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野狗与恶犬(近代现代)——晏双笙

时间:2024-07-10 07:16:23  作者:晏双笙
  “我们……”
  他不用说完,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变化。
  贴着腿,是烫的。
  梁慎言捂住他眼睛,侧了侧身,“别瞎撩。”
  程殊被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下意识地眨眼,睫毛就扫过他的手心。
  “没撩。”
  梁慎言收回手,用被子盖住他,然后自己半边身体都躺在外面,“没撩都这样了,正儿八经撩得什么样?”
  “可知道怎么对付我了是吧。”
  程殊抿着嘴笑,没否认。
  他又不是小毛孩,哪能什么事都被梁慎言牵着鼻子走,总要扳回一两局的。
  天冷呢,身体再燥热,这么晾一会儿也能好了。
  过了小二十分钟,俩人又裹着被子搂在一块说小话。
  程殊说了好些他跟程三顺的事,程三顺一直都不靠谱,可又没真的放弃他的死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些跟他一样大的,都没上高中,全去打工了。
  那一阵十里八乡的村里墙上广告就是,读完初中再去打工,为了宣传义务教育。
  也有小学都上不了的,天天跟着家里种地。
  但程三顺人是真的浑,什么话都说,也不管你是谁,骂得能有多难听就多难听。
  他俩经常吵架,反正也吵不散,吵完了还得在一个桌吃饭。
  梁慎言跟程殊说他以前跟关一河、江昀、严颂三个去公园里玩,差点全掉水里翻船的事。
  又说了他来这儿是真的散心,再不出来走走,他得变成个机器人才能扛住压力。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在轨道里进行,按照家里的规划走,看似什么都不缺,实际上都快比上高压锅。
  还说了他哥,说到时候一起去见他,肯定会站在他们俩这边。
  小话说了一茬又一茬,说不腻,也听不腻,说到最后都睡着了。
  外边雷声雨声一点没停,南方四季常青的树,这会儿树叶被打得一地都是,又被雨水冲到低洼处,流到了沟渠里。
  “嘭嘭嘭——!”
  程殊家的院门是铁的,平时不怎么关,这两天也是怕冬天偷鸡摸狗的多了才关上。
  拍门声大得盖过了哗啦啦的雨声,隔着房间门,听不太清楚。
  家里三个人都睡得沉,一开始谁都没听到、
  “三顺!三顺快开门,出事了!”
  张建国穿了一件厚雨衣,还戴了帽子,拿着手电筒往房间窗户照,一边拍门一边喊,“快开门!醒醒别睡了!”
  梁慎言是最先听到动静的,手电筒的光照来时,他差不多就醒了。
  支起脖子眯眼往外看,手还护着被吵醒的程殊,不太清清醒地听了听,又听见两声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外面喊。
  那声他听得出来,是张建国,之前吃酒的时候见过的。
  “醒醒,好像是建国叔。”梁慎言拍了拍程殊的肩,“冒着雨来的,像是有事。”
  程殊睡得正好,听到后还迷迷瞪瞪地蹭了蹭枕头,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猛地坐起来。
  “怎么了?谁出事了?我爸?”
  梁慎言看他被吓一跳,连忙拍拍他的背,“不是,叔在房间里睡着,出什么事。”
  他往外又看了眼,给程殊拉好被子,侧过身把房间拉亮,拿了床头外套披上,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去看看。”
  程殊猛地拉住他的胳膊,脸上都是惊恐,说不出的害怕。
  下这么大的雨,天不亮就跑过来,肯定不是小事。
  “别慌。”梁慎言摸了摸程殊的头发,“没事的,我在。”
  程殊点头,抹了一把脸,看梁慎言走到门口,愣了愣也飞快披上外套走下床。
  他爸睡得太也沉了,怎么这么大动静一点没听到。
  他俩正打算开门答应呢,就听到程三顺吼了一嗓门。
  “什么事啊?你这天不亮的不睡觉往我家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家出事了。”程三顺披着外套,外裤都没穿,开了房间灯,嚷嚷着走到堂屋,打开门,“出什么事了,这雨都还没停的。”
  杨建国还在门外边,没嚷嚷,喊他赶紧开门。
  程三顺刚要找伞去开门,就见梁慎言从房间出来,挽着裤腿、穿着拖鞋,撑了一把伞去开门。
  再一看,程殊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大门是铁插销,下雨了不怎么吃力,梁慎言一只手折腾了会儿才打开,侧身让张建国进来。
  “叔,去堂屋说。”
  张建国“嗳”了一声,匆匆走到堂屋的屋檐下,没进去,站那儿拍了拍身上的水,“赶紧换衣服,跟我去三叔家。”
  程三顺原本还打哈欠,听到这句,脸色一下变了,搓了搓胳膊,“根子出事了?”
