裴敬川问他:“你平时不是在学校餐厅吃吗?”
  讲完发觉自己失言,可陈驹没注意到,乐呵呵的:“嗯,早上和中午都在学校,晚上我自己做点,我现在手艺特别厉害的。”
  “是吗,”裴敬川轻飘飘地揭过,“有机会尝尝。”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光,陈驹在读大学,校园里的樱花开了,有三花猫卧在长椅上打呵欠,尾巴上落了小片的花瓣,陈驹拍照发给裴敬川,说,来看漂亮学姐。
  那时候,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不太频繁了。
  而如今的酒店房间,一个衣冠楚楚,浑身都是凉薄的商务精英范儿,另一个头发翘着,脸上带着宿醉后的红晕,正努力让自己更加自然。
  陈驹笑了笑:“行,有机会请你吃饭……你今天忙吗?”
  裴敬川点头:“有点。”
  “那不打扰你了,”陈驹站起来,“我回自己房间再睡会,刚刚才看到我是1901,在楼上。”
  “你不回家休息?”裴敬川顿了顿:“说不定我顺路,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
  陈驹连连摆手,“我现在刚放暑假,没啥事的,并且还没到退房时间,这么早就走多吃亏呀。”
  他眼睛大,长得显小,这样仰着下巴看人的时候特真诚。
  哪怕借口拙劣。
  裴敬川本能地想抽烟,忍住了:“行,我送你过去。”
  “两步路而已,”陈驹已经往外走了,“等你不忙了,别忘了找我吃饭。”
  手都放到门把上了,又扭过来:“记得啊。”
  裴敬川看着他:“行。”
  门从外面关上了,屋内重新回归静谧。
  手机早已静音,无论多少电话和短信,都别想发出丝毫动静,也别想吸引裴敬川的丝毫注意。
  半晌,他重新站在床边,看向陈驹昨晚睡过的位置。
  陈驹睡觉不太老实,爱动,小时候被抱着睡惯了,经常边输液,边躺在爸爸妈妈怀里打盹,所以稍微冷一点,就咕咕哝哝地往人怀里钻。
  裴敬川多不要脸啊,特意给温度调低,趁人快醒的时候再调回去。
  所以昨夜,能把陈驹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
  他抽出根烟,没点燃,咬在嘴里。
  然后掀开被子,躺在了陈驹昨晚睡过的地方,手指抓着柔软的枕头,微微用力,仿佛要捏烂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鸡尾酒是贝里尼,哪儿还用陈驹说。
  他早就闻出来了。
  数小时前,无人知晓的夏夜里,裴敬川从后面抱着熟睡的陈驹,仔细地屏住呼吸,闻了好久对方的头发。
  甜甜的桃子味儿。
  三杯酒而已,怎么就给自己腌入味了呢。
  他实在受不了,指尖发抖,心跳得像是在深夜里拿刀出去杀人,眼睛燃着火,烧得很凶。
  可裴敬川的动作又好轻,他给陈驹的身体翻过来,知道这人睡眠一般,但是喝了酒的话——
  喝醉的小狗,睡意深沉。
  手臂无力地垂下,眼皮儿阖着,呼吸均匀而绵长。
  嘴唇红得要命。
  裴敬川悄无声息地支起身子,手肘撑在陈驹枕头两侧,深深地看着对方。
  然后小心翼翼地低头。
  一点点地,闻陈驹的嘴唇。
 
 
第5章 
  陈驹进房间就给门关上了。
  深呼一口气。
  然后猛地扎进被子里,用枕头蒙住脸,开始无声尖叫。
  这酒店是他发小杜少桦开的,当时陈驹自己还入了股,说起来也算老板之一,这会儿谈什么不睡够时间就亏了,闹呢。
  尖叫完还是爬起来,用内线电话联系杜少桦。
  他知道杜少桦这段时间忙,吃住几乎都在酒店,这个点儿应该刚醒,果然,短暂的等待时间后,那边响起沙哑的嗓音:“谁呀……”
  “我,”
  陈驹支支吾吾的:“你上来一趟吧,我还在房间里呢。”
  杜少桦一口答应:“成,你怎么了?”
  “上来再说吧,”陈驹绕着电话的线圈,“那个……别跑错了,昨晚你都给我送错房间了!”
  杜少桦愣了下:“什么?”
