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下课哄着玩,陈驹傻乎乎地一直在笑,上课铃都响了,在班主任即将踏入教室的刹那,裴敬川随手拍了下他的屁股说,别闹。
力度不轻不重,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如今风水轮流转,桌上的老师开始轮流在群里拍他,并纷纷感慨,真翘。
聚餐结束,就给这事忘了。
毕竟酒醒了,陈驹在外面的形象,还挺端着的。
所以把设置改回去后,陈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完蛋。
脸烫得吓人。
呼吸也更加灼热,胸口起伏,陈驹呼哧呼哧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沉默了会儿,去厨房给饭盛出来,乖乖地开始吃。
他吃得细致,仿佛是在享受一般。
陈驹很认真地照顾生病的自己。
哪怕没什么胃口,也要好好对待一日三餐。
吃完饭,陈驹重新躺回床上,被子一蒙,决定把刚才的社死全部都忘掉。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
醒来的时候,陈驹头痛得厉害,不小心给手机碰到了地上。
“呀,”
他迷迷糊糊地开口:“对不起,你没事吧?”
傻了好一会儿,陈驹才揉揉眼睛,给手机捡起来,定睛一看,屏幕右下角裂开了一片蛛网似的痕迹。
陈驹缓了几口气,决定出去给手机修一下,顺便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药店买几副退热贴。
虽然对他没啥用,起码能舒服点。
昨天下过雨,今儿天气就清爽,陈驹头发翘起来了,就戴了个帽子压一下,然后谨慎地顺着路边,溜溜达达地往外走。
可能是脚步太飘,手机在兜里揣着,还挺沉。
路面有积水,一小洼地攒在凹陷的花砖里,陈驹爱睡懒觉,为了上班方便,特意买了学校对面家属院的房子,周围都是老街,树木有了年头,投下的阴影都泛着旧日的气息。
早上那点粥都消化完了,陈驹胃里没什么东西,可还是想吐。
他驻足,扶住路边一颗梧桐树,稍微喘了会儿。
不行,头晕的厉害。
陈驹当机立断,决定打道回府。
坏了的手机明天再修,例行的散步也被叫停,陈驹惜命得很,掂量了下自个儿这次的发烧,似乎有些严重。
他慢慢地挪着步子,往回走。
路边下象棋的大爷还打招呼呢:“这不刚出来?”
“嗯,回去有事。”
陈驹笑笑,把帽檐往下按了按,同时掏出手机试了下,除了屏幕碎了之外,开机倒是很顺畅。
班长的电话正好打来。
“喂,驹儿啊,怎么着,联系上裴敬川没?”
好家伙,陈驹现在听不得裴敬川这仨字。
“没,”
他理直气壮地回复:“我俩早就不联系了。”
早上那个意外,只是单方面的手滑,裴敬川这人强迫症,拍回来很正常!
对面叹了口气:“太可惜了,你是不知道裴敬川现在多厉害,赫赫有名的科技新贵!他研发的项目就是风口,多少人都想拍他马屁……我记得他家里条件是不是也很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陈驹脑袋还有点懵,瞅着旁边有家药店,晃晃悠悠地进去了。
有医师跟上来询问是否帮忙,陈驹示意了下自己的手机,摇摇头,径直走向放着退烧贴的货架,听筒里依然是班长的絮叨。
“你说他裴敬川,怎么身上就没点人味儿?”
陈驹嗯嗯啊啊地敷衍,凑近货架,睁大眼睛去看上面的药。
烧得厉害,眼睛就疼,小腿肚子直泛酸。
“并且还聪明,我记得那会上学的时候,老师布置的卷子他都不咋写,但是还稳考年级第一,我怎么就没这样的脑子呢?”
退热贴捏在手里,陈驹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揉了揉自己的眼。
“听说在国外要结婚了,”
班长话多,提起八卦的时候更加兴奋:“都怀疑这人是变态,用工作代替性.生活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公主,能给他拿下……”
“刺啦——”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顺着耳畔传达到心脏,带来陌生的悸动和无措,以及茫然的抽痛。
陈驹来不及看突然黑屏的手机,整个人忘记呼吸,呆呆地站在原地。
裴敬川……要结婚了?
-
“你的病不是刚好吗,怎么就敢出来喝酒?”