  他问得小声,走过来的程殊跟梁慎言刚好听到。
  张建国抬头看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俩人,叹了口气,“死了。”
  话都没落地,堂屋的灯滋啦一下,暗了又亮,照得几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程冬他爸,大名叫程铁根。
  比程三顺和张建国小一点,他们三是一块长大的,真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后来疯了,儿子也傻乎乎的,程三顺嫌弃是嫌弃,倒也没真的跟其他人一样见着了都不管,偶尔还会接济一下,自家的土地他不种,就给了程冬爷爷奶奶种,多少能有点收入。张建国一家经常帮忙照看程冬,也帮衬了不少。
  旁人再怎么帮衬,家里情况就那样,程冬爷奶还有一儿一女都在外面,饿不着他们老俩口,但也不怎么管,每年给几百块就行,老人生病也给治。不为别的,他们老两口要照顾一个疯子跟一个傻子,谁看了都觉得是拖累。
  这些年一直疯疯傻傻的,夜里不回家常有的事。
  只是这次没那么幸运,能让他安全地躲一晚上。上次跑出去被找回来,关家里没两天,又趁着老人不在家跑出去。
  大雨下得突然,又是雷暴雨。程冬爷爷冒雨去找,打着手电找了大半夜,没找到就回去了。一夜没怎么睡,四点多天没亮,眼皮一直在跳,看雨小了一点,打雷闪电也停了,就又出去找。最后是在一条沟里找到人的,一米多高,人躺在里面,身上都冷了。
  程三顺回过神,转身往屋里走,被小凳子绊了下差点摔倒,连忙扶住门,“等两分钟,我换个衣服就去。”
  “人,上来了吗?”
  张建国摇了下头,“吓懵了,哪里抬得动,去我家找我,我一听赶紧过来找你。”
  “那等着,马上就好。”程三顺说完就进了房间。
  程殊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是下雨还是别的原因,身上冷嗖嗖的,脚心都是凉的。
  梁慎言悬着的那点猜测,落到了实处。看见程殊白了的脸色,悄悄捏捏他手心,在被发现前又松开。
  程殊感觉到他的眼神,转头看他,一脸茫然。
  “走吧,我也穿雨衣方便点。”程三顺很快出来,“要不要拿上手套?下雨滑得很。”
  “拿上吧。”张建国点头,“这雨下得太大了。”
  程三顺没吭声,想点根烟,又想起这雨,把烟盒塞了回去,从堂屋柜子里翻出两双手套,“走吧。”
  程殊看程三顺要走,下意识地抬脚跟上去。
  “跟着去做什么,老实在家里给我待着!”程三顺回头凶了一声,“回屋去睡觉去,你一个小孩子,赶紧回房间待着。”
  又看了一眼梁慎言,“你也是,都回去。”
  “爸。”程殊喊了一声,见他瞪自己,只好说:“那你跟建国叔小心点,路上别摔了。”
  张建国拍拍程三顺肩膀,看向程殊跟梁慎言,“晓得的,回去待着去吧,还早呢。”
  那边还等着他俩,耽误不得。
  没再说什么,急急忙忙就走了。
  这一来一去的,他们再回到房间,身上衣服都被雨水浸得润了。关上房门,一人找个地方坐着,都没了睡意。
  梁慎言看程殊一眼,站起来去衣柜里拿了干的衣服,“先换上的,别感冒又加重了。”
  程殊点点头,往外面看了眼,“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该停了吧,都下了一晚上了。
  梁慎言动作一顿,走到程殊面前蹲下,把衣服放床边,握住他手,“你手好冰。”
  “太冷了。”程殊心像是空了一片,他眨了眨眼,说不上是不是难过,就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好好的人,前一阵还在路上碰到,没多久就去世了。
  垂眼时,瞥见梁慎言肩上那一片水迹,“你也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梁慎言没动,只是抬眼看他,“要抱吗?”
  人是感情动物,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没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哪怕那只是一个陌生人,听到死讯的那一刻,都会恍然。
  说不上是感慨还是惊讶、同情,他理解程殊现在的心情。
  疯子也有好好活着的的权利。
  程殊没点头,反应迟钝了点,只是望着他。
  梁慎言站起来,把程殊抱到怀里,手掌贴在他后颈,轻轻地抚着,“要不要再眯一会儿?”