  陈驹的声音越来越小:“给我送错楼层了。”
  对面咕咚一声,似乎是杜少桦掀开被子下床:“等着,我马上到。”
  电话挂了,陈驹用被子给自己裹成蚕蛹,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听见开门的声音才坐起来,呆呆地看着杜少桦冲进来。
  “你怎么自己就刷卡进……”
  可杜少桦压根没搭理他,上上下下地给人打量一番,劈手就要掀陈驹身上的被子。
  “干什么?”
  “走错房间之后呢,里面有人吗?”
  他俩算是世交,从小认识,虽说陈驹后来转学的次数比较多,但从未断过联系,杜少桦家族人丁兴旺,下面好几个弟弟妹妹,连带着当哥成瘾,拿陈驹也当自己的亲弟弟看。
  陈驹干巴巴地:“有……”
  “做了吗?”
  杜少桦给被子扔一边,满脸严肃:“有措施没,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以及……男的女的?”
  陈驹的脸瞬间红了。
  他紧紧抱着枕头:“没有,你想哪儿去了!”
  “这种事我见多了啊,”杜少桦还皱着眉,“走错房间然后一夜情,发展段露水情缘啥的,甚至还有喝多了酒,连套都不知道用……哎?”
  他伸手,撩起陈驹后颈的头发:“你这里是什么?”
  一小片淡淡的红,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陈驹没看到,不明所以:“啊?”
  杜少桦笃定道:“吻痕。”
  沉默片刻。
  杜少桦的眼神中闪过杀意:“老子现在就去调监控查出这个狗男人——”
  “不是,”陈驹慌张地往后躲,“是裴敬川,昨晚走错的房间是他开的!”
  那场漫长而无望的暗恋,他所有的心事,只敢讲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听。
  杜少桦的表情先是迷茫,随即是讶异,紧接着,就是没有控制住的大嗓门:“什么,你昨晚走到了裴敬川的房间里,然后你俩睡了?”
  陈驹拿枕头砸他:“没有睡!”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清了清嗓子:“就是裴敬川回国了,昨晚在这里住的,正好我今天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人家的房间里。”
  杜少桦震惊道:“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啊,”陈驹又坐回床上,抠着被单的边缘,“他今天还挺忙的……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
  话音落下,就感觉旁边的床褥凹陷了下去。
  杜少桦一屁股挨着他坐了,满脸八卦:“那你这吻痕怎么来的?”
  陈驹无语极了:“怎么可能是吻痕,估计我挠得了。”
  “弟弟,”
  杜少桦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我见过的吻痕比你教过的学生都多,这玩意的色泽形状,如果不是用嘴嘬出来的,我跟你姓。”
  陈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下:“您是说,六年不见,大晚上的裴敬川趁我喝多了睡着,逮着我脖子啃?”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画面。
  杜少桦嘿嘿直笑。
  “行了,”陈驹受不了,“说正事,等会麻烦你帮我叫个车,我手机差不多修好了,取完我再回家,然后……”
  他眼神飘忽:“十七层的监控,给我拷一份,行吗?”
  杜少桦翘着二郎腿,笑而不语。
  陈驹继续抠被角:“昨晚我应该在门前睡着了,所以他可能是抱着我进屋的……我想看看。”
  “好家伙。”
  杜少桦叹为观止:“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着他呢。”
  陈驹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表白呢?”
  杜少桦不理解:“你俩都没对象,也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干嘛都要憋着不说呢?”
  他没见过裴敬川这个人,只在对方的絮絮叨叨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英俊,聪明,对陈驹非常好。
  陈驹摇摇头:“不行。”
  没有戳破的话还能当朋友,如果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但是,今天见到裴敬川的时候,他还是差点露馅。
  毕竟爱和咳嗽一样,无法隐藏。
  回去的路上,陈驹握着自己修好的手机,脑海里反复回响杜少桦的话。
  为什么不表白?