杜少桦忙得脚不沾地,总算有时间端着两杯鸡尾酒回来,一屁股坐在高脚凳上,同时瞪了一眼试图搭讪的男人,用手拍了拍陈驹的后背:“喂,听得到我讲话吗?”
酒吧光线暧昧,舞池音乐震天,陈驹枕着自己的胳膊,不说话,就一直笑。
笑得杜少桦心惊肉跳。
陈驹不大出门,皮肤白,平日里总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再加上于讲台铸就而出的育人范儿,就很有那种矜贵禁欲的感觉,所以一旦微醺,整个人就很不一样。
眼眸染上红晕,犹如三月春水,波光潋滟。
难怪引来垂涎。
杜少桦身为朋友,当仁不让地承担起“护花”的责任,声音很大地凑过去:“知道刚才那俩人都是来勾搭你的不?”
“知道,”
陈驹的额发散下来,稍微挡住了点漂亮的眉眼:“我知道……他要结婚了。”
后面那句话声音太小,杜少桦没听清楚,就继续扯着嗓子:“那你还这样继续笑!”
简直如同一块包装好的小蛋糕,精致可爱,冲着来往的人展示自己的甜美。
甚至连衬衫都扯了出来,露出一截纤瘦的腰。
也忒大方。
杜少桦无语地给人衣服拽好:“咱要不去楼上坐,房间都开好了,您爱喝多少喝多少,喝完了我开车送你回去,怎么样?”
陈驹眨了眨眼,拉长的语调格外孩子气:“不要——”
嗬,这是真喝多了。
杜少桦冷冷一笑,掏出手机进行威胁:“不听话就给你妈妈打电话!”
虽然可耻但有用。
他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也是陈驹为数不多的发小,知晓这人从小到大都什么狗脾气,虽然倔,但在家人面前总是会妥协,也不会不知好歹,再苦的药都能眉头不皱,平静地全部喝完。
手机屏幕已经亮起,杜少桦恶人做到底:“去不去?”
夏天是酒吧的热季,这段时间人手不足,晚上他也跟着忙,无暇再顾及一个喝醉了的陈驹,唯一的办法就是盯紧点,给人送到楼上,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明天就能好。
陈驹终于有了反应。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手撑着吧台的桌子:“我喝酒的事,不要告诉妈妈。”
杜少桦憋着上扬的嘴角:“成,能走直线不?”
“嗯,”
一束光晕快速地掠过来,照在陈驹微红的脸上,映得眼眸很亮:“我走给你看,是直的。”
杜少桦大笑着吹个口哨:“我送你上楼。”
酒吧楼上也是他的产业,早就给陈驹留好了房间,就等着酩酊大醉的人能得以喘息,陈驹摇摇头,伸手:“卡给我就行,你忙吧。”
“我跟你一块,”杜少桦跟着站起来,“这段日子我忙,有啥事过两天给我讲,咱一块去马场玩,都能过去的,别伤心。”
陈驹轻轻地摇头:“没事,我自己可以。”
说完又笑笑:“谢谢你。”
杜少桦不放心,还是坚持着跟人一块儿进了电梯,一路连着接仨电话,紧赶慢赶地给陈驹送到门口:“好好睡一觉啊,听话。”
陈驹接过房卡:“嗯。”
杜少桦无暇分神,伸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把,丢下句有事打电话就匆匆离开。
走廊再次恢复寂静,十七层的高度,隔绝了一切喧嚣的噪音,陈驹垂着睫毛,把房卡放进感应区。
“滴滴滴!”