  程殊这回有反应了,摇摇头,“睡不着了,你困不困啊?”
  梁慎言说:“还好。”
  才刚五点一刻,换作平时还能睡个回笼觉,今天没办法睡,“躺会儿也行,后边还有不少事吧。”
  程殊“啊”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
  “是有好多事呢。”
  乡下的白事都还没完全跟上城里的那一套,人得在家里停灵七天才下葬。而且土葬也没完全取消,不过得交点钱相当于买块地,一千块。
  天亮了,他们俩在家里待了一早上没出去,等到九点多才接到程三顺的电话,让程殊中午吃了饭过去。
  镇上有人去世了,灵堂得有晚辈披麻戴孝守灵,可以说陋习也能看成是给活着的人看的,告诉外人,这家还没绝后。
  要是程铁根家里人多,或者有个大点、没傻的孩子,那用不上程殊。可程冬太小,又是傻的,按照辈分跟关系,得他带着程冬一块守灵。
  “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吧。”程殊坐在桌旁,说完咬了一下筷子,端着碗抬头看向梁慎言。
  梁慎言没说好不好,只是问他,“不要我陪着你吗?”
  程殊抿唇,听懂了梁慎言话里意思,“要的,只是我担心你不习惯,其实……”
  他低了下头,“我自己都不太习惯。”
  程殊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他跟现在的程冬年纪差不多大,还不懂事。那会儿他就跟在他爸后面磕头、作揖、上香,压根不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概念。
  后来长大了点,遇上村里白事,程三顺都不让他去的,顶多就是正酒那天让他去吃顿饭。
  “没什么不习惯的。”梁慎言说:“我不放心你。”
  凌晨那会儿程三顺和张建国走得那么急,一看就是程冬爷爷奶奶没了主意,怕是接下来的事都得他们俩张罗着去办。
  程殊去了,就是一个人在那,还得顾着一个小的。
  “那你和我一起去。”程殊没有再拒绝,“什么时候你想回来也可以,不过你得自己弄吃的了。”
  梁慎言略有点惊讶地看他,然后点头,“放心,你不做饭也饿不到我的。”
  “对对对,不过是多摔几个碗。”程殊心情轻松了一些,“反正你买得起哦。”
  梁慎言无奈,拿程殊没办法。
  “吃点慢,不急着一时半会的。”
  等他们到程冬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钟。
  梁慎言以前觉得程殊家的房子像危房,到程冬家院子外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危房。
  房子还是以前黄土混着石头砌的,刷成白色的墙一片斑驳,屋顶是石板一层层堆着。
  院里破败得随处可见的杂草,一地石板坑坑洼洼,水还没扫干净。
  走进院子里,程冬奶奶坐在椅子上,麻木地看向堂屋。棺材还没送来,那里放了块木板,程铁根就躺在上面,身上盖了块布。
  来帮忙的人都没去打扰,白发人送黑发人,换作谁都接受不了。
  程殊在院子外站了好一会儿,没敢进去。
  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总能听到不少人在小声议论。
  大家都是一条街上几辈子住下来的老邻居,没什么坏心眼,而且人死为大,多是觉得可惜,也有觉得解脱的,更多的是替两个老人担心,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程殊听不下去,看一眼梁慎言,一块走了进去。
  程冬爷爷握着烟斗,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是他们,“来了啊,这会儿忙你们……”
  “没空招呼你们了。”
  程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忙,我先去给叔上柱香。”
  “去吧。”程冬爷爷点点头,又转头去安排别的事。
  他过去的时候,程三顺正好从边上的房间出来,腰上绑了一根白色的麻布,见到他,回身又去拿了两张孝布递给他,“绑腰上,这个戴头上。”
  程殊接过来,“你去忙吧,我先上香,一会儿戴。”
  “行,你们就在这待着,别的事不用操心。”程三顺摆摆手,一根烟别在耳后,“道士那边还没联系上,等会儿再打电话问问。”
  说完,程三顺跟梁慎言打了招呼,就去忙了。
  程殊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张麻布,莫名地有点抗拒。
  “我陪着你。”梁慎言小声说了句,“别怕。”
  程殊深吸了口气,对他点点头,“嗯。”
  他抬眼望向堂屋,一个小小的人影跪在那儿,看上去就一小团。
  走进堂屋,程殊从供桌上拿了一炷香,在蜡烛上点燃,香火味飘进了鼻腔,很浓烈,有点熏人。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