  车里开着空调,冷气吹得皮肤泛起冷意,前几日的瓢泼大雨像是场幻觉,如今阳光炽烈,婆娑的树影中隐着蝉鸣,一声长一声短,拉扯出夏日的燥热。
  陈驹不是没考虑过表白。
  八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他曾经鼓足勇气,邀请裴敬川一起毕业旅行。
  只有他们两个。
  那年的六月,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到不真实的日子。
  都是成绩优秀的男孩,趁着高考刚刚结束,迫不及待地迈入成人的世界,陈驹满心眼里想着要和裴敬川读一所大学,他念英文,裴敬川学商科,他们喜欢的那所学校里有很多梧桐树,等到秋天开学的时候,可以走在金黄的落叶上。
  他们去了偏远的南方小镇,白天走过青石板的小巷,晚上有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当地人跳舞,陈驹扯着裴敬川的胳膊,指给他看那个敲鼓的少女。
  什么烦恼都没有。
  手腕上带了老奶奶串好的玉兰花,喝刚煮好的鸡蛋醪糟,裴敬川给陈驹买了个很大的草帽,可对方的脸蛋还是被晒得通红——
  等回了宾馆,裴敬川就给他涂芦荟胶。
  说是宾馆,其实叫民宿或者客栈更好,仿古式的传统建筑,床和桌子都是实木的,甚至为了突出当地特色,还有个雕龙画凤的梳妆镜。
  陈驹偷偷地觑了一眼,就心脏乱跳。
  感觉自己像是新嫁娘。
  于新婚之夜,和丈夫在床上描眉贴花黄。
  因为裴敬川的表情,太专注了。
  他一手抬着陈驹的下巴,另只手仔细地给脸上涂芦荟胶,微凉的膏体在脸上化开,是淡淡的涩味儿,在指间扯出透明的银丝。
  陈驹一动不动。
  裴敬川笑:“傻了?”
  并没有,只是在这个瞬间,陈驹好想去吻他。
  才八点钟不到呢,夏昼实在太漫长了,头顶的夜空是孔雀蓝的天,点缀着稀稀拉拉的星子,温度也不高,游客们把长袖外套扎在腰间,脖子上挂着相机,晃晃悠悠地于小巷中穿梭,偶尔遇见一位弹吉他的年轻人,就会驻足,和草丛中的蟋蟀一块儿欣赏。
  只是观众的习惯大相径庭,游客们能够静静聆听,蟋蟀却偏要发出鸣叫声。
  就像裴敬川和陈驹现在一样。
  一个已经淡定地去洗手,另一个的心却跳得有些钝痛,裴敬川从洗手间出来,差点被陈驹撞在身上。
  “喝酒,行吗?”
  陈驹急哄哄地抓着裴敬川的小臂:“我、我想出去喝酒!”
  这次出来玩,裴敬川挺惯着他的,基本上陈驹想怎么玩都可以,唯一不允许的,就是喝酒这件事。
  “我成年了,”陈驹怪委屈的,“尝尝也不行吗?”
  裴敬川看着他:“会头痛。”
  陈驹这身体底子,他再清楚不过,实在是怕两杯下肚就醉倒,酒蒙子睡一觉没事,大不了他给人扛回去,好好伺候一晚上,担心的是搞得胃痛,那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陈驹现在吃药,基本没什么效果了。
  “一杯,”
  陈驹晃了晃裴敬川的手腕:“只喝一杯,不然多可惜呀。”
  也实在辜负这么好的夏夜。
  裴敬川喉结滑动,不着痕迹地偏过脸:“……好。”
  他无法拒绝陈驹。
  陈驹初次进入酒吧,没经验,不习惯,三好学生当惯了,活像刚进城的乡下土包子,感觉到裴敬川一直紧贴在自己身后,胳膊绷直,似乎有些紧张。
  震耳欲聋的乐曲声中,陈驹大笑着回头:“干嘛这么近?”
  好紧张的。
  他本来就打算用酒壮胆,但这会儿还没喝,还怂着呢。
  裴敬川说了句话,周围太吵了,陈驹听不清,没办法,他干脆凑近,贴住陈驹的耳朵说:“我怕你走丢了!”
  “不会的!”
  人声鼎沸中,陈驹犹豫了下,试探着去牵裴敬川的手。
  小指碰到的瞬间,裴敬川立马反手过来,紧紧地抓住了他。
  十指相扣。
  那天晚上,陈驹快乐到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喝了鸡尾酒,看调酒师往玻璃杯里放冰块和橄榄,梦幻的灯光把世界变了颜色,似乎有人过来搭讪,但似乎整个世界又只有他和裴敬川两个人,没喝多少,大部分都被裴敬川喝了,陈驹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笑,一直在笑。
  陈驹想,等会回去,我就要向他表白。
  他的脸很热,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酒心巧克力,要是裴敬川愿意咬一口,就能尝到封存在不经意的年月里,隐藏着醉了般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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