没有应声而开,而是急促的提示音。
陈驹迟钝地站在原地,疑惑地看了眼房卡上的花体字——
1901。
再抬头看了眼房间号,1701。
没问题啊。
他这会儿动作缓慢,大脑也跟着生锈,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黑色房卡,同时试图思考。
心情不好,来找杜少桦喝酒,喝多了,就上楼睡一觉。
也没啥毛病啊。
陈驹觉得自己好聪明的,喝酒都找熟人的地儿,能放肆地伤心一会,不怕自个儿丢。
他再次刷了一下卡,而房门纹丝不动。
酒店的香薰中,陈驹醉意上脸,怔怔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过了会儿,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靠着门的身体缓缓下滑,终于脱力似的坐在地上,像枚快要融化的奶油蛋糕。
杜少桦老板当得大方,连地毯都是昂贵的意大利货色,陈驹小心地摸了摸,软和。
真好呀,他放下心来。
正好酣眠。
第3章
晚上九点一刻,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一辆卡宴停在路边,车窗升起,候着的侍者小跑着过来开门。
“谢谢。”
英俊的男人声线冷漠,神情肃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明明回应礼貌,但整个人都散发着凉薄的气息。
夜幕中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恍若钢铁森林,无数灯光像沉默的萤火虫,静静地在巨型的楼宇中悬浮。
裴敬川没带助理,只身一人离开,而当他的身影消失于酒店时,那辆卡宴才缓缓启动,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
电梯门打开,又在“叮”的一声后阖上,裴敬川把手机收起,不再看里面的杂冗信息。
他不需要有人接洽,也不需要无休止的饭局和采访,更没兴趣去见形形色色的人。
到达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早三天,就这,家里附近也有记者在蹲守,裴敬川当机立断订了酒店,没跟任何人交代,独自前来。
他唯一需要的就是倒时差。
裴敬川身体素质很好,长途的飞行跋涉不会让自己太过疲累,只需要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就能恢复平常的状态。
因此,不至于会产生幻觉。
裴敬川平静地移开目光。
是旁边的客人喝多了酒吧,跌跌撞撞地过来,走错房间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竟会看错。
“劳驾,”
裴敬川在门前停下,掏出房卡:“让一让。”
那人似乎醉得厉害,半趴在房门上,肩膀瘦削,乌黑的头发遮住微红的耳畔,背部还在轻微起伏。
除此以外,没反应,牢牢堵在那里。
裴敬川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准备打电话给酒店,为什么走廊上有人烂醉如泥,居然还未发现。
头顶凉风簌簌,那人不大舒服地动了下,发出有些急促的呼吸。
即使没看到脸,也能感觉到是个美人。
可惜裴敬川郎心如铁。
并不会因为和陈驹有些相似,就心软多事。
“喂?”
电话接通,裴敬川淡淡开口:“1701的房间外,有……”
话没讲完,呼吸就乱了一拍。
因为醉鬼突然惊醒,急切地扭过脸来:“不要给我妈咪打电话,她会担心。”
一下、两下、三下……
裴敬川的心跳得都开始钝痛。
陈驹还在地上坐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好是委屈:“拜托你啦。”
“……抱歉,没事了。”
裴敬川快速地挂了电话,不敢相信,满心惊疑,想要伸手给人抱起来,却又缩回指尖:“喝多了吗?”
陈驹觉得自己的脑袋好重,他迷迷糊糊地垂下头:“嗯。”
怎么这样冷啊。
他不由得瑟缩了下,小声嘟囔:“我感觉,自己要变成一支雪糕了。”
可现在不是曾经的冬夜,也不会有一个裴敬川从后面抱住自己,温柔而有耐心地哄他入眠。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
陈驹反应迟钝,只听见“滴”的一声。
门开了。
他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屋里的温度要比外面更加适宜,陈驹舒服地哼了一声,本能地往那个怀抱里钻。
“没认出来我?”
微哑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陈驹意识昏沉,只觉得被小心地放在床上,恒温恒湿的系统正在运行,灯光暗黄,把世界变成了个盛满蜂蜜水的玻璃球。
裴敬川单膝跪在床褥上,给他脱掉鞋子,解开最上方的两枚扣子——陈驹穿了件亚麻衬衫,规规矩矩地给扣子系到最顶端。
“不认识的男人抱你,你就敢往怀里蹭?”
裴敬川从浴室出来,这次,手上拿着拧干的热毛巾,细细地给陈驹擦脸,语调依然冷硬:“还是说,你知道我要回来,要住这间?”
不应该。
且不说他的行程仓促,订这间酒店全是偶然,更重要的是,陈驹对自己,应该并没有那个意思。
裴敬川把保温杯拧开,给陈驹抱在怀里,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张嘴。”
“呜……”
陈驹侧过脸,不大舒服地往后躲。
可杯沿已经碰到了唇瓣。
无法撬开。
陈驹紧紧抿着嘴,一副英勇不屈的模样。
裴敬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好,起码知道保护自己,拒绝来源不明的饮品。
他凝视着六年来朝思暮想的脸,终于卸下伪装,半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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